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焦躁的发酵中,越发剑拔弩张。
在这样的僵持中,吴一迪轻咳了一声,他很快站起来,淡淡撂下一句:“伍一的手腕和脚,都有伤。”
然后他华丽丽地朝门外走去。
而随着吴一迪这句话,陈图的身体微微松弛下来,他很快将陈竞甩开,他折回来俯身下来抱我,他与我眼眸对上那一刻的温柔热切,让我恍如觉得半分钟前,那个带着狠辣气息的人不是他。
在经历巧遇林思爱,再到被陈竞这个神经病乱摸了几把,手腕和脚又痛到难以自持,我的心脏再强大,也被消磨得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疲惫,我就这样脑子一片空白地被陈图抱着到了客厅。
不知道吴一迪是不是走了,总之我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大厅,只见到梁建芳和老周。
梁建芳一脸暗色,而老周,脸色也不大好看。
在陈图把我抱下楼来的当口,陈竞也跟着下来了,他若无其事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一副唯恐天下不乱,他只想天下更乱的阵势。
把我放在沙发上,陈图冲着老周来一句:“电话打了没?”
老周很快给我拿来一张毯子,他不慌不忙,说:“已经通知,刘医生十分钟内会到。”
在陈图与老周说话时,始作俑者陈竞,他老神在在地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不时不怀好意地冲我吹口哨,他的脸上,笑意依旧。
刚才一直沉默如常的梁建芳,她的嘴角微动几下,最终她冷冷清清,简洁落下一句:“老周,报警。”
说实在话,在我缓过劲后,我确实抱着一些小心思,我确实是想看看梁建芳会对这事作何反应,可是在她那么冷静地让老周报警之后,我不太淡定了。
可是,除了作为受害者的我不太淡定,剩下的几个人都无比淡定。包括翘着二郎腿继续冲我吹口哨的陈竞。
在梁建芳撂下这句话后,陈图蹲下来,他不言不语地帮我揉着脚掌,老周脸上毫无波澜,他很快掏出手机,走到大厅另外一头讲电话,不多时他过来,伏在梁建芳的耳边低语,我看他的嘴型,似乎是在说:“办妥了。”
梁建芳对老周此举不作回应,她而是将目光落在陈竞的身上,语气冷冰:“进去反省反省,等你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出来。”
循着梁建芳这番话,陈竞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咧开嘴,像是自嘲,又像是讥嘲我们,他阴郁一句:“随便。”
腾一声站起来,陈竞又说:“像我这样爹不疼妈不爱的渣滓,死了也是造福社会,被关一阵,又能怎么样。”
撂下这么满是苍凉的几句。陈竞径直朝楼梯口那边走去。
陈图也腾一声跟着站了起来,他作势想要跟上陈竞。
即使我到现在还对陈竞和陈图两人之间充斥着浓烈火药味的紧张关系一头雾水,可我怕陈图冲动下,会闹出什么事来。
于是我用没伤到的左手狠狠抓住陈图的手,轻声一句:“陈图,冷静。这事到此为止的好,别再多生事端。”
被我这么一扯,陈图顿了一下,而梁建芳已经适时一句:“图图,你要知道,你已经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你是大人了,凡事多想想,再决定要不要去做。”
停顿了一下,梁建芳转而面向我,她满脸真心实意的心疼样,说:“伍一,你过门了就不仅仅是我梁建芳的儿媳妇,我把你当女儿看待,今晚这事是我没安排好,总之你放一百个心,以后我护着你。今晚这事,我肯定会严格处理,你不需要想太多,就跟图图安安心心过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梁建芳的表情是很自然的真挚,我的内心却腾升起了更多的别扭,总觉得不管如何细看都显得怪异,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此事作出回应,才算是让大家舒心一些,于是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冲着梁建芳点了点头。
梁建芳这才慢腾腾收回目光,她转向老周,说:“我累了。”
老周心领神会,他上前两步,手按在梁建芳坐着的轮椅上。
眉头耸起一些,梁建芳又是对陈图说:“等会刘医生过来给伍一做完应急处理,如果刘医生说有必要,你再送伍一到梅沙医院输液,吊个消炎的点滴,免得落下手尾根。”
大厅里,一转眼,只剩下我与陈图。
我的手徒然松开,变成空空荡荡。
陈图蹲下来,又是细致地给我揉脚,这期间我把脚抽出几次,他却按住,不断反复,可是我们谁也没再说话。
几分钟后,有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他很快给我做好了应急的固定措施,又细细叮嘱陈图,说我不管是手腕也好,崴到的脚也罢,都需要静养一个星期左右。
医生前脚刚走,陈图后脚就把我捞起来放到了车上,他很快开着车融入浓浓的夜色和寒雨中。
我不知道后面陈竞会不会真的被关起来,陈图也没点想跟我重提不久前发生的一切的意思,于是我就这样自暴自弃地任由沉默狰狞的面目,把我们彻彻底底覆盖掉。
回到家里,把我抱回沙发上,陈图主动到卧室给我拿来干净的睡衣,他俯身下来,总算开口,赶走我们之间那些快要让我窒息的沉默,却没有一派逗笑的无赖式玩笑话,他很简单地说:“我帮你洗。”
我抓住自己的衣服,拧过脸去不看陈图,内心波动起伏,表面却毫无波澜,说:“我自己来。”
陈图却执拗:“医生说你要养着。”
如果他嘴贱兮兮地埋汰我说:“来嘛,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诸如此类的,或者我会就此妥协作罢。
而不像是现在这般,我不知所谓地杵着一股劲,非要跟他倔到底。
更用力地拽自己的衣服,我说:“我自己可以。”
陈图将所有焦点落在我的脸上,他死死盯着的我看了不下三十秒,他最终缓缓松手,再无半句。
回想到我们遇到林思爱之前,我们曾经那么甜蜜笑着纠缠,而此刻的我们,似乎各自为政各怀鬼胎,我满心酸涩,抓过衣服拖着脚上的夹板,挪着朝浴室那边走去。
陈图在一旁冷眼看我几秒,他很快过来,简单粗暴地将我横腰抱了起来。
把我放到浴室里,他很快动手扯我的衣服,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陈图直接把我的手拿开,他突兀笑了,满是让我熟悉的不怀好意:“我是你老公。你不给我看,我就报警抓你,告你家庭冷暴力。”
我被陈图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怔然几秒,然后我满怀交织的情绪,它们在困顿中找不到出口,也让我一时间无法放下自己的倔劲,于是我保持原来的语气说:“我说了我可以。”
陈图却是熟练地剥我的衣服,他一边像剥粽子那般剥我,语气淡淡,却彻底洞察天机,说:“我不想我才出去一阵,你关上门开了花洒偷偷掉眼泪。如果我是一个能时不时惹出你的眼泪的男人,那我不值得让你为我掉眼泪。”
我忍隐在眼眶里面几个小时的热意,差点就因为他这番话奔腾而下。
埋下头,我有太多如鲠在喉的话,最终变作了最简单的一句:“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林思爱。”
在我说这句话时,陈图刚刚将我的上衣全部剥掉,他的手指尖掠过我的锁骨处,凉意清晰地侵袭而来,最后陈图的手拧开了花洒。
水花飞溅间,水汽漫漫,把陈图的表情在我的面前模糊成让我彻底看不清楚的一片,他很快应上一句:“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伍一你不要忘了你是我陈图的妻子。”
我宁愿他沉默以对,也不想要他这么模棱两可地来这么一句。
如同走进了无尽的寒冬,我冷着心推了陈图一把,说:“你出去吧,我要洗澡。”
却紧握着我的手,直接将我拽入怀里,陈图狠狠地将我按在他身上,他的声音淳淳传来:“还有,你也别忘了,我爱你。你能不能别管我过去爱谁,记得我现在爱你就好?”
我以为我的心要掉在地上有多支离就有多破碎,可是我依然可悲到不行,因为陈图这么一句话,我这几个小时以来所有承受的煎熬烟消云散,我的手蹭在他的后背上,茫然不知我的眼眶阻挡不住越发激昂的热意,它们将陈图胸前的衣襟全数打湿。
陈图加重手劲拥着我,他幽然一句:“我还是把你惹哭了。”
最后还是陈图帮的我,他用热毛巾很细致地给我擦拭,他在大冬天里面满头大汗,而我的伤口滴水未沾。
我坐在他后面给我带来的椅子上,一半羞赧一半放松地看他忙碌,我的心再次变成棉花般的柔软状态,似乎碰一碰就能碰出一个坑来。
等到我们两两躺靠在床上,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陈图给我垫高个枕头,让我靠得舒服一些,他的手握过来,我们就这样十指紧扣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一阵,陈图慢腾腾说:“伍一,你明天不要回工作室了,你留在家里。晚一点我让律师过来家里,你给签个授权书,你和宝轮的合约,交给律师去处理。”
我正要说话,陈图略霸道,再来一句:“这事就这样处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停顿一下,陈图又说:“睡觉。”
说完,陈图随手按掉床头灯。
整个房间陷入昏暗。
而像是掐点那般,陈图的手机在刚刚陷入的黑暗中亮起来,明明灭灭。
他的手机刚好靠近我这一边,我垂下眼帘,自然能把他手机的屏幕看得清清楚楚。
给他发信息的人,被他备注成,林思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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