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生灭2

    第二天中午，庄盛德带着苏萤从九山赶了过来。苏萤知道这事后，第一句话就是，“刘志！……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去面对啊！”
    他们到达三会法医检验鉴定中心时，刘志也刚下车。他的旁边还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单小龙，另一个戴着墨镜和鸭嘴帽，一件宽大的外套遮住了脖子以下的全部地方，看不清脸，只看到一个下巴和一张嘴。
    吕大哥！虽然遮得很严实，苏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受伤后，吕天玺第一时间被调回了北京，现在，他又突然的出现在这里。但他们彼此谁都没打招呼，几个人像商量好了一样。都没说话，靠着默契，进了检验中心。
    解剖室外，庄盛德和苏萤没有进去，单小龙也站住了脚。刘志和吕天玺一起进了房间。楚墨已经被缝好，但检验报告还没出来。
    进了门，吕天玺脱掉了帽子，他的后脑勺已经没有几根头发，全是伤疤，脖子上也是厚重的瘢痕。从正面看还说得过去，从后面看却很吓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吕天玺进门后悠悠的说了一句。
    刘志没做任何表示，一动不动的站在离楚墨不远的地方。他不敢去看！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你做的事吗？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啊？怎么可以……”吕天玺几乎是在吼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住了，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啊？……”吕天玺声音有些变调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把事做倒这么绝，不留一点余地？为什么？楚墨……”
    吕天玺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一个男人压抑的哭声，在这个静谧的密闭空间里低声咆哮。他自己面对死亡时，他没有掉一滴眼泪，而现在，他在悲恸！
    “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那算得了什么？我不介意！楚墨……你想回到我身边的是吗？我心里是答应的……我答应……”
    吕天玺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的声音就像是某种动物的“嗷嗷”的叫声。“你是要我永远后悔是吗？让我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是吗？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为什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给他，我不该……”
    刘志就像一个魂魄一样，一直飘在他们后面的黑暗里，什么话都没有。很久之后，吕天玺终于恢复了平静。
    “把她送给你，是因为我信任你！没有人，能让我这么信任……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真心去爱她，为什么？”
    吕天玺就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接着离开了房间出去了。刘志却没有跟着出来，十多分钟后，他才慢慢走出那间房。苏萤和庄盛德还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他。
    庄盛德抱紧了神情没落的刘志，刘志只觉得心里一阵温暖。“谢谢！”
    庄盛德说：“不，刘志！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我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都有你的陪伴，看见你，我就是幸福的！这辈子，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
    兄弟俩终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没有血缘，却血浓于水的情谊，是什么都无法将它抹去的。假如那天，没有苏萤，刘志会开枪吗？答案是不能，心里还有爱，如何去恨得绝对？
    走出检验中心，单小龙和吕天玺正站在门口等他们。吕天玺再次将自己严实的裹着，几个人依然没有交谈，默契的向停车场走去。
    “嗡——”他们刚走到去停车场的路口，一两轿车向他们疾驰而来。“哐！”直接就撞上了他们身后的一辆停着的车上。
    本来他们是要被撞上的。感觉敏锐的单小龙和吕天玺第一时间拉开了庄盛德，而刘志护住了苏萤，结果他们平安无事，那辆车就从他们中间“唰”的飞了过去。
    这样还不算，撞上了之后，那辆车还没熄火，还在转头向像他们这边驶着。刘志看见了驾车的人，正是庄仁义。
    “快跑！”刘志喊了一声，拉着苏萤就跑。
    看见刘志跟苏萤的背影，庄仁义彻底癫狂了。老子耗尽了一辈子的心血，他娘的居然拿一个女人就换走了，王八蛋！狗男女！他疯了一样就驱车去追赶刘志，一定要跟他同归于尽。死了刘志，你们就是再显赫，也后继无人了！庄仁义这么想。
    “上车！”吕天玺迅速拉着庄盛德上车，跟了过去。
    刘志拉着苏萤一顿狂跑，见后面的车跟了过来，他立刻跳下了道路一侧的涵洞，向苏萤张开了双手。苏萤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跳了下去，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他们依稀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正是他们爱情蜜月期。
    苏萤泪流满面，“刘志……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刘志也激动不已，仿佛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胸口中。“虫虫，谢谢你爱我！谢谢！”
    “我们离开这儿！永远离开这儿！”刘志突然大声说：“跟我走！永远不要回来！”他拉着苏萤的手，疯狂的想逃离这个地方。
    他们脱掉了脚上的鞋，从涵洞里跑到立交桥上，接着穿过了一大片的绿化带，奔到了滨海大道。他们与庄盛德的车相对跑过，根本没有听见吕天玺喊他们的声音！
    单小龙将车停下了，庄盛德低下了头，“别追了，让他们走吧！”
    吕天玺一脸的戾气，他简直要疯了，“盛德，你清醒点儿。那辆车还没有截住，万一追上他们，有危险的！”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苏萤，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辈子照顾盛德，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单小龙调头又追了过去，没两分钟，就看见苏萤和刘志，在对面的人行道上拥抱在了一起。苏萤确实跑不动了，双腿不停的颤栗着。刘志只有歇息一下，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就站在海边的路上，紧紧的抱在一起，听着彼此急促的喘息声。
    “苏萤！”吕天玺第一个就跳下了车，他大喝了一声。
    苏萤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看见吕天玺正喘着粗气站在车旁，阴勾勾的看着她，车里坐着庄盛德，他直直的看着前方，没有看他们。
    看见庄盛德，苏萤后退了几步，她松开了拥抱刘志的手，愣愣的看着庄盛德。
    “上车！”吕天玺喊了一声，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她。
    苏萤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缓缓的向那辆车走了过去。刘志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开。他的心里是绝望，她依然选择了他，她还是不能鼓起勇气，坚决的跟他站在一起。
    刘志突然想到了在沽南的那个夜晚，苏萤扔下了路遥和孩子，毅然决然的追着他而来，她像一阵风一样扑进了他的怀抱。她选的人是他！刘志希望那一幕再次发生，苏萤会突然回头，然后，向他跑过来，对他说：“刘志，我想跟你在一起！”
    苏萤真的转过头来了，因为车上的庄盛德喊了刘志一声，“刘志，上车！”看见刘志在对面的路上发呆，庄盛德开口喊他上车，所以，苏萤就回头看他了！
    苏萤喊他：“刘志，刘志！”
    刘志心里在无限渴望，她会跑过来吗？她仍然想要跟我在一起的是吗？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在等待着。然后苏萤真的就如他所想的那样，向他跑了过来。
    “刘志，刘志！”苏萤又喊了他两声，刘志仍然没动，甚至是在微笑着张开双臂。苏萤风一样向他跑了过去，“刘志……车，车！”
    当刘志看见车的时候，他被一股力量推向了路边，在他的后面，苏萤的身体像翻飞的蝴蝶一样，在空中旋转着。
    “不！——”这声音是庄盛德的。此刻他几乎晕厥，脑中一片嗡嗡做响。他打开车门，却一下就摔倒在地上。单小龙赶忙来搀扶他。
    等刘志爬起来，苏萤已经跌落在血泊中，像一朵溅血的花。“啊——”这是刘志凄厉的喊叫，“虫虫！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