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车窗是开着的,夜风的气息随着越发快速的驾驶而显得暴戾起来。
    立辰眼眸被外面不断掠过的街灯的光亮给照亮,在阴暗处又熄灭,一路的明灭可见如同野兽蛰伏一样骇人。
    他薄唇的习惯性的弧度已经被抿灭,只剩下了冷冽的锋芒。
    立辰虽然面上总是笑眯眯的,但是一直以来都理智的可怕,这样大的情绪波动除了因为立花,便再也没有其他。
    思绪渐沉,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到达了夏树名下的那处海边的别墅。
    他刚刚将车停靠好准备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的时候,便发现一旁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已经在外面侯着多时了。
    “请问您就是立花小姐的哥哥吗？”
    尽管已经近乎百分百确认了立辰的身份,但是涵养极好的管家还是面带着笑容看似多此一举的问道。
    立辰瞥了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面上没有一丝的柔和。
    管家也被男人周身的冰冷的气息给弄得一怔,目光触及到他的眉眼,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是要自己立刻带路。
    明明是两兄妹，不仅仅是长得不像，这脾气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管家在心里这么想着,然而面上不显露，微微上前一步引了立辰过去。
    夜里风大，尤其还是海边。男人披了一件藏青色的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要融进夜色一样暗沉。
    脚步声一下一下跟在后面,让这本就幽暗的海域开始有了一丝别样的压迫感。
    “我的妹妹,是多久到这里的”
    原以为会一路无言的走到别墅，此时身后的立辰却在快要到达的时候突然开口了。
    声音和平日里裹了蜜糖的甜腻完全不一样,倒有些像颀墨的嗓音,沉郁而稳。
    “立花小姐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到的,我家少爷遇到了点麻烦，立花小姐心善将他给送了回来。”
    因为自家少爷战五渣脾气却暴躁的性格，管家对于他偶尔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并不觉得奇怪。
    “是吗？”
    立辰在听到管家夸赞少女的时候面上柔和了些许，低声一如此时轻微波动的海面。
    不是什么多远的距离，男人跟着管家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如松的少年，他就这样直直的站在门口，嘴角带着淤青没有散开，俊美的脸上有些局促的看向了立辰。
    立辰顿了顿，在目光和夏树撞在一起的瞬间，意外的忽然露出了一抹灿烂异常的笑容。
    男人的身后也因为这样的一抹笑容像是盛放了满树的繁花一般，好看但是又夹杂着冬日尾巴的寒意。
    夏树愣了一下，他不是傻子。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情绪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他都能瞬间辨别出来。
    他脸色很不好看，那个男人的笑容满是侵略性，恶意满满的全是嘲讽。
    少年本就易怒，对于对自己不友好的人他没有贴着脸去讨好的习惯，尽管这是立花的哥哥。
    他的尊严不允许。
    “少爷，我将立花小姐的哥哥带过来了。”
    管家敏锐的觉察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火.药味，余光瞥了一眼自家少爷黑的和碳一样的面容，一时之间有些担忧。
    毕竟夏树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可能就会砸东西。
    小时候的事情一直是少年暴戾的源头，一到烦躁不安，生气的时候，他便没有丝毫冷静可言。
    即使在外人面前伪装的再好，披着温润的面具会让他们更容易接受靠近自己，但是深处的东西是完全隐藏不了的。
    只要是一个导火线，有时候甚至一句话便可以让少年暴跳如雷。
    他有点儿不放心，低声对着夏树说道。
    “少爷，立花小姐还在里面。”
    这话原本是提醒夏树的，希望他尽量平静下来，但是一旁的立辰在听到管家的话的瞬间变迈开了大长腿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夏树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管家沉默的站在原地，觉得刚刚自己的提醒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把事情推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着几个女佣将糕点茶水上上去，自己也跟了进去留意一下情况，除了关键时刻他尽量不说话。
    立花是想着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变和夏树一起出来的，但是海边风大，少年态度很坚决的让她在大厅处待着，几次试探无果之后，少女最终还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捧着红茶等着了。
    男人刚一进来，目光便极快的锁定在了立花的身上。
    她的口罩没戴上，习惯性的低垂着眉眼不怎么习惯正视别人。
    柔软的发披散着，发绳在她莹白的手腕上带着，看起来像是落雪一般。
    “小立花。”
    立辰开口的同时，直接快速走到了她的面前，弯腰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带着侵略性的男性的气息和清晨渐渐升起的白雾一样，让人看不真切又难以挣脱开来。
    “……哥哥。”
    她嗫嚅了一下唇，轻轻的唤道。
    夏树在一旁站着，忍耐了好一会儿才使自己没有一个冲动就上去将两人给分开。
    他俊美的脸上是阴郁的色调，好像所有调色盘里的暗色都在此刻显示在了少年的脸上，很不好看。
    立花被男人紧紧的抱着，但是她的眼眸是露出来的，在男人的肩膀之上少女的头被按着，那双眸子清亮看向了夏树。
    夏树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被立花看到，脸上的情绪还没有来得及收敛下去，便又多了一层无措慌乱。
    他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手，握成拳头垂在两侧，青色的筋在手背上看的清晰，用了很大的力气。
    会更加讨厌自己吧……被嫉妒所丑化的面容，没有人会喜欢的。
    立花只是眨了眨眼睛，看着夏树垂眸直直的盯着地板的样子，有些疑惑。
    她唯一能够想到少年这样反常的可能是因为立辰。
    “……抱够了吗？”
    少女清冷的声音在立辰的耳边响起，清风明月一般柔和。
    男人弯了弯唇。
    “怎么可能够呢，哥哥要一辈子都抱着小立花。”
    嘴上说着肉麻的话，但是还是怕立花生气的立辰松开了手，脸上哪有之前刚到这里时候那样的阴沉冷冽。
    男人变脸之快，一旁的管家也明显被震惊了，他顿了好一会儿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的给他们添茶。
    “夏树学长，这个是我的哥哥立辰，特意来叨扰实在过意不去。”
    立花严肃的扯了扯一旁明显漫不经心的男人，眼神示意他也说几句客套话。
    然而立辰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夏树，走上前一步将少女的身影给遮掩了个大半。
    半晌才开口。
    “打扰了，小家伙。”
    明明只是比少年大不了多少岁，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很是生气。
    夏树狠狠的抬头瞪了一眼立辰，眼眸亮极了。
    “我只是因为立花才让你进来的。”
    他的语气很冲，似乎下一刻就要上去将立辰给压在地上撕咬殆尽一般。
    “巧了，我也是因为小立花才对你这么客气的，夏家的小少爷~”
    显然，立辰认识夏树，甚至认识整个夏家。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被冷血的动物给盯上一样，冰冷的气息从脊背处缓慢的往上攀爬着，惊人的寒。
    夏树沉着脸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少女直接抬手拍在了立辰的头上。
    “呜呜好疼啊！”
    男人摸着头垂眸看向了立花，少女没有戴口罩清丽的面容如同沾着露水的百合，她极为严肃的注视着立辰，看的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哥哥，别总是欺负人。”
    像是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立辰撇了撇嘴角，没有再说什么话来激怒夏树了。
    “对不起夏树学长，我的哥哥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他没有什么恶意。”
    “……没事。”
    夏树竭力压制住心里的暴戾，往日里要用上好些时间的翻涌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只是对上立花柔软的眉眼便像火被瞬间扑灭一般，没了脾气。
    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少年有些委屈，甚至有点想抱着立花好好诉苦一番。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还是夏树第一次觉得自己脆弱的像是个瓷娃娃，稍微被在意的人嘘寒问暖一下便受不了。
    他眼眶有点红，不过被细碎的黑发给遮掩着看不大出来。
    但是立花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明显噎了一下。
    然后冷冷的瞥了一眼一旁事不关己的男人，被妹妹这么盯着立辰唇角幸灾乐祸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收敛，就这样僵在了嘴边。
    “小立花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得了，十有八九就是这家伙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到了夏树。
    立花抿着唇，眼神淡淡，意思是一会儿算账。
    立辰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么，便看到了少女走了过去，在距离夏树一米的时候站住。
    “……你哭了吗？”
    “谁，谁哭了啊！”
    少年被这么一问，猛的一抬头恶狠狠的说道，原本只是挂在眼眶里的湿润因为这过大的动作而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滴答”一声，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简直不要太清晰了。
    “……”
    “呵。”
    对比起立花的沉默，身后的男人毫不客气的笑了出声，嘲讽意味十足。
    结果是气的本就玻璃心又暴躁的夏树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去把他给咬死，眼眶也更红了，不过这一次是给气的。
    “最后一块糕点，给你吃。”
    立花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手中这块自己喜爱的口味，将它递在了夏树的唇边。
    “吃了，就别哭了。”
    夏树静默了许久，抿着薄唇抬起手，指尖颤颤巍巍的接过少女的那块浅绿色的糕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还带着湿润。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声音哽咽着带着明显的沙哑哭腔说道。
    “……都说了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