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调香
新年在后宫各种明争暗斗的激流中，慢悠悠的飘过，一过十五，庆祝新年的各种活动便都陆续停了下来。
皇帝慎又开始朝五晚九的忙碌生活，而后宫的妃嫔们因少了天天与皇上欢聚的时刻，都变的懒洋洋，缩在各自的宫中消磨着时日。
日子一闲，便要滋生出无限烦恼。
一盆水或是一碗菜，都能引起一场浩大的纷争
此刻的安素正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听初一眉飞色舞的讲着今儿早上在开水房的一幕闹剧。
“哎哟，小主，你是没看到，丁当那个架势，要吃了小雯一样，你说一样受苦的人，何必自相残杀，她主子因为禁足，势弱了不小，丁当不敢欺负其它屋里的，也只拿着林新的人耍耍威风了，只可怜那小雯也是个笨嘴拙腮的，并不敢回一句言。”
初一说着，倒把自己本来一脸的笑意给说没了，露出些怅然来。
安素摆弄着手指打个呵欠。
自从与郑贵妃那次谈话后，还真是风平浪静起来，这些日子，倒没人来聒噪了，连尚宫局的人也似乎消停下来，不再找他们梅香阁的麻烦。
皇帝慎依旧几乎每天晚上过来，也偶尔会去郑贵妃或慧妃的屋子宿上一夜，那倒是安素把不得的事。
人生真是寂寞若雪啊。
安素心中感叹着，天天有人惹她，她不胜其烦，这一下子没人惹她，她却又寂寞的要命。
可见这人心，没有满足的时候。
这也是人活着总感觉不到幸福的原因罢？
“初一，皇上今晚上会来罢？”安素朦胧着眼问。
初一点头：“九成能来，今早上走的时候，说了要你等着他，说是今儿来个什么国的使者，必有新奇才的玩意进贡，晚上给你捎上一两件好的来。”
“去，把林新给我叫过来。”安素吩咐她。
初一朝她翻白眼。
“快去！”安素瞪她，初一不情愿的甩门出去。
一会儿工夫，林新笑着走来。
安素放下手中的刻刀，招呼她坐下。
林新坐下来，歪头瞧她手里的雕件。
“林新，你不是会调香么？怎么好一阵子没见你调了?来的时候，身上也不香。”安素垂头继续雕手中的玩意儿，边问道。
林新收了笑，叹口气：“安素，不瞒你说，我家虽然是调香世家，可我一个旁支庶出，哪能得到真传，只不过学了点皮毛，你也知道，上次用尽气力调了点出来，送于郑贵妃，却被郑贵妃嫌弃，没捞着好，倒被骂了一顿。
我早就歇了心了，我就是这样的命，我也认了。”
安素将雕像举到眼前端详着，笑道：“干嘛要认命，你只是没机会罢了，这调香，我却也懂个皮毛，咱们两张皮毛，能不能抵上一个大师，你倒是说说看？”
林新张大眼睛望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世上还有这安美人不会干的营生么？
安素确实会调香，作为前世的一项业余爱好，她经常会利用现成的资源，捣鼓些好味的香水出来。只是这项业余爱好，后来因为工作忙的关系，一撂下便成了两世。
若不是元宵节时候，林新送了她两块沉星，她闻着味儿不正，几乎还没记起来自己尚有这个爱好没有被发掘。
雕刻的爱好是被明月发掘的，用来威胁了安尚宫一把，改善了自己的生活。
这调香嘛，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这枯燥的生活带来些新鲜滋味。
林新只顾发愣，还未答话。
“林新，你手头必有调香的工具和原料罢？拿些来，我跟你一起，说不定能捣鼓出个名堂呢？”安素将刻刀袖进袖内，认真的对她说。
林新兴奋的跳起来，说声等我，便跑出去。
“小主，你要帮她？”一直立在她身后的明月出言问道。
安素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帮她？”明月不客气的追问。
安素不回答。
她不想告诉明月，她就是闲的无聊，她更不想告诉明月，刘则马上解禁了，若不给她立个新靶子，她还会朝自己来。
她实在不想跟刘则过不去，对自己心腹都下黑手的人，实在是有些可怕。
安素不想跟她斗。
宁肯与郑秀珠较高低，也不与刘则争上下。
这就是所谓的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罢？
林新尚未回来，倒是苍术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瞧你的样子，是查出什么来了？”安素急切的问道。
苍术点头：“小主，这些时日，我与那老儿套得了交情，今早上，倒底是问出些底细来。那个沉香木的小猴子是他在弄玉轩后院外面捡来的。
因那几日去帮恭妃娘娘种梅花，到墙外面挖土，所以挖了出来。”
安素黯淡了面色，向后仰倒在椅子上。
她真的是冤枉郑贵妃了，小锤子怕真不是郑贵妃杀的。
依郑贵妃的身份，怎么可能去诬陷一个当时尚无名无分的小小的美人？她若想埋，也必是埋到贤妃或淑妃的院子后才对。
只是，刘则，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想跟她过不去？
不管怎么想，安素也想不出，自己倒底哪里得罪了她，让她能下如此狠手对付她的人。
若是为了争宠，像程先那样谋人事，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有如此歹毒的手段来害人？
安素伸手摸着鼻子，黯淡的眼神渐渐变的刀锋一样尖利。
“姐姐中毒那事，可有了线索？”安素问道。
苍术摇摇头。
“那日的药汤是小昭亲自去煮药房端回来的，奴才私下揣测，下毒的人心肠极其歹毒，怕是要让我们疑心是小主做的，若不是小主有上天庇佑，那日有事绊在仁寿殿，必又出一桩冤案。”
安素落落的叹口气，不想再想下去。挥手让苍术退下。
林新搬着个大包裹，吭喔吭喔的进了门，唬了安素一跳，起身帮她一直搬进来，倒笑道：“我还以为多小的东西，早知道这样，去你那里弄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那屋子不舍得烧好炭，比你这儿要冷，眼看春天要来了，尚宫局也不再发炭下来，若不是你时常接济，都烧不到现在呢。”林新笑道，边解开包裹，露出各式各样的调香器具和原料来。
安素调的是香水，林新调的是燃香。
虽然不同路，可同宗，安素觉得两样应该差不多。林新调不出好味道来，跟她的技术无关，不过是因为她不有好原料而已。
好的原料，安素有。所以安素觉着，想调出好闻的香来，并非难事。
事实也正如安素想的这样，林新正为难没有上等的冰片，调不出清凉的味道，安素便将上等的冰片放到她跟前。
林新正惆怅缺一味上等的松香末，安素一个响指，指使马宝来，一会儿便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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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过去，连着熏制，竟然真让两人捣鼓出一味闻上去清爽沁人的香片来。
安素放鼻子上闻了闻，确实不错，是皇帝慎最喜欢的那种闻起来略带薄荷，再闻上去却是松香的怪味儿。
“好像不怎么好闻哈？”林新反复摸着那几片香，一脸惶惶然的盯着安素的脸，瞧她的反应。
安素将香片子扔回到盒子里，拍拍她的肩膀，朝她挤眼睛，笑：“相当好闻，非常以及特别好闻啊，我们闻不惯不要紧，重要的是那个人闻得惯，习惯闻。”
林新眸中的光芒一下子四射，抓住安素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安素，你肯帮我？你？真的要帮我？”
安素制好的香片子关到盒子里，让明月收起来，等晚上皇上来的时候点上。
却又对林新笑道：“我并没有帮你什么，我不过是想讨好皇上而已，你实在不用感激我。”
林新哽咽了几下，展开双臂抱住她。
安素觉得有泪流进她的脖颈，心中禁不住也生出些悲怆。
虽然被一个男人看上宠上，除了容貌之外，要耍些手段。
可除了手段，还有三分运气在里面。
林新就没有这样的运气。
她曾经在年宴上给过林新一次机会，可皇上并没有对她上心。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林新的容貌说起来也不赖，她缺的就是份被皇帝慎重视的运气罢？
林新千恩万谢的离开，离开时的双眸中尽是期待。
这期待的光芒却让安素的心有些不安起来，如果皇上闻了这香，也不愿意去找林新，那岂不是又平白无辜给自己竖了个敌人么？
林新难道不会因此恨自己没有尽心？或是只利用她制香来讨皇帝的好？
闲的久了，总是会被一些无聊的事绊住本来净我尘埃的内心。
无聊久了，总是会滋生出无限本来不应该有的心思和烦恼。
安素不开心的瘪着嘴，手里摸着一块香片子，弄得一屋子里的怪味儿。
初一一脸冷笑的走进来，将四面的窗户都打开来，冷风灌进屋，安素抱着双臂喊冷。
“就是因为这屋里太热，你这脑袋里想必是热坏了，被蛆拱了，趁风大，赶紧吹吹晾晾，免得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初一冷笑道。
安素将大狐狸毛的斗篷披到身上，跑到院子里看梅花。
梅花开了又落，美丽的花瓣落入已经快融化的泥土里，变的泥污不堪。
春天要来了，梅花却看不到春天的美好，安素心里可惜着这些高傲的花儿，抵得过严冬的苦寒，却要败在春风的柔情里了。
马宝来连滚带爬的进来，高嚷：“小主，祸事，祸事来了，皇上他，他一时意气用事，要御驾亲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