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后

    沈云初心中的石块瞬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本以为傅玄礼宣她来必定是和朝堂的事有关,却没想到只是为了感谢她把傅家远带好了。
    这么一来,她本来担心傅家远藏拙会影响自己的计划,现如今却是再也不用害怕了。
    傅家远嬉皮笑脸:“云初天天板着个脸,凶的要命,我岂敢不从啊?”
    “我没有……”沈云初小声反驳。
    傅家远瞥了她一眼:“没有吗?”
    沈云初撇了撇嘴:“那还不是为殿下好。”
    傅玄礼看着眼前二人的对话,不禁笑出了声。
    隔空对着傅家远的额头指了指:“我看是你天天板着个脸凶人家云初吧?”
    傅玄礼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
    他好像是有点凶来着……
    沈云初笑着解围:“陛下说笑了,四殿下平日里自己也很用功,云初不过是督促了一下罢了,殿下很是聪慧,很多问题一讲他就懂了。”
    傅玄礼笑看向傅家远,眼神中带着欣慰与骄傲。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跟着云初学。”
    傅家远哎了一声,应下了。
    傅玄礼挥了挥手:“行了,你们赶紧回文修宫吧。”
    “云初告退。”沈云初行礼,跟在傅家远身后走出了御书房。
    傅家远想绕道去御花园玩一圈,沈云初因着心情愉悦,也就没有拒绝。
    两人刚绕过一座假山,便看见刘清扬和傅清言正坐在小亭子里。
    见他们过来,傅清言开心地伸手招呼:“四哥,快来,清扬正给我讲故事呢!”
    傅家远难得心情好,破天荒地问:“讲了什么?”
    “昭君出塞。”傅清言回答。
    沈云初一愣,看向刘清扬。
    那边傅清言拽着傅家远的袖子:“四哥你说,王昭君这么不想和亲,那为什么还要去呢?”
    傅家远低头看着他:“父皇叫你做的事情,你敢不做吗?”
    傅清言缩了缩脖子,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倒也不止是这些。”刘清扬出声对着傅清言道。
    “哦?除了皇命难违还有其他原因吗?”傅清言好奇。
    傅家远不禁侧目看向他。
    “若是昭君没有去,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殿下觉得一个人可以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损害国家利益吗?”
    不等傅清言回答,傅家远却先笑出了声。
    “刘公子此言差矣,如果国家要靠着一个女子的牺牲才能支撑下去,那么这样的国家岂不是太可悲了?”
    沈云初抬起头,看着身前的背影。
    “可是,如果仅仅牺牲一个女子就能换回两国之间的和平,又何乐而不为呢?”刘清扬反问。
    的确,如果没有联姻,那么战争会更加频繁,死伤也会更多。
    这位刘公子着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眼下,沈云初却更加期待傅家远的回答。
    “两国之间的和平岂是联姻就能缓解的?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矛盾,联姻再多也没有半分用处。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白白牺牲掉一个女子?”
    一句话,令刘清扬再说不出话来。
    沈云初唇角微微弯起,心中是说不出的愉悦。
    他会是一位好皇帝。云初心想。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沈云初吓了一跳,赶忙回过神来。
    傅家远收回手,俯身平视着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沈云初往他身后看去,才发现傅清言和刘清扬都已经走了。
    “没想什么。殿下,咱们也回文修宫吧。”
    “好啊,走吧。”傅家远直起身,背着手往前走。
    沈云初抬步跟了上去,却听见他道:“哎,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玉树临风?”
    沈云初一个没留神踉跄了几步,赶忙稳住身形,唇角微微抽搐:“……殿下您一直都特别玉树临风。”
    “嗯,这我是承认的。”傅家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沈云初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两人回到文修宫,正赶在先生讲课之前。
    傅家远如今上课再不捣乱,还听得很认真,导致几位先生讲课时都会对他频频点头。
    他见到先生对自己表现的肯定,心里高兴,行动上便会更加认真,有时不懂的还会直接问先生。
    对此,沈云初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他表现得越让先生满意,傅玄礼听到的夸赞自然也越多。
    先生讲完了,沈云初刚准备收拾好书后和傅家远一同回景和宫,却见傅家远拿着书本便去找先生提问了。
    重新坐下,沈云初摊开书本,准备先把先生布置的课业做了。
    正写着,身边的位置上便坐了一个人,沈云初抬头看去,便见到傅子铭正看着她写的东西。
    “三殿下,您怎么过来了?”沈云初笑问。
    “方才一直没找到你,现下过来问问,午膳时四弟把你拉出去以后,没有为难你吧?”傅子铭一脸关切。
    沈云初瞬间哭丧了脸,低着头道:“四殿下生气了,还骂了我。”
    “怎么骂你的?这真是太不像话了!”傅子铭义愤填膺。
    “他……他说我愚蠢至极……”沈云初小声道。
    傅子铭蹙眉:“云初别听他的,你可是神童,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呢?”
    “什么像谁说的那样?”头顶突然传来阴沉的声音。
    沈云初悄悄看了眼傅家远,随后瑟瑟发抖地往一旁的墙上靠。
    “四弟,我正准备说你呢,你怎么可以随便骂云初呢?”傅子铭义正言辞地谴责。
    傅家远扫了躲在墙角的沈云初一眼,冷哼一声:“沈云初是我的伴读,我想怎么样,还不劳烦三哥来管。”
    话音未落,他看向沈云初,不耐烦道:“起来,别在那哼哼唧唧的,赶紧走了。”
    沈云初颤抖着手拽住傅子铭的衣袖,拼命地摇头。
    “四弟,你……”
    “三哥还是多管管自己吧,别人的事少管。”说着,他抬手将沈云初从里面拉了出来。
    “把书都给我抱上,赶紧走。”傅家远吩咐道。
    沈云初颤巍巍地抱起桌上所有的书,无助地看向傅子铭。
    衣领被人猛地向后一扯,傅家远的声音再次传来:“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是……是……”沈云初吓得赶紧转头往前走去,不敢再看傅子铭。
    走出文修宫,沈云初往后望了望,没看见任何人影。
    手中蓦地一松,所有的书便到了傅家远手中:“这多重啊,还是我来拿吧。”
    “哎,殿下您给我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您亲自动手呢?”小吉子赶紧跑到他面前伸出手。
    “去去去,”傅家远赶人,“我帮云初拿书,你瞎起什么哄?”
    小吉子噤声,不敢再多言。
    傅家远走到沈云初身边,瞥着她:“我骂你了?嗯?”
    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几丝轻佻与不羁。
    沈云初笑容僵硬:“没有没有,殿下怎么可能骂过我啊?”
    “那你跟傅子铭胡说八道?”傅家远哼了一声。
    “这不是……演戏嘛!”沈云初不自然道。
    傅家远盯着她,点点头:“嗯,戏演得倒是不错。”
    沈云初眼神瞥向一旁:“彼此彼此。”
    身后突然走来一个人,一直走到两人面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四殿下,皇后娘娘请沈小少爷前去一叙。”那宫女虽是前来请云初,话却是对着傅家远说的。
    傅家远回头看了沈云初一眼,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沈云初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傅家远回身看向那宫女:“既然是母后有请,那你便带着她去吧。”
    宫女俯身行了一礼,转身为沈云初带路。
    沈云初抬步向前,擦过傅家远的时候,她听见他低声在她耳畔道:“多加小心。”
    步子一凝,沈云初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又向前走去。
    她倒是好运,一天里连续被皇上和皇后召见。
    “还请沈小少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那宫女冲着她行礼,随后便走进了屋内。
    不一会儿,她从里面拉开门,示意沈云初进去。
    沈云初抬步跨过门槛。
    屋内没有焚香,略显清冷。
    令沈云初惊讶的是,眼前的位置上坐着的不止皇后一人,还有自己的二姐沈娟。
    心神一凝,她俯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云初不必多礼。”上首女子淡然道。
    “谢娘娘。”沈云初站了起来。
    皇后手中捏着一枚簪子,对着光细细赏看着,光线透过其上镶嵌的宝石,在她雍容华贵的面容上留下彩色光斑。
    “沈贵妃,你看这个簪子怎么样?”皇后突然开口,视线却依然看着手中的簪子。
    沈云初和沈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疑惑。
    沈娟轻笑:“娘娘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闻言,皇后嘴角也挂上了温婉的笑容,目光看向沈云初:“那你说,我将这枚簪子赠予云初可好?”
    沈娟脸色倏然煞白,放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收紧。
    沈云初心中亦是一凉。
    皇后这句话,明显是说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
    面上不动声色,沈云初装作不解的模样:“皇后娘娘,云初是男儿,怎么能用这种女儿家用的东西呢?”
    皇后看向她,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簪子。
    见此情景,沈云初内心稍定。
    显然,皇后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因而现在才会有此番存疑的举动。
    而方才,她根本就是在试探自己。毕竟,若云初真的是一个普通十一岁孩童,皇后刚才那样早就将她吓个半死了。
    试问,有多少人扛得住欺君之罪败露?就连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沈娟都变了脸色,更何况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沈娟此时也回过神来,赶忙笑道:“是啊,娘娘若是将簪子赠予云初,她也最多就是收着,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皇后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云初,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她不看沈娟,是因为她知道沈娟最擅掩藏内心所想,却没想到反而错失了发现端倪的好机会。
    沈云初也不怕,直接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跟她对视,还不时地眨两下,童真尽显。
    沧溟阁培养出的第一细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怕这些?
    皇后微微眯起了双眼,不禁开始怀疑起来。
    这个沈云初,要么真的就是男儿身,要么就是装得太好。联想到她的年龄,皇后更为倾向前者。
    既然如此,那就定是她的消息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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