第三章 救美
“之湄。”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之湄顿住了脚，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了后面，陆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朝她招了招手，语气熟稔地说：“你过来。”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蹙眉看着，看着他走到了她们面前，转向了同她有过争执的宋晴雯。
之湄的心惴惴不安。
陆扬今天很不正常，平时鲜少和她说话的同桌竟然表现得同她关系很熟，她都不敢看向包厢里其他同学的表情，肯定充满了惊讶。
平时看着闷不吭声，装作一副好学生模样，实际上早就和小混混陆扬处得极好，真是表里不一的人。
KTV包厢的光线昏暗，五颜六色的光束微弱朦胧地往四面八方旋转，打在人脸上，却难以看清脸上的表情。
之湄感觉到陆扬并没有看向自己。
包厢静了一瞬。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说，谁有事没事就去办公室？”说话间，陆扬扭过头，又看向了她，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句，”你过来。”
之湄稍怔愣了几秒，回过神后，在众人的目光下，象征性地往里挪动了一小步。
他想做什么？打抱不平？抑或是追究责任？
不管是什么，太奇怪了。
陆扬转过了视线继续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短发女生，只是宋晴雯微垂着脑袋，双手紧紧地交叠在膝盖上，唯唯诺诺的模样完全不若先前在面对之湄时表现的那样，活像一只像打了胜仗的小鸡。
“这位同学，我被你说得挺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有勇气敢向老顾打小报告？”他抱臂站着，说话的同时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那抹笑。
宋晴雯咬了咬唇，抬头往之湄站着的方向飞快地掠了眼，但下一秒即刻收回了视线，她捏着交叠的手指，故作镇定地回答他：“于之湄同学，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哦……”陆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拖长了声音应着，然而随即话锋一转，反问道：“你是亲眼听见她向老顾说你坏话了？”
宋晴雯一时语塞，她不敢说话，因为陆扬盯着自己的目光很可怕，她毫不怀疑，陆扬这个混混会教训她一番。
她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于之湄向老师打小报告，怎么在他们眼中，仿佛是她做错了事？
“我没听到，但是我为什么会和思渊分手，难道不是因为她吗？”
宋晴雯突然激动起来，声音甚至盖过了唱歌的声音，这下，包厢里的人全都往他们这处看了过来，她却一点儿都没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愤恨的眼神时不时地射向之湄，仿佛是把尖锐的刀子，恨不得刮花她的脸。
“难道不是她向老顾告发我们早恋吗？不然老顾和思渊的妈妈怎么会知道？”
她说的这事，之湄有点印象，当时动静闹得还挺大。
中等生宋晴雯和优等生蒋思渊在高二文理分班后一见钟情，很快陷入爱河，开始了早恋。
其实只要低调点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但两人偏偏十分高调，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交往。
这对小情侣曾经不止一次在教室后门处搂搂抱抱，更有甚者，旁若无人地亲吻，班上的同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后来也不知是谁，向老师告发了这事，引发了一场争端。
小情侣连续被教育了一周，甚至还被叫来了双方家长教育，最后迫于各方压力，分了手。
两方父母在办公室闹了个鸡飞狗跳，愣是给那些学生看了场年度大戏。
然而这还不是有意思的地方。在宋晴雯和她的男朋友分手后没俩月，后者很快喜欢上了另一精英班上的一个学霸女生。而且在进入高三前狂追女生，顺利正了名。
当时得知消息的宋晴雯气得直接扔了桌上的一摞书，吓到了她周边的几个女生，其中就包括了之湄，她被那几本砸到了脚踝，肿了好几天。
可那个时候的之湄没想到，宋晴雯会把这件事归咎到她身上。
“我没那么多管闲事，连同学早恋也要管。”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个时候忙着应付考试还来不及，她怎么会管别人的私事？
陆扬一看向她，她立马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拿瓶酒过来。”陆扬往某处随口说了句，立刻有人递了一瓶啤酒过来，他轻笑了声，随即握住了酒瓶放在了茶几上，正对着宋晴雯的方向。
酒瓶碰到玻璃茶几的声音不轻不重，但落在宋晴雯的耳里似乎带了几分别的意味。
宋晴雯愣了愣，抬起头惊诧地看着他。
“向她道歉？或者喝了这一瓶，你选一样吧。”说着，他后退了几步，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这几人，包括露出诧异神色的之湄，这样子可比平日里板着张脸时有趣多了。
包厢里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原本唱歌的那几个同学，此时也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了陆扬和之湄，数道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谁都不知道他们扬哥怎么替好学生于之湄打抱不平了？
而之湄，则是一脸懵逼，完全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想开口说话，但被陆扬的一记目光生生憋了回去。
“考虑清楚了吗？”陆扬开口问道，然后把酒瓶再往前推了推。
宋晴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个小霸王什么时候改了性开始多管闲事了？
“陆扬，你凭什么？”她逞强问了句。
宋晴雯环顾四周，想找人帮她，但她的闺蜜和前男友都不在这里，其他人害怕陆扬，肯定也不愿意为她说话。
“凭她是我罩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人浮想联翩。
落在之湄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就被扬哥罩着了？
宋晴雯心有不甘，但她实际上也害怕陆扬，听说他认识很多社会人士，指不定等她出了酒店的门口，会有一群流氓过来打她。
她犹豫了几秒，十分勉强地对着之湄站着的方向说了声“对不起”。
之湄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陆扬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见人道了歉后便径自走出了包厢，离开前，他回头叫了声之湄的名字。
之湄踟躇了片刻，在陆扬和面前一干好奇的同学之间，她选择了离开包厢。
从包厢到电梯会经过一条直直的走廊，之湄故意落后了一大截。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电梯，在她踏进的时候，眼神落在了陆扬放在电梯门上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后，视线随即迅速地移开，落在了他处。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紧接着陆扬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了她的耳边：“之湄同学，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她微微侧过了脑袋，却避开了他投过来的视线，从电梯的金属板上，之湄看到了他。
他目测有一米八几高，顶着一头刚染回来没多久的黑色寸头，此时因为在同她说话，他微微向下弓着身体，面向了她，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笑容。
“你刚才为什么……？”这话像滚烫的热水在她心底翻来覆去，终于问了出口。
陆扬脸上的笑容更盛，眼神没有丝毫掩饰地定在她的脸上。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酒店的一楼，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之湄避开了他那赤/裸裸的视线，快速地走出了电梯，因为走得太急，她完全没注意到后头走得极快的侍应生。
两人差点撞上之际，之湄被后走出电梯的陆扬飞快地搂住了肩，带到了旁边，恰好与那位侍应生擦肩而过。
侍应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眼，发现方才差点和他撞着的女生被一个高瘦的男生搂着，他折了回去，女生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怔怔，惊魂未定。
他抱歉地朝两人躬了躬身子，连声说着抱歉，在得到男生的眼神示意后，他才转身离开走向大堂。
“之湄，你没事吧？”
之湄从方才那一幕中回过了神，摇摇头，下一秒，往外挪了挪，躲开了他搂在她肩上的手。
***
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再说话，任由陆扬跟着她坐上公交，到站走下公交，一直跟着她到了离家还有四五百米路的岔口。
她加紧了脚步，低着头越发向前走，企图甩掉身旁亦步亦趋的人。
眼见着马上走到熟悉的路口，她实在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主动和他说话：“陆扬同学，不用再送我，我已经到家了。”
她指了指另一条几乎没走过的小路，“我要往那儿走，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
话刚说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抬步往那条陌生小路走去，只是下一秒便听到陆扬的声音：“你要去哪儿？我记得你家不是往那里走的。”
之湄愣了愣，回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你怎么知道我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补了句，“我现在不回家。”
“你不回家？”陆扬看着她的脸，紧紧地皱起了眉，“现在这个点，你要去哪儿？”
之湄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陆扬今天出奇地反常，她就是不想让人看见他送她回家才故意撒谎，没想到他还追根刨底地追问。
她讷讷地回道：“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再回家。”
“那我送你过去，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陆扬说着，趁机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
之湄不由得望了望这天色。
不远处的天际，一轮红日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极慢速度向下坠落，余晖照射下，她与陆扬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像是靠在一起，她挣了挣，甩开了陆扬的手。
她垂眸看着，不敢抬头去看他。
陆扬似乎没预料到她这么不合作，又握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转向了自己。
“你躲什么？”他问道。
之湄低着头，怎么都不肯说话。
她有些后悔，不该因为想合群参加这场聚会，不该在那儿逗留太久，甚至不该答应班主任，和这个小混混成为同桌……
谁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疯，突然跟上了她。
陆扬盯着她的后脑勺，她似乎很怕他，但她在怕他什么呢？
“之湄同学，我是老虎吗？你就这么怕我，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之湄突然挣了挣她的手，迅速地收回了手，但下一秒，被他眼疾手快地又捞了回去。
“我家里人在等我，我要回去了。”她甩了甩，没甩掉缠在上面的手，她只好抬头看向了他，眼神中充满了求助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