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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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谨微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不知林先生对这段话可还有印象?”
他一说,林德安便想起来。在故事中,主角二人进入地宫之时,殷无涯在讲解壁画时便是说了这样一段话。他当时只以为是形容壁画内容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谢谨见林德安脸色变了,乘胜追击道:“林先生,这段话可是你写的?”
林德安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一颗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一般,然而最终权衡之后,只得无奈认栽。
见林德安承认了,谢谨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
林德安却不服气:“若如谢公子所说,那位颜先生不也是抄袭吗?”
他这话说出来,原本就已经十分鄙夷他的人,脸上更是露出嘲弄的笑。
林德安猛然意识到不对,隔着人群看到程川,见他的脸上也是迷茫。那一刻,林德安忽然感觉,他和程川,与这些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德安本以为自己能进入秀才们举办的文会,与他们就没有多大差别了,而如今现实残忍地撕碎了他的臆想。他绝望地意识到,不管他怎么努力,下九流就是下九流,他永远也不可能像这些秀才老爷一样,而他们,也永远不可能接纳他。
最终,还是有一人好心解释道:“这句话出自《南华真经》中的名篇《逍遥游》,不过是化用典故,并不算抄袭的。”
也不知谁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连这么广为人知的典故都不知道,居然还腆着脸皮说是自己写的,简直可笑。”
林德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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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谨将事情经过告诉苏清漪,包括最后林德安晕倒的事情。
苏清漪并没有同情林德安,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有些懵逼,怎么都没想到林德安竟然会栽在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上面。
在她的时代,《逍遥游》是上了课本的,自然知名度极高。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秀才也不是每个都读过老庄,更别提林德安这样连书都没怎么念过的,知道才是稀奇。
握有这样一个天生的缺陷,也难怪谢谨一开始就那么胸有成竹。
其实也是林德安倒霉,程川自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以至于两人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若是换个靠谱一点的书坊,便是教也该把林德安给教会的,但话又说回来,若是靠谱的书坊,定然会爱惜羽毛,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这件事情上,谢谨占了大便宜。不过苏清漪并没有觉得惋惜,相反,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哪怕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她的思维依然没有转变过来,如今还好,但往后一定要更加注意才是。
谢谨又道:“如今书也拿回来了,我们该谈谈出版的事情了。”
苏清漪点点头。
如今林德安亲口承认抄袭,有那么多士子作证,程川之前拿到的红签也就不作数了。反倒因为这件事,算是平白给苏清漪打了一波广告,可见出版以后会是怎样的盛景。
谢谨将契约拿出来,苏清漪看过一遍,随后才提笔在最后签上名字,签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笔名。
——颜亭书。
上辈子,这个名字伴随了她整整十个年头,从一开始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到后来站在金字塔尖的大神。而如今,又要陪着她踏上一段新的征程了。
谢谨看着她眉目间的怀念,有些不解,好在苏清漪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
将早已写好的结局交给谢谨,苏清漪又一次谢绝了他的挽留,才和父亲回到了家。
郁长青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所以早早就将家里给清扫干净了,又和苏清漪一左一右扶着苏燮下了马车。苏燮最近吃好睡好,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先前一场大病终究还是掏空了身体,以至于他还是需要静养。
苏清漪本想着要给父亲补补身体,可是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如今回到了家,不止是苏燮,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可是到了房间,苏燮却突然对郁长青道:“长青,你先出去。”
郁长青一愣,但见老师面色还好,便也没多想,拱手一礼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合上了。
郁长青一走,苏燮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跪下!”
苏清漪心头一紧,身体却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苏燮的脸色却并未因此而好转,他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首的苏清漪,打量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女儿七娘性子文静懦弱,自小便随她母亲学女红,不过略识的几个字,读的也多是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哪里像是眼前这个博学多才、眉目间顾盼生辉的姑娘。
初时,苏燮安慰自己,是自己这一场大病将女儿逼得不得不成熟。可是当他们住到了谢家的别院,他亲眼看到那一笔遒劲大气的字,看到她信手拈来的典故,看到她不卑不亢地和谢谨谈生意。
便是他往日里同女儿的关系再生疏,也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和七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并不是他的女儿。
苏清漪抬起头,正对上苏燮沉沉的目光,她心肝一颤,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苏燮见她没说话,心中涌起失望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关心你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扮成七娘的模样,我只有一个问题——七娘,我的女儿,她究竟去了哪里?”
哪怕苏燮极力控制,但苏清漪还是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中的颤抖。她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她本以为换了一个时代,她就有亲人了,可如今看来,依旧只是幻想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将真相告诉苏燮,对于这个大病初愈的父亲,如果知道女儿是因为劳累过度才香消玉殒,会是一个多大的打击,他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思及此,苏清漪压下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爹,我就是苏清漪,是您的女儿。”
见苏燮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苏清漪便说了许多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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