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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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池以柔面色不改,语气也淡,可小赵知道,她生气了。
    小赵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在她的认知里,先生和太太男才女貌很般配。
    先生说起话来温和又有耐心,看起来性格似乎很好。
    太太模样标致,就是脾气差了一些。
    可这也不算什么,女人嘛,难免会有些小脾气,以先生的性格肯定会温温柔柔地哄。
    可她后来才渐渐知道,先生和太太的关系是有别于常的。
    那日太太回来,正巧赶上先生外出未归,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屋子里的气压越来越低,让她坐立不安。
    就在她呆不下去想要找借口离开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启锁声关门声。
    她松了一口气,先生回来了。
    太太眼皮都没撩一下,话说的随意散漫,声音不高,与平常无异,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你还知道回来?”
    那不是备受冷落亦或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姿态,不是质问与不满,不是调情,那感觉就好似眼前人理应顺从臣服。
    房间内异常安静。
    她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太太似乎丝毫不顾及还有她这个外人在。
    “过来。”
    是命令的口吻。
    在先生走近时,太太又伸手轻拍了两下身侧的沙发面,就好似逗猫狗一般,漫不经心。
    那意思太过明显。
    先生看着太太的眼睛,没有坐,也没有说话。
    大约是过了两三分钟,先生顺从着坐了下来。
    太太似乎并不满意先生顺从中的不屈,她手指轻勾着他的下巴,言语轻佻,目光玩味,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冷意:“我准你出门了么,嗯?”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卧室内,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其他人。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出去看看。
    她刚坐起来,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池以柔诧异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小赵把手中那杯水端着递到池以柔嘴边。
    “太太,这是我刚煮的糖水,您先喝点儿吧。”
    池以柔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真知道自己撑不住的时候,绝不逞一点儿强。
    小赵把温糖水递过来了,她就伸手接着,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小半杯。
    这半杯水喝完,池以柔也不再问什么了。
    她明明知道答案的,刚才只不过是迫切地想从小赵口中得到确认。
    可确不确认又有什么必要?
    小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过来?
    就算是保安给她打电话,那也得先知道自己手机的密码不是?
    何况……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那个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小赵从池以柔手中接过水杯。
    “太太,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个……您家里什么都没有,这糖还是之前保安帮忙去买的。先生去买做饭用的器具、食材了,一会儿回来我就能给您做吃的了,您这样总在外面吃是不行的,身体要垮的。”
    小赵小声劝着。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来池以柔的这个公寓。
    上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在外面的客厅坐着。
    刚刚她来了,撸起袖子本打算先给池以柔熬点儿热粥喝。
    可一进厨房,她就呆住了。
    别说了米了,连个碗都没有啊……
    厨房干干净净的,要不是接了燃气,她还以为这是刚交工的精装房……
    真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小赵的好心劝慰,池以柔安静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着:“你怎么还叫我太太……”
    小赵一脸茫然,不知道池以柔为什么突然会说这句话。
    那不叫太太,还能叫什么?
    她看着池以柔,脑中突然闪过个念头。
    难不成先生和太太已经……
    小赵摇摇头。
    看这样子怎么可能……
    池以柔看着茫然的小赵,微微笑道:“我们已经分开了,先生没跟你说吗?”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小赵怔在那儿,半晌才说道:“没有……太太……不是……这……”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觉告诉她池以柔没有骗她,可……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小赵得到解救般与池以柔说了一句:“太太,哦不是,那个……”
    小赵猛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池以柔,只得越过去,直接说:“我去给先生开个门……”
    说完,她就小跑着出了卧室。
    池以柔笑笑,这姑娘还真是傻的可爱。
    都告诉她没有关系了,她还这么毫无顾忌地去给沈钦从开门。
    池以柔知道,尽管明确告诉小赵两人没关系了,但小赵已经习惯她和沈钦从在一起,潜意识里还是不会避讳这些的。
    听声音,房门外明显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看样子是帮忙送锅碗餐碟和食材的。
    等外面没有的喧嚷声,卧室门被轻敲了一下。
    进来的是小赵。
    她脸上带着笑:“您想吃什么,先生买了好多吃的,我给您炖个鸡汤?”
    小赵就是这点好,什么烦心事转瞬就忘,每天笑盈盈的,连带着看到她的人心情都莫名好转。
    池以柔笑了一下:“谢谢了,你随便做吧,不过我不太想喝鸡汤。”
    小赵点点头,说了句“好呀”,笑盈盈地转身又出去了。
    池以柔突然发现自己知道沈钦从与她就隔一扇门的时候,心里不似往常一样暗流涌动,而是真的很平静。
    或许当下午她和母亲半开玩笑地说了喜欢沈钦从之后,他便不再是心里那根不愿让人触碰的针了。
    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放下了”?
    池以柔抱膝坐着,手机一亮,是太后大人。
    “柔柔啊,你多大个人了,怎么手机还能丢了?”
    手机丢了?
    池以柔不解,不过也没直接问。
    “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文艺小导演就算了,你喜欢的那个禁欲小医生,还有那个眼古装片的演员,我给你问了。那会儿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准备跟你细说说,结果是你们院里保安接的,说你手机丢了……”
    池以柔下午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老妈还真的上了心。
    池以柔无心听这些,想了想,说道:“小赵回来了,刚给我做好吃的,我现在有点累,不然回头再说?”
    太后大人:“那也行,等明后天的吧。”
    挂断太后大人的电话,没两分钟,小赵就进来了。
    “我把吃的给您拿进来,还是您出来吃?”
    池以柔慢慢挪到床边,趿拉着拖鞋站起身。
    “出去吃吧。”
    池以柔走到餐厅,往厨房一瞥,就看见沈钦从在做着清淡小菜。
    这个男人,连做菜的样子都很好看。
    以往她采过血后,沈钦从也会为她下厨,做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
    如今再看到这一幕,恍如隔世。
    “做一点就够了,进来吃吧。”
    听到池以柔的声音,沈钦从一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小赵在池以柔刚坐下沈钦从还没过来的时候,就飞快地吃完饭,说了句“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就迅速地蹬上鞋子出了门。
    沈钦从那边做好那道菜,连带之前做好的那一盘一起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上。
    他拉开椅子,也坐下。
    池以柔微微抬头一看,才发现另一盘是她喜欢吃的海螺丝,微辣的。
    她低头慢慢吃着东西,沈钦从拿着竹签挑着海螺丝肉。
    他挑了一小碟出来,放在池以柔跟前。
    池以柔看了一小会儿,伸筷子慢慢夹着吃。
    她开口,是真正的平和。
    “我一不舒服,你就紧张,其实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沈钦从没说话。
    半晌才说:“你多吃点儿。”
    池以柔低头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她努力吃着,只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沈钦从。”
    “嗯。”
    池以柔没再说什么。
    餐厅陷入了沉寂。
    “沈钦从。”
    “嗯。”
    “沈钦从,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几位女士要的香水,我配制了样品。”
    接下去的话,沈钦从不说,池以柔也懂。
    配制了样品,拿来让她给同事拿过去,恰巧碰见了刚才那一幕。
    池以柔一笑。
    “沈钦从,我觉得自己有时候挺无聊的。”
    “至少三年前那事儿,做的就挺无聊的。”
    “现在回头想想,我其实也没得到什么,何必白白耽误你三年。”
    池以柔慢慢说着话。
    她的鼻子有些酸,胸口发胀。
    她略一顿,把这种难言的感觉努力压了下去,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香水成品做好了就拿到‘未济’吧,别送我这儿了。虽然我是个喜欢向前看的人,可没准儿哪天想到以前,”她故作轻松地调侃,“你也不希望再跟我起什么瓜葛吧?”
    沈钦从沉默着,帮她剥出最后一颗海螺丝肉,放到碟子里。
    他拿纸巾慢慢擦着手,“嗯,你照顾好自己,小赵很快会回来,我就先走了。”
    池以柔就坐在那里,看着那碟海螺丝肉发呆。
    直至听到关门声,她才微颤着肩膀伏在桌子上。
    从那日起,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
    池以柔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晚上也不熬夜不拼了,公司的人都暗暗松口气儿。
    小赵那几天就留在池以柔那里照顾着她,池以柔也没拒绝。
    一周后,池以柔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
    回家时,她叫过小赵,和她说:“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回沈先生那儿吧。”
    小赵站在那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先生他……回欧洲了,让我以后就在您这儿……”
    本来以为再提起他时,心中不会再有波动。
    可痛感却那么的清晰。
    去欧洲了……
    真好。
    这三年的荒唐,终于……
    落幕了。
    沈钦从怎么可能又帮自己换衣服又帮自己洗澡的,折腾一宿?
    别说这会儿了,就是之前他们有关系的时候,他都懒得多做什么。
    池以柔这么想着,突然就放下了心。
    她回到办公室,拿起秘书放在桌上的文件。
    看了半天,一点儿也看不下去。
    她知道,她好不容易用半个月去遗忘的人。
    又在她心里慢慢地……鲜活了起来。
    也是,曾经扎根心上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忘。
    这段日子,她也想过,如果实在忘不掉,那就不要忘好了。
    可她的骄傲偏执又不允许自己心中藏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或者,应该说是讨厌自己的人。
    池以柔低头一笑,努力不去想他。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池以柔接起来一听,是未济投资的副总。
    池以柔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要不是他,自己昨天也不会那么狼狈。
    池以柔在心中默默地把锅分给他。
    可她心里也明白,这怪不得人家。
    明明就是自己耳根子软,人家说上两句,自己就答应了。
    自己答应的事儿又怎么好去责怪别人?
    可……明明也不是耳根子软的锅。
    或许,是她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念头,促使着她答应了这件事。
    池以柔刚这么一想,就拼命遏制住了这个念头。
    不是的,她没有想过要见他。
    电话那边。
    副总:“老大,你手机怎么没人接?”
    池以柔:“昨天喝多了,手机丢了。”
    池以柔说完这句话,又促狭补充道:“原来你不是让我去谈事儿的,是让我去陪酒的?”
    一听这话,副总赶忙说道:“怎么可能?”
    他解释着:“我都已经提前跟和合的林总说了,你喝不了多少酒,怎么可能让你陪酒?”
    当然不可能是让她陪酒。
    点饮品的时候,林总就已经帮池以柔选了果汁。
    是她自己要点酒的。
    池以柔那么说,不过是事情源起自副总,她又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拿话吓唬他一下罢了。
    两人电话一断,副总就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了林总。
    电话里林总听了,一脸懵逼。
    他可怎么敢灌池以柔酒?
    就池以柔那小暴脾气,谁敢灌?
    关键是,她想喝,也没人敢管啊?
    林总刚说到池以柔想喝酒没人敢管,就突然想到他送那几位女士出门随手带上门的时候,看见自家老板从池以柔手里抢过酒杯的那一幕。
    他顿时闭了嘴。
    不是没人敢管,是敢管的人开始没管……
    可这话他又不能对未济投资的副总说……
    *************
    池以柔这一上午都不在状态。
    邹帅和裴元两人都看出来了,但谁也没好说什么。
    只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有意坐在了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池以柔说话。
    “祖宗,早上怎么没见你拎包来呢?”
    “对了,今天都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都往你办公室打电话?”
    “你不知道,早上你没来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我觉得你脸上怎么看着有点浮肿?”
    “一定是昨天睡前水喝多了。”
    “我要是头一天撸串喝啤酒,第二天一准儿脸肿。”
    池以柔就自己在那儿低头吃着东西,一句话没接。
    “祖宗,你你咋不说话?”
    池以柔侧着头歪着脑袋看裴元:“你烦不烦?”
    “你是不是太闲了?”
    “你闲的话,我这边的活给你分分?”
    裴元:“…………”
    裴元:“不闲不闲。”
    池以柔转过头继续吃饭:“不闲你就消停吃东西。”
    废话那么多!
    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拎包!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往我办公室打电话!
    不过脸浮肿吗?
    池以柔想拿出手机照一下看看。
    一摸兜才想起来,自己手机也丢了。
    算了,还是下午去买个手机补个卡吧。
    别的丢了也就丢了,手机丢了是真耽误事儿。
    裴元看了一眼有些发呆的池以柔一,边消停吃着东西,一边给邹帅使眼色。
    邹帅埋头吃饭,差点把头埋到碗里。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裴元:“我怂,你别给我使眼色,使了也没用……”
    *************
    下午的时候,裴元被池以柔抓去当了苦力。
    池以柔现在是要车没车,要钱没钱。
    车钥匙也在包里,这包一丢,连车也没法儿开了。
    幸好昨天她包里没有带证件,不然麻烦事儿就多了。
    裴元跟着池以柔去营业厅,给她刷了卡买了手机顺带办了张以前旧号的卡。
    刚拿到卡,池以柔就后悔了。
    手上用力一折,磁卡芯片就从中间折断了。
    “办张新卡,谢谢。”
    裴元看着那张刚刚被池以柔摧残致死的芯片,问道:“为什么要办新卡啊?你以前的卡号多好?”
    池以柔低头填着资料,边写边说:“告别过去,迎接未来,新号新生活!”
    裴元:“…………”
    裴元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有些心疼池以柔。
    过去哪儿是换张卡号就能告别的啊。
    只怕什么时候不想着告别过去,才算真正的告别了吧。
    裴元默默站在池以柔身后,看她办了张新卡,又带她顺路去了银行挂失补办的银行卡,两人这才回了公司。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电话特别多。
    池以柔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电话在响。
    接起来一听,是金鸽儿。
    电话内容没什么营养,就是问问池以柔最近在干嘛啦,这两天有没有空出去玩。
    刚挂断金鸽儿的电话,池以柔就又接到一通。
    真稀奇,居然是她的太后大人打过来的。
    平时手机通着,太后大人也很少打电话过来。
    这怎么手机一出问题,电话都来了?
    池以柔这么想着,随手拿起手机,边跟太后大人打电话,边给记得手机号的几个人发了条换号码的短信,还让他们顺带帮忙扩散。
    发完短信,她把手机放下,专注地听太后唠叨。
    太后大人简单问问她最近穿衣吃饭一类的问题,叮嘱了两句最近要注意身体换季容易感冒云云,又谴责了一下她很久没回家的罪行,最后才聊到了正题上。
    正题就是金鸽儿最为排斥的事情——相亲。
    其实池以柔早该想到的。
    太后大人打电话无非也就这两件事。
    一是关系她的身体,二就是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本来太后大人以为池以柔又会像往常一样,一口拒绝不留余地。
    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说辞,准备打持久战了施展三十六计了。
    按她的想法,是准备先夸一下人家孩子样貌好,用美男计勾起池以柔的兴趣。
    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为池以柔分析利弊。
    告诉她二十多也不小了,再晚了,好的真都被挑走了。
    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最后实在不行……
    她也就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却没曾想,池以柔听了她的安排后,只轻轻地说了声“好”。
    她刚坐起来,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池以柔诧异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小赵把手中那杯水端着递到池以柔嘴边。
    “太太,这是我刚煮的糖水,您先喝点儿吧。”
    池以柔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真知道自己撑不住的时候,绝不逞一点儿强。
    小赵把温糖水递过来了,她就伸手接着,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小半杯。
    这半杯水喝完,池以柔也不再问什么了。
    她明明知道答案的,刚才只不过是迫切地想从小赵口中得到确认。
    可确不确认又有什么必要?
    小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过来?
    就算是保安给她打电话,那也得先知道自己手机的密码不是?
    何况……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那个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小赵从池以柔手中接过水杯。
    “太太,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个……您家里什么都没有,这糖还是之前保安帮忙去买的。先生去买做饭用的器具、食材了,一会儿回来我就能给您做吃的了,您这样总在外面吃是不行的,身体要垮的。”
    小赵小声劝着。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来池以柔的这个公寓。
    上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在外面的客厅坐着。
    刚刚她来了,撸起袖子本打算先给池以柔熬点儿热粥喝。
    可一进厨房,她就呆住了。
    别说了米了,连个碗都没有啊……
    厨房干干净净的,要不是接了燃气,她还以为这是刚交工的精装房……
    真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小赵的好心劝慰,池以柔安静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着:“你怎么还叫我太太……”
    小赵一脸茫然,不知道池以柔为什么突然会说这句话。
    那不叫太太,还能叫什么?
    她看着池以柔,脑中突然闪过个念头。
    难不成先生和太太已经……
    小赵摇摇头。
    看这样子怎么可能……
    池以柔看着茫然的小赵,微微笑道:“我们已经分开了,先生没跟你说吗?”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小赵怔在那儿,半晌才说道:“没有……太太……不是……这……”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觉告诉她池以柔没有骗她,可……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小赵得到解救般与池以柔说了一句:“太太,哦不是,那个……”
    小赵猛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池以柔,只得越过去,直接说:“我去给先生开个门……”
    说完,她就小跑着出了卧室。
    池以柔笑笑,这姑娘还真是傻的可爱。
    都告诉她没有关系了,她还这么毫无顾忌地去给沈钦从开门。
    池以柔知道,尽管明确告诉小赵两人没关系了,但小赵已经习惯她和沈钦从在一起,潜意识里还是不会避讳这些的。
    听声音,房门外明显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看样子是帮忙送锅碗餐碟和食材的。
    等外面没有的喧嚷声,卧室门被轻敲了一下。
    进来的是小赵。
    她脸上带着笑:“您想吃什么,先生买了好多吃的,我给您炖个鸡汤?”
    小赵就是这点好,什么烦心事转瞬就忘,每天笑盈盈的,连带着看到她的人心情都莫名好转。
    池以柔笑了一下:“谢谢了,你随便做吧,不过我不太想喝鸡汤。”
    小赵点点头,说了句“好呀”,笑盈盈地转身又出去了。
    池以柔突然发现自己知道沈钦从与她就隔一扇门的时候,心里不似往常一样暗流涌动,而是真的很平静。
    或许当下午她和母亲半开玩笑地说了喜欢沈钦从之后,他便不再是心里那根不愿让人触碰的针了。
    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放下了”?
    池以柔抱膝坐着,手机一亮,是太后大人。
    “柔柔啊,你多大个人了,怎么手机还能丢了?”
    手机丢了?
    池以柔不解,不过也没直接问。
    “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文艺小导演就算了,你喜欢的那个禁欲小医生,还有那个眼古装片的演员,我给你问了。那会儿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准备跟你细说说,结果是你们院里保安接的,说你手机丢了……”
    池以柔下午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老妈还真的上了心。
    池以柔无心听这些,想了想,说道:“小赵回来了,刚给我做好吃的,我现在有点累,不然回头再说?”
    太后大人:“那也行,等明后天的吧。”
    挂断太后大人的电话,没两分钟,小赵就进来了。
    “我把吃的给您拿进来,还是您出来吃?”
    池以柔慢慢挪到床边,趿拉着拖鞋站起身。
    “出去吃吧。”
    池以柔走到餐厅,往厨房一瞥,就看见沈钦从在做着清淡小菜。
    这个男人,连做菜的样子都很好看。
    以往她采过血后,沈钦从也会为她下厨,做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
    如今再看到这一幕,恍如隔世。
    “做一点就够了,进来吃吧。”
    听到池以柔的声音,沈钦从一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小赵在池以柔刚坐下沈钦从还没过来的时候,就飞快地吃完饭,说了句“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就迅速地蹬上鞋子出了门。
    沈钦从那边做好那道菜,连带之前做好的那一盘一起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上。
    他拉开椅子,也坐下。
    池以柔微微抬头一看,才发现另一盘是她喜欢吃的海螺丝,微辣的。
    她低头慢慢吃着东西,沈钦从拿着竹签挑着海螺丝肉。
    他挑了一小碟出来,放在池以柔跟前。
    池以柔看了一小会儿,伸筷子慢慢夹着吃。
    她开口,是真正的平和。
    “我一不舒服,你就紧张,其实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沈钦从没说话。
    半晌才说:“你多吃点儿。”
    池以柔低头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她努力吃着,只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沈钦从。”
    “嗯。”
    池以柔没再说什么。
    餐厅陷入了沉寂。
    “沈钦从。”
    “嗯。”
    “沈钦从,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几位女士要的香水,我配制了样品。”
    接下去的话,沈钦从不说,池以柔也懂。
    配制了样品,拿来让她给同事拿过去,恰巧碰见了刚才那一幕。
    池以柔一笑。
    “沈钦从,我觉得自己有时候挺无聊的。”
    “至少三年前那事儿,做的就挺无聊的。”
    “现在回头想想,我其实也没得到什么,何必白白耽误你三年。”
    池以柔慢慢说着话。
    她的鼻子有些酸,胸口发胀。
    她略一顿,把这种难言的感觉努力压了下去,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香水成品做好了就拿到‘未济’吧,别送我这儿了。虽然我是个喜欢向前看的人,可没准儿哪天想到以前,”她故作轻松地调侃,“你也不希望再跟我起什么瓜葛吧?”
    沈钦从沉默着,帮她剥出最后一颗海螺丝肉,放到碟子里。
    他拿纸巾慢慢擦着手,“嗯,你照顾好自己,小赵很快会回来,我就先走了。”
    池以柔就坐在那里,看着那碟海螺丝肉发呆。
    直至听到关门声,她才微颤着肩膀伏在桌子上。
    从那日起,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
    池以柔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晚上也不熬夜不拼了,公司的人都暗暗松口气儿。
    小赵那几天就留在池以柔那里照顾着她,池以柔也没拒绝。
    一周后,池以柔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
    回家时,她叫过小赵,和她说:“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回沈先生那儿吧。”
    小赵站在那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先生他……回欧洲了,让我以后就在您这儿……”
    本来以为再提起他时,心中不会再有波动。
    可痛感却那么的清晰。
    去欧洲了……
    真好。
    这三年的荒唐,终于……
    落幕了。
    即便是昭昭白日下,也平添了脉脉柔情。
    他就站在那里,眼中带着讥讽,一动不动,任由池以柔施为。
    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温柔。
    不管环境多浪漫,气氛多适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有着说不出的突兀,让原本和谐的一切,失调。
    池以柔指尖停在沈钦从衬衣最后的那一颗扣子上,小指一勾,抬起头,目光嘲弄地看着他。
    沈钦从看着她的眼睛。
    池以柔目光中隐隐带着挑衅嘲弄。
    沈钦从奚落一笑,抬手从池以柔身后扣住她的腰,毫无预兆地俯身吻住她的唇。
    不算温柔,却让池以柔片刻失了神。
    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反射性地推开了沈钦从,侧着头咳着。
    说来可笑,她与他相处的这三年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他却从不会主动吻她。
    这乍来的亲近,让池以柔有些生理性排斥。
    或许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她曾期待过这个吻,可此时无疑带着种讽刺。
    她言语讥诮:“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下了血本来感激我。”
    这里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她拎起包,没多看他一眼,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身子稍稍顿了一下,也就仅仅那么一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池以柔回到车上,一个人呆坐了好一会儿。
    而后她开着车,找了家路边售卖甜点冷饮的店,要了杯果汁,慢慢喝着。
    有电话打了进来,她接通,是公司的合伙人金鸽儿。
    金鸽儿劈头就问:“和你家那位在家呢?”
    “我在外面。”
    “自己?”
    “嗯。”
    “那正好,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什么事儿?”
    “别废话,快说位置。”
    池以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留意这家店的名字。
    她刚想起身出门去看,就留意到立起来的新品甜点牌上有这家店的店名,倒是省了她出去看了。
    之前金鸽儿总说她麻烦,明明问店家就好的事儿,怎么就非要自己去看?
    她没说话,金鸽儿却懂,“你但凡把你这细致温柔劲儿给你家那位点儿,你们的关系都不至于那么僵。”
    哪怕在她的朋友眼里,他们这段并不幸福的感情,她都是原罪。
    只有她知道问题的真正症结所在,可也……弥补不了什么。
    池以柔扫了一眼甜点牌,“我在‘甜蜜时光’。”
    “……什么‘甜蜜时光’?”
    池以柔打开gps,给金鸽儿发了个定位。
    没一会儿金鸽儿就来了。
    她没有坐在池以柔对面,而是坐在池以柔旁边,往池以柔胳膊上一靠。
    “烦死我了,想骂人。”
    金鸽儿算是个乐天派,很少有让她烦心的事,能让她如此厌烦的,池以柔不用想也知道。
    “又给你介绍人了?”
    “我可怎么办啊!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啊,我家祖宗怎么还搞这套家长包办啊!!”
    金鸽儿直起身:“说吧,你之前都是怎么搞定这些的,我知道你家祖宗们也没少给你介绍。”
    “让他们知难而退就行了。”
    “怎么个知难而退法儿?亮出家底,让他们一看:妈呀,这妹子家也太踏马有钱了,我可不能娶她。是这样么?”
    池以柔知道金鸽儿是有意调侃,家里祖宗们介绍的那肯定是门当户对的,根本不会出现金鸽儿说的这种情况。
    “山人自有妙计。”
    “什么妙计?”
    “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说不通的,只能卸妆吓死他们了。不过……”
    池以柔微微侧头,伸手抬起金鸽儿的脸,拇指从她唇上一抚,沾上了点口红。
    她指尖轻轻捻了捻,动作不经意间带着些许蛊惑,她眼中浸笑:“不过我看了一下,你不太行,你得先去毁个容。”
    金鸽儿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哎呦”了一声,“我可算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他们了,我还一直想着,介绍的也都是各方面可以的,你敷衍他们是家里有一位,我怎么也提不起兴趣,今天可从你这儿找到根源了。”
    她有些口渴,招手叫了下店里小妹,让帮忙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着。
    池以柔笑了下:“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得把公司搞好。他们之所以没逼你,只是介绍着随你看,那是想看看你在外面能不能闯出来。好好工作吧少女,不好好工作公司经营不下去了,你可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金鸽儿一口水呛住,险些要了半条老命。
    “柔哥儿,下次我喝水的时候,您能歇一会儿别说话吗?”
    金鸽儿拍着胸口猛咳,等缓过一口气儿来才继续说道:“说起来下午有个提案,他们说你有事儿,我就答应了过去听,可我实在不懂那方面,反正你现在也闲着,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池以柔:“我坐一会儿就回家了。”
    金鸽儿:“你要这么想,虽然牺牲了你们一下午的时间,但是公司更好了,你更自由了,你们才有以后,不然咱们也是彼此彼此,你得灰溜溜回家听从安排。”
    池以柔拿着吸管搅着果汁,心思明显没在这处:“我觉得挺好的。”
    “是啊,”金鸽儿蓦地停住,“不是,你说什么?挺好的??”
    “嗯。”
    金鸽儿不可思议道:“那你家那位怎么办?”
    池以柔看向窗外,目光似没有焦点。
    “已经分了。”
    说完话池以柔起身,“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别、别,等等,你这是什么情况?”
    “玩腻了。”
    之前的那一幕,清晰如昨,如今又赶上这样的事儿……
    小赵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原本以为上次遇见了这个事以后就会被解除雇佣关系,没想到事后先生太太提都没提一句。
    但她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若不是先生和气,太太脾气虽不好但从不刁难人,她很有可能就自己辞职了。
    “小赵,没什么可收拾的了,你先回去吧。”
    “哎,好好。”
    小赵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赶忙把手头的东西整理好。
    临走的时候,她路过客厅,心下有些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地往太太那边看了一眼。
    太太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出神,面色很平和,怪不得没有了往日无形之中的那种压迫感。
    “太太,那我走了。”
    “嗯。”
    伴随着那声几不可闻的关门声,屋子里便空荡荡的只剩池以柔一人了。
    她脑中浮现出小赵刚才逃难似的的样子,轻摇了一下头。
    其实她并没有生气。
    在回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沈钦从不会在家。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或许只是想确认他确实不在,亦或是带着那么万分之一的期望,怕他真的在了,自己又没回来。
    所以当得知沈钦从不在家的时候,她甚至连失望都不曾有。
    本就该是这个结果的。
    从三年前的今天,池以柔就应该知道的。
    这个在她眼中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让沈钦从倍感屈辱。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过这个纪念日?
    池以柔低垂眼眸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她那时还一心想着如何过好这个纪念日,现在想想,只怕那时沈钦从是把这当作一种羞辱吧。
    每一个她觉得应该幸福的时刻,在他眼里都是一种痛苦。
    三年了,一段永远无法同步的感情,是不可能维系三年又三年的。
    池以柔坐在那里,看着地板出神。
    她脑中突然窜出个念头,心脏猛的一缩,紧着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缓解着胸口的闷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取出手机,打给郭叔。
    “他去哪儿了?”
    “先生在公司。”
    你看,他这人还是有个好处的,出门从来都用家里的司机,让人找不到他,又找得到他。
    池以柔慢吞吞地起身,走到楼上卧室,蹲在床边,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来一个棕色档案袋。
    档案袋是那种传统老式的,她捏着那根细长的线,动作很慢,一圈一圈绕过圆环,开了封。
    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目光从纸上手写的字迹掠过,最后停在了末尾的签名处。
    沈、钦、从——
    她的指尖从这三个字上轻轻抚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起身,把那张纸慢慢塞回了档案袋,又慢慢捏住那根线,一圈一圈的绕过圆环。
    林向远本来没有往他们那边看,听见这一声,一侧头,也笑了。
    “童导演,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这两天呗,过来谈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你肯定认识我们的大明星许星乐,这一位是我们新剧组千辛万苦聘请到的专业指导沈钦从沈先生,BLAUEN的特聘调香师。沈先生、星乐,这位是易安集团的少东家林向远。”
    沈钦从的目光从池以柔身上慢慢移到林向远身上。
    童导演看向池以柔。
    “这位是?”
    池以柔含笑自我介绍:“池以柔,林向远的朋友。”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童导演那一句“这位是”,不单单只想知道池以柔的名字,而是想对她的身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种在社会上混久了的人,多少身上都会带着点儿油腻感,想的也多。
    能站在林向远身边,和他出双入对,来这种私密的场所,那身份和背景也应该相当。
    除非只是林向远玩玩的对象。
    可池以柔这姿态和身上隐隐不容人亵玩的气质,很难把她往另一方面想。
    没想到池以柔轻飘飘的两句话,既把自己介绍了,又没给童导演继续往下问的机会,童导演也不好再问。
    这种碰面,都各有各的事情。
    多半就是相互寒暄一下,就各忙各的。
    林向远正要与童导演辞别,就听池以柔含笑说道:“新剧组?”
    童导演也健谈,愿意往下聊。
    “是啊,新筹备了一个剧本,调香行业的职业剧,我们对这个行业也不是太了解,想严谨一些,就邀请了沈先生。”
    池以柔回应的大方得体,目光中不起丝毫波澜。
    “那真是良心剧组,能请专业的调香师来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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