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细腰

    安素懒散的目光瞅了刘则一眼。
    她关心的倒挺多，也关心的够细致，连方天卦的脸色都看的清楚。
    安素心里动了动，不是很舒服。
    跟一个观事如微的人交往，不算不是真心，也够危险，因为你不敢保证，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一点破绽没有。
    “我就是随便这么一问，看起来方执掌倒像是个念旧的人儿，瑞妃娘娘以前得宠的时候，他经常给她诊脉的罢？”
    刘则见安素回答的迟疑，便又笑道。
    安素耸耸肩：“也可能，谁知道。也许你看错了呢，他们之间就算有交情，也是大夫跟病人之间的交情罢？难道还会有别的？”
    安素的神色看上去有些鄙夷刘则的多心，鄙夷的眼神让刘则一下子就看的出来。
    刘则略尴尬的轻轻笑了一声。
    想说几句轻松的话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却又瞧着安素有些不想理人，只得作罢，无精打彩的告辞回了弄玉轩。
    刚坐下，丁当便撩帘子进来，一脸的喜气洋洋。
    刘则不满的盯她一眼，严肃着面容：“告诉你多少回了，喜怒不形于色，要想安稳度日，要装傻藏拙，你倒是学不会。”
    丁当唬白了脸，跪到地上。
    “晚饭不要吃了，以示警戒，若敢再犯，必逐你出去，乱棒打死了事。”刘则冷淡的说道。
    丁当磕头谢过。
    刘则方问她，倒底是什么事。
    丁当恭敬的垂手立着，低声回道，今晚上，皇上在养心殿偏殿摆席，叫了戏班子不说，还要放烟火，几处地方送来的元宵节的鳌山（一种大型的观灯）已经安装完毕，今晚上试灯。
    皇上邀所有的妃嫔听戏观灯迎新除旧。
    刘则的眉梢间露出些不自觉的喜悦。
    她喜欢宴会，只要有宴会就有机会表现她的与众不同。
    虽然不见得回回都能得到皇上注意，可只要坚持下去，他总有一回，能注意到。
    只要注意到一回，她便在皇上的心中加了一分。
    刘则坚信，做事，只有想做和不想做，没有做到和做不到，不管做什么，只要有毅力，持之以恒，总是能做得到。
    她就是这样成功的，就算在最不受宠时，她也坚持她自己的想法，做了万一皇上驾临弄玉轩的万全准备。
    既然进了宫，那剩下的唯一一条活路，就是得到皇上的恩宠，成为皇上的宠妃。
    这是刘则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这比她在自己家里活着要轻松的多，至少简单的多，她无须再操心衣食住行，她唯一要操心的如何博得皇上的欢心。
    如果拿一生只来做一件事，怎么可能做不好？
    刘则对于自己能取悦皇帝这件事，有足够的信心，不管要把自己低微到什么程度，她都心甘情愿。
    她要的就是在人前的光辉。
    她要的就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
    至于取悦皇帝要受到多少苦和侮辱，她不在乎。
    在她的心里，要得到一样东西，必是要付出的。你要想得到的越多，那你付出的就要越多。
    她的**乃至心灵上受到的摧残，皇帝慎都给了她认为的足够的补偿。
    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她用尽心思来博得皇帝的欢心，她便相信，总有一天，她也会如郑秀珠那样，傲视群妃，成就唯我独尊的辉煌。
    刘则歪在榻边，头倚着帐杆，想着自己人生的理想。
    丁当手里捧着两件棉褂子，轻声的问：“娘娘，要穿哪一件坐席？”
    刘则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衣衫，指了指比较逊色的那样。
    丁当应着，要退下去。
    刘则却皱起眉，叫住她，沉思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贤妃娘娘受宠那会儿，是不是因为束了细腰带，才引起皇上注意的？”
    丁当点点头。
    “不要这件，把那件紧腰的水红色儿的窄襟袄拿出来，外面配上透明长衫。再把前两天我做的那条腰带拿了来，先给我束上，免得到了时候，不适应，倒不能走路了。”
    刘则吩咐道。
    丁当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娘娘，那束腰带太紧，束久了怕对您身体不好，还是待临行前再束罢。”
    刘则眉毛竖一竖，脸色愠怒。
    丁当喏喏的退下去，照她的吩咐将束腰带拿了来。
    皇帝慎喜爱细腰女子，贤妃受宠，就是因为有众妃所不能及的细腰，所以才承宠长久不衰。
    贤妃能做到的事，她刘则为什么做不到？
    细腰哪有天生的，不都是后天练就的么？贤妃不过仗着家境好，会走路的时候，便习舞，故才练的腰肢柔软细致。
    刘则没有她那样的福气，刘则有的是不怕艰难的决心和勇气。
    想要做成的事，什么做都不晚。
    刘则的束腰带是自己做的，用将细竹条用牛皮线缝在布上，比自己的腰要细三分至五分。
    每天都用它勒上半个到一个时辰。
    虽然勒到腰上，难受的几乎连气都透不上来。
    可刘则却受得值。
    用了这束腰带有半个多月，腰也细了有一分。
    再继续下去，想有贤妃那样的细腰并不会是梦想。
    刘则立在床边，双手伸直到头顶，尽力将自己的身躯拉长，肚子瘪紧。
    丁当和太监邓有朴两个人拽着那束腰带，用力将上面的包布纽扣一个个扣紧。
    每扣一个纽扣，刘则的身子便是一阵痉挛，眼前便冒出几朵金花。
    她要他们将扣子扣到第三格，就是比自己腰细四分的地方。
    太紧了些，肚子像是要被勒爆炸一样难受。
    她咬了咬牙，只要挺过去就好。当初勒三分的时候就是这么挺过来的，如今扣到三分的地方，已经能顺利的呼吸了。
    只要熬过最初这坚难，以后就轻松了。
    刘则努力的提口气，深呼吸一口，用力瘪了瘪肚子，双手紧紧攀住帐杆，将身子抻直，让他们系上了最后一个扣子。
    丁当瞧了瞧刘则的苍白的面色，想开口，却又闭紧。
    邓有朴将手臂伸过去。
    刘则慢慢顺下双手，扶住她的胳膊，往前走了两步，气虽喘的不顺，却不是很难出气。便微微点了点头。
    扶着邓有朴的手，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下。
    丁当瞧着她的腰，咧嘴一笑：“娘娘，依奴婢瞧，您这腰比贤妃娘娘的还要细些。”
    刘则低头瞧了瞧，让丁当拿软尺过来量，量了一圈，本来听了丁当的话，有些雀跃的脸色暗淡下来。
    不细，只跟贤妃的相当而已。
    “娘娘，贤妃娘娘年岁已长，又小产了两次，那腰只有往粗里去的，娘娘却不同，娘娘青春年少，有的是机会将她比下去。”邓有朴在她身后，恭敬的奉承道。
    他的话说的中听，刘则也爱听，不由点点头，只要熬过开头这两天的坚艰，以后就好说了，只要再坚持两个月，她就会拥有比贤妃还要细的腰。
    到那时候，皇上对她的恩宠，自然又会加上一倍。
    她的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她扶额庆幸，她那个表面良善，实际恶毒的嫡母将她送进了宫中。
    这实在是给了她一条走向辉煌的路。
    刘则的嘴角露出些惬意的笑容。
    想象着她的生母如今的状况，她被封妃，连带着大哥被调进京做了京官，母亲在那个家中，再不用被当成奴婢使唤了罢？
    也不用再住在那阴暗潮湿的树下的小抱厦里，终日忍受因为潮湿而手脚疼痛的苦楚了罢？
    刘则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肚子再瘪一瘪，尽力适应腰间那过于紧束的力量。
    文嬷嬷却撩帘子进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什么事？”刘则问。
    文嬷嬷拍拍大腿，不满的开口：“娘娘，你倒是说说，这帮人是不是得寸进尺，已经孝敬了他们上百两银子了，还嫌不足，还张口还要，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从娘家带来的不过几千两，用不上一年，就要被搬的尽空。”
    刘则闻言，笑了笑：“你这个嬷嬷好不懂事，他们替我做事，自然要收报酬，这世上，哪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要多少给多少就是了，只要送来的情报准确，就是将我的头面首饰变卖些，凑给他们也值。”
    “娘娘说的对，上次皇上来，能准备的那么妥帖，全靠他们提前送信来，这钱花的倒值。”丁当插言笑道：“咱们娘娘若能长久受宠，这点钱可又算什么。”
    文嬷嬷兀自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笑道：“我可是老糊涂了，这么清楚的帐倒是不会算，只会心疼银子。姑姑说的是，这不过承宠几天，皇上赏下的加起来，也有几百银子了，却不是够本？”
    “你这老货，却也明白过来了，要多少，赶紧数对了数目，给他们送过去，别看他们只是门外当值，进不得皇上身边的，可他们毕竟跟皇上身边的人都熟，皇上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出他们的眼？”刘则又说道。
    文嬷嬷边答应着，边去后面开了小柜子上的锁，里面却又有一道锁，开了这一道，方露出个小方铁匣子来，又有两把钥匙开了两把锁，打开来，里面方露出银票泛了黄的边角出来。
    文嬷嬷从里面数出两张来，紧紧的塞进袖子里，跟刘则告个辞，自去办事。
    刘则倚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她的未来好坏与否，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她喜欢这种自己掌控自己的感觉。
    她已经在往好的方向走去，不管皇上在榻上怎么凌辱她，她总是会伺侯的他舒服。她看的出来，皇上喜欢这种游戏。
    虽然现在在皇上的眼睛中还看不到爱，看到的只是**，可她坚信，只要她将自己卑微到泥土里，满足他的**，终有一天，会从那双尊贵的双眼里，看到爱和欢喜。
    刘则在自己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和理想中，慢慢的陷入半昏迷的浅眠中，直到丁当把她摇醒，告诉她，该去参加宴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