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亲

    机场向来喧闹,黑压压的人群追着前面的男人跑,来往的人不由侧目。
    卿卿是被颠醒的。
    睁开眼睛抬头看,刺眼的光线逼得她闭上了眼睛,缓过劲之后,睁开眼睛发现景物大变样。
    引入眼帘的是银灰色的钢铁支架顶,双脚悬空,她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上下颠簸。
    卿卿剧烈挣扎,“放——”
    “别动!”
    盛朗不防怀里的人突然醒了,她一挣,他整个人差点脚下不稳,连人带自己往前摔了下去。
    好在他下盘稳才没摔,只是这一顿,后面的人又紧紧追了上来。
    被盛朗这一句喝住,卿卿抬头望去,男人的脸如刀削,表情紧绷,不复之前的温柔写意。
    眉心紧蹙,从这个角度看,竟然像是另一个人。
    卿卿不自觉松开抓着盛朗衣襟的手,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突然看清了,那黛如远山的温柔朦胧背后,藏着深渊。
    这个男人,根本就像他表现的那般纯然无害。
    盛朗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安分,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将人按在自己的怀中,大步朝着机场外走去。
    好在他的车还没开走,他得先将怀里的小丫头安顿好。
    身后的那些人,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意乱。
    卿卿也听到了身后声音,不停有人喊着盛朗的名字。
    不由好奇地侧头往后看去,立刻对上身后无数黑黝黝的摄像头。卿卿吓了一大跳,盛朗立刻伸手,将那不安分的小脑袋压在了怀里。
    “别乱动。”
    卿卿惊魂未定,没想到身后会有那么多人追着他们跑,她赶紧将脑袋缩进了盛朗的胸膛,像只可怜的小鹌鹑。
    天知道,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疯狂地追过。
    “他们……”
    盛朗的唇微抿,将小姑娘的脑袋往胸前压,卿卿猝不及防被按进男人的怀里,立刻闭上了嘴。
    等两人出了机场,盛朗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拉开车门,连带着她一起坐上了车。
    “开车。”
    周宇闻言,立刻发动汽车将车驶远,将身后的人群远远甩开。
    车里的热空调开着,一冷一热,卿卿取下口罩,鼻尖有些痒,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盛朗顿一下,从他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到微微发红的小鼻尖。
    没忍住笑意从嘴角溢出,胸腔发出了微微震动,低沉的笑声像喉糖,凉酥酥的。
    心情奇妙地有些好转。
    卿卿横坐在盛朗的腿上,两人之间距离太近,近到那笑声在耳边猛然乍起,意外的清晰。
    她的脸渐渐染上了天边的艳霞汁,红彤彤的小脸蛋,诱人咬一口。
    盛朗笑了一声,伸手在覆盖在卿卿的额头上,手心传入了温烫的热。
    脸色顿时晴转阴,卿卿余光暼到盛朗有些难看的脸色,这才恍然想起了两人的动作太过亲昵。
    双手撑在男人的肩头,屁股悄悄从盛朗的大腿上挪开,但是却被盛朗一只手止住了动作。
    “病了就安分点。”
    卿卿皱眉,“我是来还你的伞——”手上动作一顿,面露惊色。
    等等,那把伞呢?!
    盛朗用手背再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对前头的周宇说,“开车去医院。”
    卿卿急忙道,“不去医院!”
    趁这个机会,她从盛朗腿上翻身坐到一旁,后背紧紧贴着身后的车门。
    盛朗收回手交叠放在膝头,静静看着她,“为什么?”
    卿卿抬手看了眼时间,“医院我自己能去,不麻烦了。”
    只是想到那把伞,她的头突然有些疼。
    盛朗凝视她,静默须臾,“停车。”
    周宇一个急刹车,由于惯性,卿卿倒插葱似的往前栽去,盛朗眼疾手快揽过她的小蛮腰。
    窗外的阳光斜斜射入,像是会咬人,卿卿立刻挣开了盛朗的手。
    盛朗收回手,“你能自己去医院?”烧得像个小火炉似的。
    卿卿点头,她只是感冒了,又不是断手断脚了。
    “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时间。”卿卿咬唇,犹豫片刻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我手边的伞?”
    有光线射入车内,盛朗微眯起眼,“没有。”
    卿卿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但是还是不死心,“那刚刚……”
    “刚刚我见你睡着了,还没来得及叫醒你就被粉丝认了出来。”
    卿卿想起之前身后跟着的人,还有些心有余悸,见识到了盛朗可怕的人气。
    只是,那把她要还给盛朗的伞,却不翼而飞了。
    “那个——”
    盛朗轻轻“嗯”了一声。
    卿卿旁敲侧击,“那把伞,是不是很贵?”
    盛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贵。”
    卿卿自然不信,“那把伞可能被别人拿走了,我直接还钱给……”
    盛朗微微低头看向身旁的人,身子挡住了窗外的阳光,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卿卿的呼吸一滞,话也停了,眼神不自在地落在一旁。
    车停在路旁,留了一小条缝隙,风从中钻入,带着飞机起飞时巨大的噪音,从头顶飞过。
    “盛先生,时间不早了。”
    周宇眼神微敛不看后头,只尽职尽责地提醒。
    盛朗往后一撤,卿卿周身的压力顿失,他抬头看天,“我先去上飞机,你把人送到医院,再坐下个航班来美国。”
    “是。”
    周宇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应下。
    卿卿挺起腰,他是不是忘了问她的意见?
    “我……”
    “那把伞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嗯?”
    一提到这个事,卿卿顿时理屈,还是努力争取道:“医院我能自己去——”
    “周宇,直接开车去医院。”盛朗看着她笑,“要不,我现在送你过去?”
    卿卿猛摇脑袋,“不用不用!”
    “我送,或者我让别人送——”
    盛朗看着她,低低一叹,“不然,我不放心。“
    不然,我不放心。
    卿卿站在医院的走廊尽头的窗前,抬头看着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轰隆隆的声响,却盖不过那个男人在她耳边的低语。
    卿卿摇摇头试图将那句话甩出脑海中,只是腰间还残留着盛朗捧着时的触感。正午的暖阳微风煦煦,送来了花园里的木质香气,也像他的味道。
    她的手抓着窗边,风过吹微微暖,这才恍惚发现,她对盛朗的靠近似乎……不那么反感。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吓得她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手忙脚乱接起电话,一看来电提醒不是盛朗,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喂,老师?”
    毛建月那头格外安静,“卿卿,学校的事我都听说了,那些事你别放在心上。”
    卿卿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老师,我知道的。”
    “正好趁这个机会来普森,”毛建月松了口气,没有纠结于之前不愉快的话题,“最近他们好像接了一个大单,正好缺人。”
    卿卿微怔,“老师,我可以来吗?”
    对于卿卿,毛建月一开始是惜才心切,后来是真的喜欢这个灵秀的小姑娘。她没有孩子,几乎把她看做自己的女儿来对待。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当我的助手。”毛建月笑,“不过工资估计不高。”
    卿卿也笑了,“只要能和老师学习,不要工资都行。”
    毛建月哈哈大笑,“放心吧,还不缺你这点工资。”
    卿卿望着窗外的合欢树,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已经很满足了。
    ……
    北方的春藏于冬和夏之间,一不小心就溜走了。
    卿卿穿着白色的雪纺衫,搭着淡绿色的半身碎花长裙,掐得那道柳腰又细又软。
    从地铁上出来,她戴着口罩,时不时抑不住两声轻咳。
    感冒没好,昨天从医院里出来,她没扎针,只是拿了些感冒药。
    比昨天的情况好些,但脑袋还有些昏沉。只是和老师约好了,她总不能第一天就放鸽子。
    等到了普森公司的楼底下,仰头看着眼前的写字大楼,后背忽然被人碰了碰。
    卿卿回头,旁边的海桐花的碎花瓣恰好飘到她的额上,毛建萍帮她捻下那朵花瓣,两人对视间,都笑开了。
    “老师。”露出来的那双眼又亮又漂亮。
    毛建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头几日不见,更漂亮了。”
    卿卿笑一下,语气轻松,“不比老师更年轻了。”
    毛建月咧嘴大笑,“小丫头出门嘴上抹了蜜,怎么那么甜。”
    卿卿摇头,勾起毛建月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往前走。
    春风带着海桐花的淡香,夹杂着一丝木质的香气,袭人又勾人。
    “来之前做了功课吗?”
    卿卿一恍惚,赶紧点头。
    普森咨询有限责任公司,国内首家采用EAP服务模式,为个人心理和行为健康服务的机构。
    毛建月是被特聘来这里当顾问,卿卿正好被她捎带来学习积累经验。
    “今天正好是员工个人心检,你等下跟着去看看。”
    卿卿乖巧点头。
    跟着毛建月的顺风车,卿卿来到了市内的中央商务区。
    眼前位于繁华街中心高耸入云的大楼,这里面大多数金融机构都是顶级的企业财团,看来这次普森可咬住了一块大肥肉。
    卿卿从车上走下来,听到地下停车场有高跟鞋落地的声音,立刻循声望去。
    从大奔上走下的女人,穿着黑色流线长裙,妆容精致,通身的精英气质。
    卿卿望着女人的背影,高跟鞋的红鞋底一起一落,越走越远。
    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哪见过。
    ——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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