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所有的一切都必将有结束的那一刻,但只有时间是永恒的。不知不觉,花开花落,纵然是八年的光阴,也不过是在转瞬之间。
    八年的岁月,足以让一个人从稚嫩走向成熟,让一个人成长。
    转眼间,越冥十三岁的生日来临了,魔界从上到下,举国欢庆,都在庆祝这个重要的日子。从清晨就要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
    十三岁的越冥,早已成熟了许多,眼眸之中再不复儿时的青涩。漆黑的双眸,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瓣,令他看起来越发的俊美。他的双眼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满含着笑意,但转瞬间却又让人觉得有点疏离之感。
    “唉,一大早就这么努力地在练功,这份勤劳可真是把我这个魔王比下去了呢。”越冥笑着走向正在魔塔旁练功的少年。
    少年听到越冥的话后,收了指间的潜力,不禁微微一笑:“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不忙着安排晚上的宴会,倒有时间来这里。”
    “这些事情年年不都一个样子吗?无非是晚上大家要在一起,客套问候几句,再借机套套关系,巩固自己的权位。不用我安排,他们也知道怎么做。”越冥笑着回答,“不过,这不仅是我的生日,你也同样是寿星不是吗?平日里你已经为练法术付出了不少汗水,今日不如休息一下吧。”
    自从五岁那年,越冥在夜空之下,对安冷耀许诺: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兄弟并给了他与自己相同的生日后,之后的每个生日,安冷耀也都与他一同过。
    这几年里,越冥看着安冷耀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夜以继日地苦练法术。他明白,安冷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给自己的父亲报仇。但只可惜,对于安天阔的过往根本无人知晓,更别提他的死因了。越冥想为他分担,却也不知能帮到他什么。只是,他见安冷耀独自承担一切,不觉心里有点难受。
    “叶长老昨日教了我‘分身术’,我一直做得不大好,所以想多练习一下。”安冷耀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着他慢慢长大,性子也比从前冷淡了许多。即使魔后音千落早在多年前就宣布让他可以在魔界专心练习法术,不必再做其它事情,但他明白,在这里,自己依旧是一个卑微的存在。自从他跟随叶谦学习法术之后,有人见了安冷耀,虽还是在心底里瞧不上他,也想不透叶谦为何要选择这样一个没有尊贵身份地位的孩子传授武功,但碍于叶谦在魔界德高望重的地位,也终不敢多说什么。所以别人看见安冷耀,虽还是对他有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越冥撇了撇嘴,假装生气地说:“叶长老也太无情了,平日里他对你要求那么严格,你都过生日了,他也不看在这个情面上放你几天假,反而还教你这么复杂的法术,这不存心是想折腾你吗?”
    安冷耀掩唇轻笑:“这话你可别让叶长老听见了。不过,他这么做也是为我好。”他仿佛只有在越冥面前,才能褪去平日里冷淡沉默的外衣,变得有几分狡黠。
    “来不及了,我已经听到了。”一个低沉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越冥,你自己不学好,还要带着小耀和你同流合污啊。”
    越冥和安冷耀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向二人走来。他的语气虽还是像平日那样严肃,但仔细一看,眉宇之间已带笑意。
    “呀,叶长老,你也怪不得我说这些嘛。”越冥走过去扶着叶谦的右肩,“我只是看耀平日里很辛苦,所以今日想让他小小的休息一下。往年他过生日都从未好好休整一下,所以今天我想向您求个小情,让他放一天假好不好?”
    安冷耀见叶谦走到他面前,急忙说:“叶长老,冥他一番好意为我求情,您不要责怪。没关系的,我不用休息,我可以继续练功。”
    叶谦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自从八年前,自己允诺他,若他可带着灵芝平安而归,就亲自传授他法术,这八年来,安冷耀从没让叶谦失望过。无论是怎样的条件下,无论是多么难的法术训练,这个少年都可以一声不吭地坚持下去。再加上他天赋异禀,这几年以来,法术也在不断增长,已经是魔界中少有的高手。别说同龄人,甚至是许多成年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谁说我要怪他了?”叶谦一笑,“越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些年,你每天都在练习,一刻都没放松过。今天,就给你放个小假吧。”
    越冥比安冷耀还要开心,他不禁欢呼:“太好了,叶长老您真是好人呀。”
    安冷耀虽然开心自己可以放松一下,但还是心里存有忧虑,他觉得在自己没有成为真正强大的人之前,一刻也不该停歇。
    叶谦教了安冷耀这么多年,对这个少年的心思个性了如指掌。于是,他开口:“小耀,努力固然是好事,但也要有分寸,该放松的时候就略微休息一下,这样对你有好处。”
    “嗯,我明白了。”安冷耀一向听从叶谦的话。
    “好了,既是叶长老都这么说了,你这个寿星也就不要再用功了。”越冥说。
    叶谦见状,笑着说:“那你们先聊,我还有事要去找魔后。”
    于是,他告别了两个少年,向音千落的大殿走去。当他走入大殿之后,发现她正在指挥着侍从布置房间以庆贺越冥的生日。
    音千落看见叶谦,向他打了个招呼。她见叶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吩咐周围的人退下,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叶长老,有什么事吗?”音千落问。
    叶谦点点头:“我今早接到诺尘的消息,告诉我他要回来了。”
    音千落脸色一变,开口:“当初安天阔之事令他意志消沉,决心离开这片土地,怎么如今突然又要回来?”
    叶谦不禁一声叹息:“他再怎么坚决,但魔界究竟是他生长的地方。故乡永远是一个人一辈子的牵挂,他离开快十年了,离时所有的情绪也都被时光磨平了,如今想要回到这里,也自然是情理之中。”
    音千落闻言,一阵沉默。她对那个人,一直有点捉摸不透。当初安天阔一事,也是因为叶谦为那人作担保,她才没有连那个人一并除去。而且,那人又已决心离开魔界,她才放了他一马。但如今,他又要回来了。
    “魔后,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对于诺尘,你还是放心不下?”叶谦问。
    音千落皱了皱眉,回答:“叶长老,我自然明白您对君诺尘的器重。除了这些年您一直教导的安冷耀,您对君诺尘也是从小栽培他。君诺尘这孩子自小性情温和,而且法术高强,你看中的人不会有错。但我一想到当初他与安天阔有关,我觉得不安。”
    “魔后,诺尘当日与安天阔成为朋友,只是出于善意。他也没有想过安天阔原来有那么大的野心,事后他也是因为难过当初没有及早发现劝说安天阔走回正道,所以消沉了好久,决意离开这里。”叶廉解释。
    音千落一向信任叶谦,也尊重他。当然,她相信叶谦的眼光不会错,他不会看错人。君诺尘一直对最叶谦关心,她不是不知。她见他如此护着君诺尘,也只好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疑虑。
    “叶长老,你都这么说了,我相信诺尘便是了。”她笑了笑回答。
    “那我就多谢魔后的谅解了。”叶谦忽然有些感慨,“不知不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诺尘决心要走的那一天,我还清楚地记着。那个时候,越冥不过才三岁左右,如今他都已经是个少年了。”
    音千落也感同身受。今天,是越冥十三岁的生日,她还记得越冥还是个婴儿,被抱在怀里的模样,而如今,一切都变了。其实,近几年以来,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变老了。虽然凭借着修为与法力,她可以永远拥有年轻的容颜,可以拥有永久的寿命。但一个人的心,是最为本真的东西,它不会受其它事物影响。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从他的身上,见证了自己岁月的流逝。
    “是啊,这么多年,多亏了您对我的儿子越冥的照顾,他才一切变好。”音千落感激地说。
    “魔后这么说可言重了。”叶谦摆了摆手,“越冥平日里看着玩世不恭,但我知晓他的努力,否则他绝不会有今天的作为。如今,他虽才十三岁,但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有了王者之风。”他的所言并不假,这么些年,越冥努力甚至不输安冷耀的日夜付出。
    “唉,我希望他有他父亲越轩的手段,却不希望他有越轩的情感。”音千落低声说。
    “重视朋友也并不是错。当年会发生那样的事,也并不全怪越轩。安天阔因为身边没人教导才走上了不归路,但安冷耀不同。他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我,我会告诉他是非之分。”叶谦说,“况且这孩子的确用功,刻苦程度甚至不亚于诺尘。若是将他好好培养,也未尝不是魔界的福气。”
    音千落一怔,八年以来,安冷耀的表现她不是没看在眼里。论性格,他虽寡言少语,却沉稳老到。论修为,他更是少有人及。比越冥身边的林楚莫,不知要好多少。她阅人无数,不是不知林楚莫平日里的性情嚣张,唯我独尊。但林楚莫身份高贵,他家里又有不少父母留下的精兵强将与财力。若是利用好了林楚莫,他家所有的一切也自然听她的差遣。
    但安冷耀,她每每看他,想是在看一个遗留下来的隐患。她总会不自觉透过他想起过往种种,即使有叶谦在,也实在不能令她完全心安。
    她只怕,总有一天,这个安冷耀会是越冥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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