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得意忘形

    第二天我醒来时,没见到李昂,桌上没留字条,显然是没出门。
    后来我在浴室找到他,他不能碰水,但他没要求我,坦白说,我完全忘了这件事。
    最近天又这么热,他显然受不了了,自己很吃力地在擦身。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我躺在床上时,能走他也不让我走,虽然那时他也受着伤,就像他说的,我需要一个月,他跟我换。
    虽然我失去的是一个……或许到来也不会幸福的孩子。而他的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个不是最大,也不致命。
    但是纵然我这么想,还是免不了地想,其实已经公平了。
    欠我的,始终只有我自己。
    然后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在他光裸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结果一点都没吓到他,指着镜子笑,瞅着我,问:“你是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好像不怎么恨你。”我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便把头靠到了他肩膀上,说:“因为真的没人像你这么对我。”
    按说我好不容易讲了些正规的甜言蜜语,他该吻我,然而他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用那双小狐狸一样可爱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我。
    我因此而说不下去,学着他平时的扬了扬眉,说:“所以啊,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疼他们,人都是缺什么喜欢什么。”
    李昂先是没说话,一脸的心事重重。
    许久,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拽我到他正面,搂着我,坐到了他腿上。认真地看着我,问:“觉得你我的样子不好吗?”
    “挺好的。”我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说:“我会尽量对你再好一点。”
    “不是说这个。”他依旧是那副认真地让人很不安的严肃表情,好像面临着比被追杀还要严重的问题:“我是说,觉得你和我的……人生,很不好吗?”
    我微怔,没有说话。
    或许他很好,他已经做得很好。我还记得孟买说过,他白手起家。方姨不久前还跟我聊天,说他接赌场的时候,赌场已经被他叔叔搞得半死不活。
    但现在,连费子霖这样的天之骄子都要找外援才能杀他,我觉得他已经是个人生赢家。
    不好的是我。
    作为一个女人,我很可悲,我知道。
    没有等到我的回答,李昂便开了口,依然很温柔,说:“我一直想,我之所以会这么难死,总是能将住比我牌好的人,是因为他们在博弈,而我在搏命。我总赢,因为输不起。有时候被逼不会无奈,而会转机。”
    他拿走我手里的毛巾,扔到了一边,抚着我的脸,看着我,脸上泛着满满的怜爱味道:“我以为我这种命运,就应该把每天都当成忌日过。但认识你之后,我又觉得不一样。我觉得你很快乐,天真无邪,我……那时候说你傻,嘲笑你,其实……”
    他偏过头,看着面前的那面镜子,眼神有点迷茫,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我,碰也碰不得。可是那天我看着你走,又很想跟过去抱你,我觉得我……那么对你,就像在对自己还算干净的那一半拔刀子。”他说完,停了停,看向我,说:“我没有过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你跟我很像,活着只是为了不死,挣扎只是为了少吃点苦头。”
    这是九个月以来,李昂第一次跟我聊起之前那件事。
    我也就没有隐瞒地告诉他:“那天你不只是捅了我一刀,你简直把我的人生观都颠覆了。”
    他看着我,表情可怜巴巴地,没说话。
    “现在跟你这样聊天,感觉很好,你讲的话我也听得懂。可是我……”女人果然是情绪化的动物,我现在就很情绪化,因而没有丝毫保留地说了我心里埋了九个多月的话:“如果你哪天突然告诉我,这次你又本着什么目的在骗我。我可能不会再意外了。”
    他搂紧了我,因为伤口被压着,喘息显得很艰难,他说:“你不用信,但这次真的没有在骗你。我没有承诺你任何事,是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但是我喜欢你,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多。”
    我的确不是很信,但我觉得不该专门去怀疑。
    我愿意就这样享受着这种“喜欢”,并且做好随时一拍两散的准备。
    那种动辄就计划一生一世,如疯如魔的感情,我再也不要了。
    李昂其实是个挺闲不下来的人,下午拉着我说要教我学射箭。
    这栋房子里面的设施全都是吃喝玩乐,极尽奢靡,除了射箭我不会,别的我都很喜欢。
    他身体不方便,就站在旁边用嘴指导我,不过我真是个没慧根的人,不是力量不够,半路栽了,就是脱靶。
    但李昂很治愈的,我一射偏,他就换弓,笑呵呵地说:“我给你调一下,肯定是弓不准。”
    结果他几乎把弓全都调了一遍,我还是没射中,只好扔了弓,说:“我不玩了。”
    他靠在栏杆上,歪着头,笑着问:“为什么啊?”
    “射不中。”
    “女人嘛,对需要射的运动没天分,很正常。”他坏笑着,又伸手过来搂我,说:“射箭比枪容易,另外锻炼胸肌。”
    我挺了挺我34c的胸,问:“我还需要锻炼吗?”
    他很配合地舔着下唇,浪笑着回答:“练一练也是好的。”
    我睥睨他:“多大你都不满足。
    “哪有,比现在小我也喜欢。是你的我就喜欢得不得了。”他伸手搂过我,坏笑着问:“不过你好像很晚才破.处,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先是无脑地回答:“因为我发育那几年是个粉嫩的胖子,后来我妈妈担心我一直胖下去会嫁不掉,给我换了食谱我才瘦下来。”
    李昂了然点头:“喔……那你运气真好。”
    “不对!”我反应过来了,瞪起眼睛,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很晚才……”
    “看脸就知道。”他在我脸上吻了吻,柔声道:“开始跟你开几句小玩笑你就变番茄,一张小处.女的脸。”
    我不爽地咕哝:“有什么可得意的……”
    “是你应该得意嘛。”李昂厚脸皮地说:“征服了我这种久经沙场的男人。”
    我满头黑线,觉得他今天一定忘吃药了。
    晚上吃过饭,医生来帮李昂换过药,刚躺下,他的电话就响了,拿起来听了一句,脸色猛地一变,说:“我马上就到。”
    之后爬起来去了衣帽间,我连忙跟上去,给他找来衣服,帮他系着纽扣,问:“出什么事了?”
    “我堂哥遇到了杀手。”李昂这会儿已经冷静多了,低头在我额头上吻了吻,很勉强地笑了笑,说:“别担心,没死,就是被炸坏了一条腿。”
    我连忙拉住他,问:“是费子霖吗?”
    李昂扭头看了我一眼,半晌忽然笑了,推了推我,说:“快去睡,我去看看他,没事了我就回来。”
    “别。”我也不知为何,突然一阵不安,从他接到这通电话开始就有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连忙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死皮赖脸地说:“你或者带上我,要不然天亮再去。”
    李昂显然开始不耐烦,伸手扯我的手臂,语速也快了一拍,但依然很温柔:“别闹了,你不能去,太危险,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我怎么都不想依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想坚持。于是玩命地抱紧了他,感觉他身体越来越僵,抓着我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只好开始哭,说:“我一个人害怕,不想你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按到鞋柜上坐下,扶着我的肩,笑容敛起,说:“他是我堂哥,也是现在替我坐镇的人,我不可能不去的。”
    我不管他,就是要哭,就是要闹:“不管,你走了我立刻就跑,我马上就跑……反正你别去。”
    李昂蹙起了眉,问:“你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收到,所以我也说不清楚,只好伸手继续去抱他,说:“你就等一晚上,等天亮再走。反正……反正他就算死了,你去了也没用……”
    说完才觉得这话太狠,抬头一看,果然李昂的脸色完全阴了,目光狠戾地看着我,说:“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了。
    “你以为你是谁?”他松了手,拎起车钥匙,转身时抛下了四个字:“得意忘形。”
    我看着被他甩上的门,转身跑回了房间,摸出了手机。
    就在我按了开机键的那一刻,突然间,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是爆炸!
    我连忙丢下正在狂响的手机跑下了楼,想也没想就要开门出去,却突然看到玄关上摆着李昂的车钥匙,连忙转头往回跑。
    刚跑了两步,突然被人紧紧搂到了怀里,是李昂。
    胸口传来急促的心跳声,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音,颤声说:“不让我走你出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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