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宋夜话
黑影下手并不重,姚夏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她从没遇见过这种事,一时之间也怔愣了许久,直到听到V666焦急的声音,才算是回过神。
姚夏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刚才来人的胆子实在太大,而且轻车熟路,林嫣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这回事,让她不由得起了几分疑惑,V666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们的等级太低,刚才的人做了伪装,地图上显示匿名,所以看不到他的资料,不过我已经记住了他的身体数据,只要再见到就能对比出来。】
V666把原著的资料给姚夏传了一份,给她分析道:【原著是本探案小说,一开场就是采花盗案,根据时间线,正好就是第一章的结尾,采花盗在一间女子闺房里出场……】
它分析着又不觉得不对,采花贼和采花盗是不一样的,小说里的采花盗不仅轻功卓绝,武功也是极高,一般的采花贼是夜半偷香,强完就走,这人却是艺高胆大,偷不成就盗,盗不成就抢,隔三差五还会闹出几场灭门惨案来,怎么可能见到人醒了就跑?
姚夏翻阅了一下采花盗部分的剧情,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V666以为她有了新思路,却不料她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武功……是什么?】
V666沉默了一下,给姚夏解释完,它彻底没了脾气,决定下个世界不管怎么样也要带自家宿主去高等文明世界开开眼。
根据原著剧情,三天之后的汴京灯会上,女主岳庭芳因为在擂台一场剑舞惊艳四方,不仅吸引了男主顾寒的注意,同时也被采花盗盯上,顾寒发觉了采花盗的行踪,一路追至岳府,正好救下岳庭芳,采花盗怀恨在心,几次想要出手,都被顾寒破坏,之后两人设计擒获采花盗。
姚夏对原著剧情没有提到林嫣的部分都是粗略看过,V666原本以为她会对顾寒起一点兴趣,但发觉她的注意力都被汴京灯会给吸引了,不由得露出了老父亲的慈爱笑容。
根据时空定律,女性地位的高低和文明发展程度是呈椭圆形的两个极端,文明初始时,无论什么人类族群,女性的地位都是极高的,文明发展中,依靠血与暴力生存的世道,女性地位渐低,而文明渐渐发达,女性地位又随之渐渐提升,这个朝代无疑是文明较为发达的朝代,用来作为过渡再好不过。
原著里没有提到林嫣去没去灯会,但是姚夏想去,林远提前一天辞了御史台的公务陪她,还换了一身颜色极为鲜亮的衣裳,在发冠上簪了一朵大红的牡丹花。
姚夏盯着林远头上的牡丹花看了许久,看得他几乎以为自己少穿了件衣裳,姚夏才收回了视线,林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让随侍的小厮去剪一枝牡丹花来,在姚夏漠然的脸色中,把花小心地给她簪上去,还摆得正了一些。
“汴京灯会,百花争艳,戴牡丹的虽然多,但都不如小嫣戴着好看。”林远温柔地赞叹道,“人比花娇,国色天香。”
姚夏盯着林远头上的大红牡丹花,忽然有种转身回房的冲动,道理她都懂,但男人为什么要簪花?
林远一点都不觉得簪花有什么不对,甚至兴致上来,也让身后随侍的两名小厮一人簪了一朵粉芍药,带着姚夏出了林府大门。
刚到傍晚,外面却已经人头攒动,早早的就有花灯串联起来,只是灯烛还没点,大街小巷花团锦簇,姚夏注意到外面的人,不论是衣着普通的平民百姓,还是打扮精致的富贵人家,不分男女老幼,头上都簪着各式各样的花,一眼看着,姹紫嫣红。
“街上要到夜里花灯全部点上了,照着人影才漂亮,要是耐得等,我们就先去吃茶,要是想看新鲜玩意儿,哥带你去瓦舍逛,唱戏,说书,拉小曲,杂耍,还有专门养的猫狗猴子,逗人得紧。”林远对姚夏说道。
姚夏只是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有种惊讶震撼的感觉,听林远说起瓦舍的种种好处来,更是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连连点头,林远只当她在家里闷得久了,一时也有些新鲜,顿时眉开眼笑地带她去了最大的瓦舍。
瓦舍三面封闭,只有一道门供游客出入,进门是左,出门靠右,进门时交了钱,领了一把贴着彩纸的签子,他们来得尚早,里面还没有什么人,进门的勾栏里一个青衣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姚夏盯着看了半晌,林远叫了好几声,奇怪地跟她一起站到勾栏前看了一会儿,没发觉这个青衣唱得有什么好,拍了拍姚夏的脑袋。
“摆在外面的都没什么好看的,越往里走才越精彩,真想听戏,左边走第六个勾栏的戏最好,好了,跟我来。”
姚夏像个头一回出门的小孩子,被拉着手朝前走,还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样子,惹得林远直发笑,忍不住又摸她的头,差点没把牡丹花给摸掉了,到了第六个勾栏前,果然聚集了不少人,林远从彩纸签子里取了两根大红色的投到勾栏前的筒子里,立刻就有小侍过来,引着他们坐到正对着戏台的好位置上去。
戏台上花旦扮相极漂亮,一转身,一甩袖,身段风流,明眸流转,唱腔也好听,正唱得满堂彩,姚夏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林远道:“那是个男人?”
林远失笑,“戏子当然是男人,不过把他们当做女人看也没什么,总归都是卖艺的。”
两人的位置离戏台近,似乎听见了林远的话,台上的花旦微微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妩媚一笑,低声唱道:“兰闺久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注】……”
姚夏不懂戏,却能看出台上的人一举一动都极为撩人,林远原先也是不大在意的,见这情景,也不由得盯着看了一会儿。
那花旦大约是身价贵,只唱了一会儿就下去了,不多时戏台上换了一出将军戏,打得也热闹,底下不少专为那花旦来的客人都吵嚷了起来,林远也有些怅然若失,姚夏却不觉得有什么,看着台上热闹的打戏,甚至放开了胆子,学着先前的人喝彩。
林远叫来勾栏的小侍,问那花旦还唱不唱,小侍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有一场,红老板早先就请了假,也要看灯会去的。”
林远赏了他几个铜钱,有些失望,回过神却见姚夏一点也不失望,反倒是脸颊浮红,眼睛亮亮地看着戏台上打来打去,像头一次看戏似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连听了三场戏,外头的天也黑了下来,姚夏起身时才发觉腿都已经坐麻了,林远扶着她走了一段路,才渐渐好点。
瓦舍里一排排的花灯用铁丝串着,这会儿也都点亮了,照得里面光彩浮华,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是美,林远对着那些回头盯着姚夏看的人一个个瞪回去,瞪了不久也累了,索性从一个小摊上买了张猫脸面具,给姚夏戴上,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来。
姚夏被他逗笑了,粗陋的面具底下,漂亮的眸子微微地弯起来,林远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牵起了她的手。
出了瓦舍,外头的花灯挂得更多,道路两旁和酒楼茶肆果子点心铺子外头挂的花灯多是纸糊的简单花灯,涂了五颜六色,远看漂亮,近看粗糙,专门卖花灯的摊子上才有精致的花灯卖,也有心思巧的大户人家,让下人折了漂亮的花灯,给小主子们带出来照明。
姚夏连规矩都不怎么记得了,东张西望地看,林远也不嫌她土,还格外劝她,“哥早跟你说,就该多出来走走,越是身体不好,就越得锻炼,像这样的日子一年里好几回,你只看那些文人写的画的东西,哪有活生生的灵气。”
说了半晌,见姚夏根本就没大听,注意力全被那些精巧的花灯吸引走了,林远无奈,带着她到了一处看着干净些的花灯铺子里,让她自己挑。
姚夏选了一盏檀木做边,糊细白纸,上头画着四副美人图的花灯,里头的蜡烛点起来,光彩透出白纸,越发照得纸上美人明媚如花,林远也拿了一盏,店家又送了两盏巴掌大小的莲花灯并两张花笺,说是在莲花灯上写了心愿,放到河里,能心想事成的。
林远不信这个,但见姚夏亮晶晶的眼神,还是管店家借了纸笔,在自己的花笺上随意题了首小诗,压在莲花灯里,姚夏接过笔,依照着林嫣的字迹,一笔一画认真地写道:早日嫁得良人。
两盏莲花灯放到河水里,不多时就顺着水流飘进了星星点点的花灯堆里,再也寻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