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林溪的出声，不光打断了那几个人的聊天，还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格外尴尬。
    她的性子向来直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在背后说闲话还不干活的行为了，更别说这闲话还是说的自己。
    她走进库房，压根就没有理那几个人，直直走到染料架上，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取走，还顺手拿了几管备用。
    回到造型室后，顾钟楠听到关门声，朝她这里看过来。
    见林溪脸色并不算好，顾钟楠有些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他没有管手上玩到一半的卡牌游戏，自己的角色正在被世界boss踩到地上狂揍，顾钟楠眼里只有林溪。
    林溪摆摆手，示意他没事，专心打自己的游戏。
    走到推车旁，林溪带上手套，将两管染膏挤进调色碗内，拿起工具开始搅拌。等她准备好染膏，顾钟楠的头发也已经被蒸汽润得差不多湿了，林溪拉着小推车走到他身后，挑起一缕来开始涂刷染料。
    顾钟楠手机里不断传来人物受到攻击的哀嚎声，林溪站在他身后上染料并不知道他玩得究竟有多菜，但是听声音感觉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林溪不知道，自打她拿着染膏走回造型室，顾钟楠的注意力便从未从她身上转移过。原本玩得顺风顺水的局，因为少了一个组队玩家，将要被boss团灭。
    林溪动作很快，半小时就将染膏全部刷完，她摘掉手套，调整了一下蒸汽管的位置，拿起手机记录了一下时间。
    “过半个小时，我会来给你洗头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拉开造型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现在，林溪觉得自己需要一杯白开水，从顾钟楠过来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沾过，中途还可几个无名小卒威风了几句，很伤。
    刚回到办公室，叶果很体贴也很懂事地将她的茶杯端了过来，里面倒满了凉好的开水。
    林溪对她道了声谢，然后掀开杯盖喝了一大口。
    叶果看着自己直属上司受累的样子，心里有些纠结。
    在林溪还在给顾钟楠上染膏时，工作室的另一块地方，赵萱大发了一顿脾气。
    原因很简单，在林溪来之前，有关顾钟楠的工作，都是她赵萱做的。
    她在德琳娜工作了将近十年，眼看着即将要上升为顾钟楠的专属造型师，谁知道半路来了个韩国回归的知名造型师。
    看林溪这个样子，不过才二十四五岁。
    在她们这一行里混，最最重要的就是资历。
    不就是在韩国有过那么几个爆款妆面，她林溪还不配抢了自己的待遇。
    “萱姐，你说，林溪会不会是顾钟楠的关系户啊？”耳旁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赵萱带着愤怒与不理智的思考。“你看，当初贞姐可是拼尽老命地去签她的，第一场工作就安排了顾钟楠。”
    赵萱带着哀怨的眼神扫过面前一众人，其中还包括那几个在库房被林溪训斥过的人。
    “做好你们自己的工作，别被江贞抓住把柄骂。”赵萱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甩了甩那被她染成墨绿色的中长发。“毕竟现在，江贞可是偏着林溪的。”
    “剩下的，”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吊带衫，“她会知道新人太嚣张的后果是什么的。”
    “怎么了？”林溪喝完水，见叶果面露难色，便问道。
    叶果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增加林溪的烦心事了。
    每个人总是觉得，一到休息时间，时间快得就像手掌中的泥鳅，怎么抓都抓不住。
    这不，林溪只感觉自己刚刚喝完一杯茶，就又得回到顾钟楠的专属造型室里去，帮他洗头了。
    路上，林溪同赵萱擦肩而过。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个同事了，林溪发现她似乎怨妇了不少，即便微笑着同自己打着招呼，也能感受出那股来自赵萱内心的仇视与怨恨。
    林溪微笑着回应，然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当着赵萱的面，推开顾钟楠的造型室大门。
    一进门，便听到顾钟楠那里大大地来了一声。
    “王炸！”
    接着，在一阵哀伤且轻缓的音乐中，顾钟楠输掉了将近四万个欢乐豆。
    那一瞬间，林溪有些想笑，好不容易克制住后，她走到顾钟楠身后，趁着帮他检查上色程度的时候，偷偷瞄了眼顾钟楠的出牌情况。
    林溪：…………手里捏着两个炸弹是想干嘛？炸碉堡么？？
    这顾钟楠斗地主也太菜了吧？？
    这点，林溪就不得不吹嘘自己的高分操作了。
    毕竟在韩国，他们的花牌林溪学不会，自己会的麻将和扑克牌他们会了也凑不够人。闲来无事时，她只能捧着手机，自己线上pk。
    一晃六年过去，林溪的斗地主水平已经达到了王者级别。
    在顾钟楠脖颈周围小心翼翼地围上塑料薄膜，林溪先擦去沾染到皮肤上的染膏，然后示意顾钟楠起身，去洗头。
    顾钟楠站起身时，手机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
    他一头染膏，身上还披着遮布和塑料膜，下蹲起身什么的，一看就知道很不方便。
    林溪轻叹一口气，在顾钟楠正欲蹲下时，率先一步，帮他捡起了手机。
    余光瞥过顾钟楠的手机桌面，林溪的手指顿了顿。
    那张图片她很熟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是高中时，自己专门顾钟楠写的一段小曲子，命名为《暗恋》。
    为了这一首小曲，林溪可没有少请教自己学习音乐的朋友，还利用课余时间自学了一小会的口琴。
    她用钢笔端正地将“暗恋”两个字写在了信封上，将它同自己的情书放在一起，胆战心惊且带着欣喜与期待地交给了顾钟楠。
    顾钟楠的桌面，就是那个信封的照片。
    这是林溪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怎么样都没有想到。
    但是她没有将自己的这份震惊表达在面上，快速捡起顾钟楠的手机，随手还锁了屏，林溪往他手里一塞，然后转头就走到水池旁开始试水温。
    顾钟楠并不知道自己偷偷设置的手机桌面已经被林溪看见了，他见她沉闷着没有说话，便也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现在的顾钟楠，做事前一定深思熟虑，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让林溪更加疏远他。
    飞快躺上洗头池，顾钟楠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林溪感觉得到顾钟楠的视线，手指穿梭于他的发间。染料逐渐在水中稀释，有一些溅了出来，撒在了她的皮质防护衣上。
    但林溪此时此刻脑子里乱的很。、
    那张照片扰乱了她的思绪，让花费了七年时间才压下去的感情又一次势在冲破牢笼。
    “你……”
    顾钟楠似乎想要开口，林溪撇过视线看了他一眼。
    “……”
    顾钟楠最后放弃了，造型室内陷入沉默，直到林溪结束她的工作。
    从物架上取过定型喷雾，林溪手拢了拢顾钟楠的蓝发，将带着玫瑰清香的液体轻轻喷在他的发丝之间。
    “好了。”
    林溪弯腰，想要将夹在顾钟楠脖颈之间用来固定的夹子取下。
    她也并非有意，只不过呼出的温热气息正好喷洒在顾钟楠的后颈处。
    对林溪来说，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对顾钟楠来说，他有点点不太好。
    就，这种感觉真的十分奇怪。
    “你可以看看，还满不满意。”林溪走到一旁，将遮布什么的都折叠收拾好后说道。“短时间内不会掉色，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可以微信找……你可以再来这里。”
    下意识想说你可以危险找我，但是林溪觉得这样说的话，万一顾钟楠今天晚上就找她了怎么办？想了想，她决定把话说得狠一点。
    顾钟楠听到她那一句秒改口的话，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笑着。
    “来之前，可以微信上和你预约确认么？”
    林溪对他这夺命迷人微笑本身就抵抗力不足，现在干脆撇过头去，余光里却仍能看到一些。
    “没关系，除了跟你的巡演，我只会在这里了。”
    顾钟楠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笑容越发明显，他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最后看了眼镜子中自己的新造型。
    “我很满意，今天辛苦了。”他最后对着林溪来了一句，像极了讨好的样子。
    而林溪只是皮笑肉不笑：“不满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投诉我。”
    她好像真的不怕顾钟楠，真的就不怕把他惹毛了反手就出门举报。
    顾钟楠笑得有些无奈：“不满意我也不会举报你的。”
    现在顾钟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无条件容忍谦让林溪，就好像她对他来说，是一件至高无上的宝贝一样。
    “过阵子见。”开门前，顾钟楠转回头，朝林溪做了个手势。
    林溪摆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再见。”
    顾钟楠一出造型室，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个工作，下意识地就朝这里聚集过来。林溪跟在顾钟楠身后，一道走了出去，见这个情形，心里居然有些想笑。
    这场面，不认识顾钟楠的还以为他是哪国王子呢，这么多仆从。
    “钟楠。”赵萱第一时间围了上来，毕竟在现在的德琳娜，顾钟楠的挂名造型师还是她。“林溪做得怎么样？我怕她对染发这些还不熟悉。”
    站在顾钟楠身后的林溪竭尽全力忍住了开麦回怼的冲动，染发这种基本操作，她四年前就能闭着眼睛完成了，现在居然说她不熟悉？
    当她是新人啊？
    没想到，她憋住没开口，站在林溪身前的那个人倒是开麦了。
    顾钟楠冷冷地扫了赵萱一眼，视线随意落向别处，语气与眼神再一次恢复到了他待人最常见的冷淡无情。
    “她做得很好，是我目前以来最满意的造型了。”
    顾钟楠话里唯一带了感情的字眼，就是对着赵萱，强调了目前以来以及那个“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