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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费子霖 11 恨意

    其实我和呆瓜一样,我们都想要一个了结。
    一个不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怀信的了结。
    可我找不到方式。
    我最希望的是她可以回来。
    我们就这样过完下半生。
    但我早已无法决定呆瓜。
    终于,我决定逼她做个选择。
    因为只要孩子不要我,这种选择不可能有。
    但她选择了抛弃。
    我站在窗边看着她走出去。
    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是我自己无耻地利用母性,还是她真的如此狠心。
    我以为她终究会留下来。
    那样我也会改变。
    我们可以让怀信很快乐。
    这样至少成全了两个人。
    但她走了。
    倘若十年前,我会选择怪她,恨她。
    可在这一刻,我也不知道,这次的错又要丢给谁。
    果然是年纪越大,越能理解每个人的不同。
    我再次和徐林见面。
    带了怀信。
    她很高兴,虽然怀信起初有点讨厌她。
    但徐林对孩子很有办法,她说:“孩子已经没有安全感了。”
    “嗯。”
    我知道,因为我们始终没有一个规律,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我身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母亲。
    我们这样剑拔弩张,即使他还那么小,也屡次被惊吓。
    我问她,“有什么好办法吗?他最近越来越沉默,喜欢发脾气。”
    “你和前妻,还……”她只说了半句,非常小心谨慎。
    “达不成一致。”我没有说理由。
    因为我的私心里,的确觉得她的条件,是适合我的。
    我想给怀信留条退路。
    虽然我能照顾好他,但我需要一个女人。
    来教会他我到三十多岁才学会的温柔。
    “还是要让孩子固定在某一边。”她建议,“或者让孩子避开冲突状况。当然也可能是孩子的妈妈……灌输了一些什么东西。”
    “灌输?”
    “一些让孩子觉得自己会没有家的话,如果她有这样的言论,早慧的孩子会更惶恐。”
    如果是十年前,我会笃定她不会对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十年后的这天,我完全不确定她会不会这样。
    如果她真的说了这种话,我肯定不会再考虑她。
    此后我经常带着怀信和徐林见面。
    徐林的专业就是儿童心理学,很快就找到了和怀信沟通的办法。
    她成了我身边继乳母之外,怀信最信任的人。
    我几乎就要动心做出了断。
    这时,怀信病了。
    孟买背着我叫来了呆瓜,可惜他不姓费,他倒是支持。
    她来了,我的确因此而放了心。
    看着她抱着他,脸上的那种温柔。我忍不住比较,觉得亲生母亲至少从情感上是绝对的真实。
    但这样的好感没有维持很久。
    我见到了我最怕的画面。
    我不明白一个成年人究竟为何会对孩子说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要把这种选择交给他?
    想要爸爸,还是想要妈妈?
    明明可以两全其美。
    即使对她来说是种牺牲,怀信的出生难道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我不理解。
    我在那一刻差点就脱口而出,我有更好的选择。
    想叫她滚。
    但我没有说。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反省。
    我这些年在她身上,真是反省了无数次。
    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我觉得怀信的反应很不好,就像当初我听到他说我是讨厌的坏叔叔。
    那种心痛我很难受。
    我没有对他说过任何扰乱他的话,我只是不想解释妈妈去了哪里。
    徐林更没有单独和他相处。
    可我的家人居然利用了小孩子。
    真无耻。
    我决定让她带着怀信,藉此表明我的诚意。
    她表现得好一点,我还是希望她可以和怀信一起回来。
    在我心里,她是我永远的妻子。
    我能做到,她对我所有的控诉,我都能改成她喜欢的样子。
    但她依然不行。
    她不在婚姻问题上做出任何让步。
    不理解我的苦衷。
    她始终都希望保持离婚关系。
    要见怀信,但不要跟我在一起。
    为了这个,宁可跪在我面前。
    每当需要侮辱一个人,我们通常最先使用强迫他下跪的方式。
    身份越高,越是膝下有黄金。
    我被她吓到了。
    我记得她上次跪在我面前,还是当年那件事。
    像是在逼我似得。
    一定要原谅她。
    否则显得我是多么无耻?
    像是我自己逼着我妻子两度跪在我面前。
    我只好认输。
    把孩子给她。
    这一晚我再次失眠。
    坐在书房里,看着门口的那张椅子。
    很多年之前她就坐在那里,满脸恐惧地看着我。
    那时我在发脾气,而我没想到她会立刻跪下来。
    就像今天。
    我猝不及防,甚至觉得恐惧,像是被人勒住了颈子。
    我得妥协了。
    我叫来孟买和其他几位值得充分信任的首领,开始部署。
    留下了我最信任的团队,开了家族会议。
    我把位置让给了唯一可以接班的六哥。
    条件是我要复婚。
    我不能让整件事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都会疯掉。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甚至松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恐惧的事,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难。
    也许我六哥也会做得不错。
    毕竟我不是事事都对,如果我都对,就不会看错呆瓜这个人。
    我在见她之前,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她可能开心,也可能不开心。
    但她肯定也会松一口气,就算对未来没有期待,但这一定可以慢慢改变。
    我觉得她会接受。
    因为终于可以复婚。
    她可以拿到她想要的婚姻,光明正大地和怀信在一起。
    我也会对她好。
    这样就全都结束了。
    她再也不用跪着求我了。
    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她拒绝了我。
    我最怕的结果。
    我已经交出了手中所有的权利,费家的一切都再无权定夺。也许变得更好,但从目前我了结的六哥来看,我恐怕会背叛我爸爸的期望。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不想让她离开我。
    完全没想过她会拒绝。
    就像当初,在我想把她要回来时,没有想过她居然爱上了李昂。
    每次都是这样。
    在我终于安排好一切时,她告诉我,她已经不要了。
    我完全不敢相信,不能理解。
    更不想让她走。
    我一开始很自私地认为怀信终究可以拴住她,既然没有,那我现在可以复婚了。
    我在一步步退让,放下了所有原则。
    她却看不到。
    六哥那边渐渐开始有了动作,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得罪了一家供货商。
    在做这个决策之前,柔姐提出了质疑,他以她是女人,不值得信任为由,否了她的决议。
    柔姐来找我,说她想领着人单干,六哥在一天,她就一天不回来。
    我无法发表任何言论,因为按规矩我完全没有参与的权利。
    柔姐带头走了,六哥非常愤怒,开了会议,把她定性成内鬼,要展开追杀。
    柔姐和其他几位是爸爸留下的人,名字在爸爸留给我的红名单上,我不能保持沉默。
    保住了柔姐,那时,我还觉得六哥是顾全大局。
    没有想到,他其实那么偏执。
    柔姐出走,导致了其他人的出走。
    六哥把责任归咎到我,认为我不该替他们说情。
    我只好不再插手。
    但的确在悄悄地拉拢出走的人。
    他们还肯回来,甚至鼓励我策反六哥。
    爸爸一生最见不得兄弟之间残杀,所以叔叔即使做得再不好,他始终不去埋怨他。
    我们家族性的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家族的稳定。
    我渐渐不再回去新加坡。
    因为那里有人责怪我,有人提防我,有人脸上挂着嘲弄。
    而我已经完全没有决策权,六哥以我太过仁慈影响决策为借口,不准我参与任何决定。
    我想让鱼丸回来,但不得不承认我和她的思维无法交流。
    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服她,我只有她了,只要她还回来,我就无怨无悔。
    但我什么都来不及说。
    已经先看到了绯闻。
    她跟那个小作家有了发展。
    我的理智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我也可以调查。可这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突然觉得崩溃,无力,甚至涌上了久违的恨意。
    我重新陷入怪圈。
    我就知道她没有资格被人认真对待。
    没有资格索取感情。
    她太自私,太无耻,丝毫没有想过我,没有想过怀信,也不想做出任何牺牲!
    我要把怀信抢回来,让她在接下来的后半生里时刻后悔这个决定。
    但她也是了解我的,她先我一步地做了决定。
    她跟李昂在一起了,并且试图拐走我的儿子。
    让我一无所有。
    很快就找到怀信。
    但我还是决定给她些惩罚。
    如果她此刻愿意低头,我或许还要考虑再做决定。
    但孩子一定是我的,她只需要选择要他还是不要他。
    我也的确还想要她。
    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她不肯。
    那就不要再见怀信了。
    这次她的选择不意外了。
    她不要怀信了。
    并且亲口告诉了他。
    我也不要她了。
    怀信从此与她无关。
    她走后,怀信一直在对我说:“你是坏人,你把妈妈赶走了。”
    颠倒是非的性格跟那个呆瓜一模一样。
    他每天都在闹,变得很暴躁。
    我只好找来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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