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十九
1.
情人节的那天晚上，尽管没有见面，但是在电视上那个温柔如水的歌声里，苏梨久违得睡了个好觉。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四月初，小花妖的戏份也快要杀青。
最后要拍的几场都是重头戏，所以她尤其认真，每天的睡眠时间一再压缩，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研究剧本。
而陆星遥比她更忙，因为到了中后期，几乎全都是男二的戏份。
除了偶尔跟她通话或视频之外，他沉心在角色里，几乎不再看手机。
苏梨内心期待着这部戏可以大爆，否则实在对不起他的付出。
可惜人生不可能尽如人意，坏事也总是走在好事前面。
在组里拍戏等戏的时候苏梨基本不看手机，所以这天，直到收工之后，她把手机开了机，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天。
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全都是层出不穷的电话和消息提醒。
电话基本上都是夏唯打过来的，还有好几十条微信消息，大多数都是圈内的朋友。
她没管别的，先给自家经纪人回了电，
对方几乎一秒接通：“收工了？”
“嗯，打这么多电话干嘛，有新的合作要谈？”她漫不经心地问，顺手给自己泡了杯柠檬水。
“我的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没心没肺的。”
夏唯的语速很快很急，“看微博了吗？今天的头条。”
“没呢，我才回到酒店，到底怎么了呀。”
她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你跟陆星遥在国外录节目的时候被狗仔拍到了，刚才他们在网上发了张你们俩模糊的背影图，还点名男主是最近炙手可热的人气小鲜肉。”
顿了顿，又道，“现在各家流量的粉丝都已经炸开锅了，都在底下留言帮自家爱豆撇清关系。”
像是突然眩晕的感觉，大脑嗡嗡作响，苏梨靠着沙发坐下，很久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们想要钱？”
“我刚刚联系过了，一口价五百万。”
大概是听她语气不太对，夏唯放缓了声音，“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正面照还没曝，而且高姗姗那边肯定比我们更急，估计要连夜去找他们谈判了。”
“怎么会被拍到呢……”
从开始到现在，她明明已经够小心翼翼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呢。
“我只是跟你通个气，让你知道这件事。总之你现在拍戏重要，这些事情公司都会帮你解决的，别担心。”
手机那头，夏唯又安慰了她几句，大概是后面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很快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而苏梨在沙发上僵坐了很久。
出道以来，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慌过，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那个少年的身影。
她想过会有这一天，可不该是现在。
时机完全不对。
把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拿起来，她迟疑很久，还是深吸一口气，打开微博。
实时热搜榜上，第一位就是“当红小生疑恋情曝光”的标题字样。
点进去，果然看到某星探公司三个小时之前发布的那条微博，内容无非是些故弄玄虚挑拨粉丝的字眼，而配图则是夜幕下的机场，一高一矮的两个模糊身影。
两个人都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所以光从背影来看，完全分辨不出是谁。
可苏梨心里却再清楚不过，那两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她和陆星遥。
底下的评论已经过了20万，点进去，全部都是各家粉丝的花式澄清。
苏梨竟然忍不住想笑，这些粉丝是有多紧张，生怕被爆出来的是自家偶像。
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悲哀。
陆星遥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就算是知道了，经纪公司在前，他也无权私人处理。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像永远不会再亮起来。
整个夜晚直至凌晨，事件持续发酵，热衷于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扒来扒去，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陆星遥和另外一个人气男歌手的身上。
甚至还有很多人做出了有模有样的长微博，从各种细节里的蛛丝马迹来分析，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陆星遥。
毕竟二月十四号的情人节晚会上，向来低调鲜有绯闻的陆星遥，竟然在直播节目里极其突然地戴上了戒指。
苏梨来来回回翻着微博，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精神状态极差，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吓人。
去组里化妆之后，连妆发师都忍不住念叨，嫌她状态不佳。
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笑眯眯的，准备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可是她却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该怎么走。
2.
同一时间段，陆星遥的经纪公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紧急会议室里，高姗姗穿着一身简单利落的工作装，尖尖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仍旧很冷静：“五百万是吧，签个合同，我们这边分期付给你，但是所有的照片视频必须删得干干净净，一张都不能剩下。”
一通电话挂断，她揉了揉眉心，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安排员工道，“现在跟那边公司的合同还没拟好，先别急着澄清，可以买些通稿踩踩女方，让粉丝知道他俩不可能。”
“等那边的合同签完字之后，公关部就回去准备澄清微博，语气强硬些，律师函也一并发了。”
底下的公关人员纷纷应了，等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深夜时分。
高姗姗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脑版的微博界面继续浏览。
澄清微博现在还没发，很多路人还在用各种形式的解读，来断定这个疑似恋情曝光的小鲜肉，是陆星遥。
而同时，被提及最多的绯闻女主角就是苏梨。
「我之前看《搜索》，就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不一般，陆星遥看她的眼神都能滴出水来了。」
「这也太幻灭了，苏梨今年都27了吧？陆星遥怎么想的。」
「感觉是实锤了，情人节那天他还戴了戒指，他之前从来不戴这些饰品的。我又失恋了，已取关。」
「不论如何，在自己事业刚起步的阶段就谈恋爱，对象还是黑料缠身的苏梨……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这种做法太过自私，完全不顾粉丝。这样的人我是真的粉不下去了，江湖不见。」
「已脱粉，视情况而定会不会回踩。」
……
除了这些言论之外，陆星遥的好几个前线资源博也纷纷关闭，表示脱粉。
大概在他们眼里，那些营销号猜测堆积出来的文字，已经太过接近于真相。
头越来越疼，高姗姗努力控制住想要把自己这个不省心的艺人大骂一场的冲动，继续思考后续的处理对策。
结果对策还没想好，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
《逐夜》那边的投资商打来了电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也就是敲打她，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否则他们会考虑换角。
毕竟对于陆星遥这种只有人气没有作品的演艺新人而言，女友粉才是主力军，所以曝光恋情是死穴。
除非你不想混了。
公司上下都知道，这部剧对陆星遥来说很重要，他为了程绪这个角色半个月瘦了十斤，提前很久就开始琢磨剧本，下足了功夫。
他想做一个实力派演员，只是天上不会掉馅饼，好资源的前提条件是拥有高人气。
只有粉丝买账，投资商的橄榄枝才会抛到你头上。
深深叹了口气，高姗姗把杯子里快要冷掉的咖啡喝完，最后还是没有打电话告诉陆星遥这件事。
他这个人，认真做起一件事情来是不管不顾的，现在在组里，肯定不会看手机。
就让他先专心拍戏吧。
3.
苏梨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度日如年。
听夏唯说，陆星遥公司那边已经跟狗仔谈好了价格，只等着签完合同就发澄清文稿，做后续公关。
到时候他们也跟在后面发文，风波应该就会慢慢平息下来。
虽然已经有了解决方法，但是现在微博上的粉丝已经闹翻了天，有脱粉的，有骂街的，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距离偷拍照发出不过一天，苏梨的个人微博就已经全面沦陷，只要点进去，全都是粉丝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
陆星遥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她记得，之前聊天的时候他提起过，说等过几天这场大戏拍完之后，应该会轻松些。
这场戏不会拍很久，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
可是她心知肚明，以他现在的位置和能力，根本无法承担后果。
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苏梨看着私信里各种恶毒的诅咒谩骂，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却还是觉得很难受。
这种感觉很像是溺水，无力又无措。
此时此刻，远离喧嚣的剧组似乎变成了她最好的避风港，她只需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到拍戏上，别的全都不用想。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直到傍晚收工的时候，拿到助理代收的快递。
彼时她正在化妆间里等着拆发套，小助理隔着老远就朝她招手，兴高采烈地说是粉丝寄来的礼物。
苏梨实实在在地惊讶了一番，没想到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竟然会有粉丝寄礼物过来。
身边的工作人员神色匆忙，来来往往，将这个小小的化妆间挤得水泄不通。
她带着几分期待的，打开了这份快递。
下一秒，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如置冰窟。
正在旁边帮她收拾私人物品的小助理，有些好奇地凑过来问：“梨子姐，是什么礼物呀？”
猛地把快递揉成一团收到身后，她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
“哦……”助理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问，“梨子姐，这个大白玩偶也是你的吗？好可爱啊。”
小助理此刻手里举起来的，那个憨态可掬的玩偶，是陆星遥送给她的。
这个玩偶的照片，她曾经在ins上发过。
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也会变成一件用来证实恋情的工具。
“是我的。”
她轻声回应，思绪却渐渐飘远。
《超能陆战队》播出之后，苏梨曾经发过微博，说很喜欢大白。
她还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他连夜从深圳赶到长沙，陪她过生日。
在她闭上眼睛吹蜡烛的时候，他把藏在身后的玩偶拿出来，模仿着电影里大白的口吻，幼稚又孩子气地说：“你好，我是大白，你的私人健康助手……”
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后来趁他不注意，悄悄拿马克笔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写了字，感谢他千里迢迢的赴约。
一晃数月，眼前胖嘟嘟的大白依旧很可爱，而她的眼泪，却终于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苏梨突然明白过来，人们常说的那句，真正的痛是很轻盈的。
就像那个夜晚他落在她额头的吻，陪着飞舞的雪花，融化在夜里。
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