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欢情殊未极

    “都系我唔好。刚才应该一直陪着你。”耀扬一边开门一边道。
    “唔关你事呀!衰人到处都有。”
    耀扬这间办公室的布局让叶斐有些熟悉,只是墙上挂的是后现代主义画作,而不是龙飞凤舞的汉字书法。
    “刚才呢个人,你叫人带他去边度呀?”
    “带他去学下做人喽!”耀扬坐至宽大的真皮旋转椅,拉过叶斐坐到自己腿上,“你想点样出气,我依家去落柯打。”
    “唔系!他刚才撞上墙,我看流咗好多鼻血,就算了吧。”
    “Faye真系心肠好。不过呢种不知所谓d人,唔值得同情。”耀扬遥控调暗了办公室里的灯,将坐椅转向落地双面玻璃,“你看下面呢些人,系不系好似群魔乱舞?呢些细路仔,日蒲夜蒲扮嗮up-date,剩系浪费青春。”
    听他说法有偏激,叶斐不禁反驳:“可能人家只系偶尔来放松下,睇热闹嘛。”
    “哈哈,咁又系。”
    她自己便是这样吧!耀扬今天观察她,似乎根本不太知道怎样蒲吧。可能越是规规矩矩长大,越好奇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后是什么,仿佛一只在灌木草原边探头探脑的小瞪羚,向往着保护区铁网外的世界。
    “不过放松仲有很多选择。”说着,耀扬起身打开HIFI音响,“Faye喜欢听莫扎特么?”
    “咦?”
    “平时我如果心烦就会听莫扎特,尤其在呢度听。”牵着她的手到落地窗前,耀扬从后环抱叶斐,下巴放在她肩上,“你看,不过系一道玻璃,就好似分开两个世界。玻璃这边,就是咁高雅、有完美规则嘅理想世界;而玻璃外边呢,就系没有所谓道德、所谓世俗规则,一切都遵循欲望嘅世界。”
    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魅惑魔力,好像夏娃耳边的嘶喃,手指更如灵蛇般狡黠地滑入连衣裙侧的拉链。
    “耀扬……”
    叶斐明明没喝什么酒,却已醉得晕眩。耳畔回荡着咏叹调,玻璃外时强时弱、光怪陆离的色彩与舞动的人群融为一体,情潮欲海,如盲如瞽。
    奇异,违和,诱人沉沦。
    曾经所有的不甘与执念,已然分崩离析。
    “你算是得偿所愿了。这顿brunch你请!”
    第二天再见Louis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好气:“还有,以后你可别再说什么我丢下你去媾仔了。咱俩扯平了。”
    “我不是给你留口讯了么?”叶斐说着作举手投降状,“不过我同意,咱们扯平!”
    “算你还没有良心泯灭。”Louis指了指她锁骨上的吻痕,啧啧道,“说真的,你如果早能这么放得开,你的小宝哥也被拿下了。还用得着漂洋过海跑到这里来找替身?”
    “哪有什么放得开、放不开!”叶斐赶忙遮住锁骨,恼道,“再说,耀扬不是什么替身!你别胡说!他很特别。”
    “怎么特别?”
    “他很有想法,而且很real……你能明白么?”
    Louis煞有其事地点头:“的确,你那个小宝哥总是端着,是有点假。”
    叶斐跺脚道:“怎么又提起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喽!”Louis从来比叶斐看得明白她自己——她只知道要自由,可自由到底是什么,她却不大清楚。
    “Faye,这里是香港,不是纽约也不是叁藩。在这里没人能24小时护着你。我知道你要说,之前也没有人24小时跟着你。但那个Roy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不清楚。”Louis语气严肃了许多,“又是哈雷车行老板,又是club股东。听你说的情形,他昨天那个架势不像是一般ganster。”
    “Wow!&nbsp”叶斐抱肘摇头,“你现在说话完全像是Jason的雇员。”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啦,我知道了。我又不是要嫁给他。你不是总说要享受当下么?I’m&nbspjust&nbsphaving&nbspfun.&nbsp”
    的确,享受当下。之后除了上课自习,耀扬带叶斐逛遍了香港的大街小巷。食肆、戏院、海滩、画廊,不出门的时候便窝在家里看淘来的老电影,旖旎缱绻,夜夜不断。
    也不只是晚上。骤雨初歇的夏日午后,图书馆地库深处的手摇书架间,靠在墙壁上的叶斐只得咬住耀扬宽阔的肩膀,勉强止住齿间躁动的呻吟,书架上舞动的浮尘迷蒙了她猫样的眼睛,耳边的绵绵情话震颤了她青嫩的心尖。
    她来香港算是一时兴起也算是了却心愿,却没想到,她内心深处所有的任性,竟然都在这远离家乡的东方之珠、在这个肆意无拘的热烈夏天,得到了最甜毒的满足。
    耀扬也觉得很满足。豪宅靓车、江湖地位,他都已有了。他自矜心深智敏,又生得如斯俊美,除了无法改变的微贱出身、无从报复的亲缘辜负,他已对当下生活无比满意。
    当然,最满意的,还是怀里的混血佳人。
    他原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擅巧言令色,从来活在异性的追逐中。漂亮的女人是见怪不怪的,耀扬对耍玩的女伴又不挑剔,按摩女也好、舞小姐也罢,在他看来,若是以消费的心态,女色与日常叁餐又有什么不同呢?至于女人对他的爱意……若于他无用,又是个什么玩意呢?
    奔雷虎高傲凉薄,鲜有认可他人,自然也就不觉得有女子真正配得上自己。无论是因他惨死于帮派纠纷的初恋,还是能为他带队提刀斩人的青梅,理应刻骨铭心的感情,过去便过去了,何须挂怀。
    耀扬自认是活在当下的人。而此时他心尖上的小人儿,对置地广场之这类琳琅繁华的所在似乎无甚兴趣。曾让他的女伴们使出百般小意儿手段的美钻名包,她也坚决地婉言相拒。所以这样看来,征服叶斐的,难道不就是他雷耀扬的魅力么?
    至于聂斯启那样脑里装屎的二世祖,以为自己生来高人一等,与自己提鞋都不配!耀扬听手下回报,聂斯启被关在冷库到天亮,冻了个半死,送去急诊,之后到现在也没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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