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06-21

    雷傲在几个帐篷间来回转悠了两三个小时，始终是累了——现在的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半，并没有预想的什么怪物进到洞里来。不过即便如此，雷傲也不敢再大意了，他蹲在篝火前，用木棍拨弄着火堆，强行驱赶着睡意。
    十二点过的时候，辛娜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雷傲小声问道：“辛娜，你出来干嘛？”
    辛娜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方便一下。”
    “啊……”雷傲赶紧低下了头。
    跟辛娜同一个帐篷的井小冉探出身子来问道：“辛娜，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我就在旁边……”辛娜脸红了，对雷傲说，“能暂时转过身去吗，雷傲？”
    “哦哦，好。”雷傲赶紧转过身去，背对帐篷。“你完事儿了……叫我一声啊。”
    辛娜手中拿着一把雨伞，她走到帐篷旁边一点儿的地方，蹲下来，撑开雨伞挡住自己。
    过了一会儿，辛娜低声喊道：“好了，你转过头来吧。”
    雷傲转过身，辛娜朝他走过来，两人一起坐在一块岩石上。辛娜伸出手来烤火。雷傲问：“睡在帐篷里冷吗？”
    “还好，睡袋是加羽绒的，挺暖和。就是出来这一下有点儿冷。你呢？”
    “我没事儿，坐在火堆面前，肯定不冷呀。”
    “真是辛苦你了，雷傲，连着两天都让你守夜。”
    “谁叫我是‘龙骑士’呢？”雷傲颇为自豪地说，“骑士不就应该守护公主吗？”
    辛娜遮着嘴笑，问道：“谁是公主呀？”
    雷傲嬉笑着说：“这儿也只有你和井小冉能当公主了呀。”
    “那杭一、韩枫他们呢？你不是也一起守护了？”
    “嗨，他们几个大男人用得着我守护吗？他们是跟着沾光的！”
    辛娜咯咯地笑：“你可真会说话呀雷傲。”
    “本来保护女生就是男生的职责嘛。”
    辛娜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任何团队里，都得有几个女生才行，这样男生才会更有责任感吧。”
    “特别是美女，嘿嘿。”
    辛娜再次笑了一下：“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回帐篷去了。你再过一会儿就跟杭一换班哦。”
    雷傲点了点头。
    辛娜走向帐篷，钻进去拉上拉链。
    大概一分钟之后，这个帐篷里发出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雷傲大吃一惊，迅速站起身来。尖叫声混杂着哭腔，撕裂着雷傲的耳膜——他听出来了，这是辛娜的声音。雷傲的神经一下绷紧了，朝帐篷奔去，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辛娜大哭着从帐篷里跑出来。另外三个帐篷里的人也几乎在同时钻了出来。杭一冲过去抱住辛娜，急促地问道：“怎么了！辛娜？”
    辛娜扑在杭一的肩膀上，放声痛哭：“井小冉……她，她被杀死了！”
    这句话仿佛一颗炸弹在众人的头脑中爆炸。韩枫冲向辛娜他们的帐篷，一把掀开帐篷帘子，骇然看到：井小冉仍然在睡袋里，瞪圆了双眼，头耷向左侧，一把尖刀插在她的胸口，已经死去了。
    其余人也走过来，看到这残酷的一幕。雷傲愣了几秒，发狂地咆哮道：“啊——！！！这是哪个狗娘养的干的！？”
    韩枫冲过去一把揪住雷傲的衣领，怒喝道：“你还有脸说这话？你是怎么守的夜？你又睡着了？井小冉她们的帐篷就在你面前，她都能遇害！”
    “放开我！”雷傲一把掀开韩枫，悲愤地吼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也没有睡着！”他迷惘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大家都非常悲痛，暗自流泪。杭一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家别放松警惕，杀人凶手可能就在附近。”
    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纷纷警觉起来，他们观察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杭一问道：“辛娜，你是怎么发现井小冉被杀害的？”
    辛娜呜咽着说：“几分钟前，我出来小解。当时井小冉还问，要不要陪着我……我真该同意她的提议，也许就不会……”
    杭一按着她的肩膀：“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继续说，之后呢？”
    “我出来后，叫雷傲转过身去。我很快就完事了，走到火堆旁跟雷傲聊了会儿天，再返回帐篷，就看到……井小冉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尖刀！她已经断气了！”
    “这么说，井小冉就是在之前几分钟内被害的？”杭一睁大眼睛问。
    辛娜悲痛地点着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杭一问雷傲：“你当时没发现什么异常，或者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我当时转过身去，背对着帐篷。也许就是那么几分钟，给了凶手可乘之机！”雷傲悔恨地说。
    “那你呢，辛娜？”杭一问，“你也没看到或听到什么？”
    辛娜摇着头：“我撑开一把伞挡住自己，没有望向帐篷这边……”
    “这么说，仅仅几分钟的盲点，让凶手有了行凶的机会。”米小路骇然道，“这个凶手一直潜伏在附近，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那这家伙肯定没有走远，没准就躲藏在这山洞里。”陆华说。
    雷傲红着眼圈，双眼瞪得像一对铜铃。他暴喝一声，启动超能力，洞穴内瞬时狂风大作，雷傲怒吼道：“他妈的杂种，别躲躲藏藏，给老子出来！”
    疯狂呼啸的狂风在洞穴内形成了小型的旋风，贴着岩壁卷刮，洞壁上的火蝾螈无法再吸附在岩石上，纷纷掉落下来，很多被旋风刮到了地下湖泊里。这阵风把篝火都快吹熄了，杭一大叫道：“够了，雷傲！停下来！”
    形成如此威力的旋风，十分消耗体力，雷傲不敢完全耗光体能，停止了。
    这时，保持冷静的季凯瑞观察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被狂风刮进深潭里的那些火蝾螈，不顾一切地游上岸来，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水潭，似乎十分惊惶。而且，之前少说也有几百只火蝾螈掉进了水里，现在却只有少数逃了出来，剩下的，似乎葬身在水潭中了。
    季凯瑞拿着强光手电筒，轻手轻脚地靠近地下湖泊，走近之后，他把手电筒对准湖中心，打开开关，一道光柱射向湖中。季凯瑞定睛一看，素来沉稳冷静的他也不由得寒毛直立——水中游弋着一个全身灰白色的无毛怪物，细长的四肢、硕大的头颅，双眼发出绿光。光线照射到着怪物的时候，它正在吞吃着掉到水中的火蝾螈。骤然惊觉被人发现后，它迅速朝水底游去。
    季凯瑞迅疾做出反应，抽出别在腰间的利箭——之前在海滩上削的——架在手臂上，启动超能力“武器”。利箭以看不清的速度飞射到水中，水下的怪物不知是被射中还是吓到，怪叫一声。季凯瑞把几根箭一齐搭在手臂上，连续向水中射去，旨在阻止怪物潜逃水下。果然，怪物被逼无奈，从水中跃出，怪叫着在洞穴内奔逃，似乎因惊慌而乱了方寸。
    雷傲一眼认出这怪物就是昨天晚上在海滩上见过的“偷包贼”，联系到它可能是杀害井小冉的凶手，雷傲急红了眼。他找准怪物运动的方向，几道风刃疾射出去。但这怪物异常灵活，四、五道风刃竟然一道都没能砍中它。
    杭一想要启动超能力“变身”，却发现游戏机放在帐篷里——刚才听到辛娜的尖叫声后，他立刻就冲了出来，忘了拿自己最重要的“装备”。眼看那怪物逐渐冷静下来，朝洞穴口逃去，他只能捏着拳头干着急。
    孙雨辰伸出左手食指，试图用超能力“意念”控制那怪物，用隔空移物的方式将它暂时束缚在空中。但这怪物的行动轨迹既快又怪，实在难以捕捉。他喊道：“不行！我的超能力抓不住它！”
    季凯瑞刚才已经把手里的箭全都发射完了，眼下只有咬破手指，发射血子弹。但难点是，怪物四处奔逃，季凯瑞不敢轻易发射，怕误伤了自己人。眼看怪物逃向洞口，脱离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他一时竟束手无策。
    就在怪物逃到通道口时，一个人影闪到怪物面前。怪物来不及做出反应，被那人一记重拳轰了个正着，像炮弹般撞到岩壁上。还没能爬起来，那个人已经靠近，伸出大手，掐住怪物的喉咙，暴喝着将一记记重拳雨点般地朝怪物硕大的头颅捶去。
    大家都跑过来，这才看到韩枫骑在怪物身上，像发了疯一般地狂殴那怪物。怪物一开始还发出“嗷嗷”的怪叫，后来就停止反抗了，躺在地上任由韩枫暴殴，但韩枫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边怒喝，一边把怪物往死里打。大家愣了一阵，杭一喊道：“够了，韩枫！它被你打死了！”
    韩枫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看来这一番狂轰乱揍，他的体力也耗光了。陆华战战兢兢地靠拢过去，诧异地望着韩枫，似乎从来没见过他愤怒成这样。
    杭一俯下身去检查了一下，果然，那怪物的头被打扁了，已经断了气。他转身问韩枫：“你这是怎么了？既然已经抓住了它，留下活口不好吗？干嘛把他打死？”
    韩枫眨了眨眼睛，好像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他挠着头说：“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反正就是……特别生气，控制不住自己。”
    杭一叹了口气，以为是之前井小冉的死刺激了韩枫，令他失去了控制。
    实际上，并非如此。
    刚才，米小路用超能力控制了韩枫的情绪，令他变得狂暴——本来，他只是着急，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逃走，才控制了韩枫。但看到躺着的怪物尸体，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能力真的很可怕。一个人情绪失控之后，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季凯瑞用手电照射怪物的尸体，雷傲说：“没错，这就是昨晚我在沙滩上见到的怪物。它居然躲在这个洞穴里，真是冤家路窄！”
    孙雨辰环顾四周，纳闷地说：“我们之前检查了洞穴呀，并没有发现这家伙。它会躲在哪儿？难道是后来悄悄进来的？”
    “我觉得……比较起这个，更大的疑问是，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辛娜极为不舒服地说，“地球上有这样的生物吗？”
    一句话提醒了陆华，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阵，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想起来了，我在一本书上见过这个生物！”
    大家都望向他。陆华说：“它叫‘多佛恶魔’。”
    “什么？”孙雨辰没有听清。
    陆华解释道：“这是一种传说中的神秘生物。七十年代，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多佛镇，几个年轻人驾车行驶在一条偏僻的路上，在路边的石墙附近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生物。当时这生物睁大眼睛望着他们，把几个年轻人吓坏了。
    “因为恐惧，他们不敢停下车来。其中一个回家后，把他看到的怪物的样子画了下来，地方报刊发表后给这个生物取名‘多佛恶魔’。之后，不断有当地人看到这种奇特的生物，但从来没有人抓到过它们。‘多佛恶魔’成为全世界闻名的神秘生物。有人猜测，它可能是一种遗留在地球上的外星生物。”
    陆华说完后，再次望向那怪物，难以置信地说：“我在图片上看到的‘多佛恶魔’，跟眼前这个怪物长得一样。真没想到，我们居然在这里发现并抓住了闻名世界的神秘生物。可惜……已经被打死了。”他责备地瞥了韩枫一眼。
    杭一想了想，问：“这种生物只在马萨诸塞州的多佛镇出现过？有没有人在别的地方看到过它。”
    “我没看过相关的报道。似乎它只出没在多佛镇，所以才叫‘多佛恶魔’。”陆华说。
    “那就怪了。”杭一蹙起眉头，“既然如此，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出来。陆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又用手摸了摸‘多佛恶魔’的皮肤，强忍住恶心，说：“它的体表有点像青蛙，或者……蟾蜍。会分泌出粘液。我怀疑它是两栖动物。”
    “可它的样子看上去，像……人类。”孙雨辰胆寒地说。
    “也许‘多佛恶魔’就是一种神秘的‘两栖人’。这样就能解释之前雷傲的绳子被拖到水底，以及它藏身何处之谜了。”杭一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它是杀死井小冉的凶手吗？”
    “不是它，还能是谁呢？”韩枫悲愤地说，“这家伙一定是潜藏在水里，发现有机可乘，就从水里出来，进入帐篷，杀死了井小冉！”
    “可它为什么要这样做？”杭一说。
    “也许有人在暗中控制它。”韩枫猜测，“这个岛上肯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敌人和阴谋。”
    大家沉寂了一阵。辛娜哀伤地说：“井小冉……怎么办？”
    杭一悲叹道：“我们没办法把她的遗体运回去了。她的遭遇是我们共同的悲哀，也是我们抗争残酷命运的理由。我们不能让自己陷入消极情绪，必须振作起来——只有打破命运的枷锁，找到解决事情的方法，才对得起井小冉和死去的伙伴们。”
    辛娜和陆华，还有雷傲，都擦干了眼泪。他们知道杭一说得对，他们只能继续走下去，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把井小冉的遗体留在这个山洞里，让这个洞穴成为她的墓室，可以吗？”米小路提议。
    “不行，一些动物会把她的尸体啃食掉的，这样太可怜了。”辛娜哽咽着说，“我们把她的遗体沉入深潭，当做水葬吧。”
    大家都同意辛娜的建议。一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把井小冉的尸体从帐篷里搬到深潭边。大家围着地下湖泊，跪在地上，辛娜双手合十：“我们为井小冉默哀三分钟吧。”
    杭一闭上眼睛，默默哀悼。一个声音悄然出现在他的耳边：“杀死井小冉的那把刀，是我之前遗失的那一把。”
    杭一睁开眼睛，和身边季凯瑞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他剧烈颤抖了一下，感到寒意砭骨。
    他明白季凯瑞想提醒自己什么。
    这把刀下午就遗失了。躲藏在洞穴水潭里的多佛恶魔，怎么会有这把刀？
    随之而来的疑问还有——据辛娜说，她离开帐篷的时候，井小冉是醒着的。短短的一分钟，井小冉显然不可能睡着。如果多佛恶魔进入帐篷，井小冉会不发出尖叫吗？
    这个推论所产生的逻辑令杭一的呼吸都暂停了。他的头脑中滋生出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
    杀死井小冉的，并不是多佛恶魔或者别的生物，而是井小冉熟知的一个人。换句话说——凶手就在他们这群人之中。
    杭一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但他不能自欺欺人。而且他知道，季凯瑞也是这样想的。
    辛娜的声音打断了杭一的深思：“默哀结束，我们把井小冉安葬在水中吧。”
    韩枫和雷傲缓缓托起井小冉的身体，最后看了一眼她的遗容，把遗体慢慢托入水中……
    突然，水中伸出几双苍白而恐怖的手，猛地抓住韩枫和雷傲的手臂。两个人毫无防备，大吃一惊，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拉进了水潭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其他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韩枫、雷傲已经和井小冉的尸体一起沉向水底了。辛娜的尖叫还没发得出来，她的双腿也被一双恐怖的手抓住了——同样状况的还有米小路和孙雨辰——三个人被同时拽进了水里！
    杭一、季凯瑞和陆华大惊失色。三个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离水潭远些。但杭一见辛娜被拖进水中，根本无法细想，不顾一起地跳进水中救人。季凯瑞略微迟疑了两秒，将双臂变成手刀，也跃入水中。
    岸上只剩陆华一个人了，他惊慌失措、焦急万分。几乎一瞬间，所有的同伴都进入无底潭了。比较起来，与其一个人留在这里，还不如跟大家共进退。陆华咬紧牙关，祭起防御壁，跳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