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硬闯
此为防盗章“没错吧。”寇凛挤着五官,咂咂嘴,将药汤碗放下。
先前于城郊救下楚谣,寇凛在她的恳求下,一直陪伴到楚箫带着家仆们寻来。策马离开之际,他曾与楚箫一行人擦肩而过。
当晚楚箫衣衫不整,披散着长发,脸上虽有些血污,却着实令寇凛惊艳了一把,觉得妹妹已是人间绝色,哥哥竟比妹妹的相貌还要更胜一筹。
但楚箫来到衙门以后,寇凛再看他,又觉得好看归好看,并不及惊为天人的地步,还是楚谣更美一些。
他仔细一想,那晚之所以会产生错觉,是因为环绕在楚箫周围的那些家仆们,各个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长的并不丑,不丢尚书府的脸,但平庸的太过一致,挑选这些家仆的人,一定是按照某种喜好标准挑选出来的。
起初寇凛并没有在意,他认为是楚箫刻意为之,用绿叶来衬托他自己。
就像寇凛挑选手下,喜欢清俊的小白脸,飞鱼服一穿,绣春刀一握,一个赛一个的俊俏,令他感觉很有面子。
直到翻看楚谣的卷宗,他注意到尚书府的家仆们竟然都是谢从琰亲自挑选调|教的。再想想谢从琰自己手下的兵,断不是这样的喜好审美,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所以寇凛联系着楚谣的经历,怀疑谢从琰对自家外甥女生有龌龊心思,并非凭空臆想。
“可是大人,即使谢从琰对楚小姐生了什么心思,始终没有下手,不算违背伦常。”段小江劝道,“您抓着这一处,想扳倒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就不能多想一些,倘若与伦常无关呢。”寇凛低下头,面前摊着不是卷宗,而是账本。
段小江认真想:“那与什么有关?”
寇凛也没打算卖关子,认真看着账本,慢条斯理的道:“比方说,他与楚小姐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他就不是谢老将军的儿子,那他是谁?谢老将军知不知道,楚尚书知不知道?究竟是谢从琰自己冒名顶替,还是谢家楚家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段小江跟着他的假设去想。
寇凛继续:“要知道,当年若非谢老夫人阻拦,谢从琰是可以承袭爵位的。即使爵位没捞上,圣上念着谢老将军的救命之恩,一路提携着他,而谢老将军那些旧部更是以他马首是瞻,来年谢从琰升任中军都督,京畿重地的军权便尽在他手中。小江,此事可大可小啊……”
段小江一对儿眸子越来越亮:“搞不好是大功一件!”
寇凛伸手在他脑门一戳,笑吟吟道:“你们家大人能混到今天,凭借的可不是这张英俊的脸。”
段小江嘻嘻一笑,又讪讪道:“可您也别怪属下乌鸦嘴,万一是您想多了,今天这些金子,可全都打水漂了。”
寇凛已经刻意不去想了,段小江一提,心又痛的难以呼吸:“无妨,今日谢从琰让我在裴颂之面前丢了面子,用三百两金买谢从琰一个不痛快,报了这个仇,也算值得。”
段小江伸出一根手指头:“大人,那些首饰起码价值一千金。”
“首饰楚小姐会退回来的。”寇凛摆摆手,“我若送的少,她没准就收下了,但这么一大匣子首饰,拿去给郡主做聘礼都绰绰有余,她哪里敢收?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收下我的重礼,京里会传成什么样子?”
“万一她就是敢呢?”
“没可能,你且看着,很快就会退回来的。”
果不其然,尚书府真派人来了。
一名锦衣卫捧着小木匣进来:“大人,楚小姐退回了三百两金子,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给您送回来心里踏实些。”
寇凛往门外瞧,愣了愣:“那匣子首饰呢?”
那锦衣卫道:“尚书府的管家只送回来这一个。”
寇凛不敢相信,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掀开匣子果然只有三百两金元宝。
那锦衣卫咳嗽两声,尴尬着道:“尚书府的管家还说,他们家小姐说了,大人这般寤寐思之,难免会积郁成疾,一病不起。若是因此耽误政事,于圣上、于社稷、于万民不利,便是她的罪过了。思量再三,大人您的心意,她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什、什么?”寇凛目瞪口呆。
段小江忍住笑,认真道:“咦,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寇凛额角青筋跳了跳,瞧见匣子里也有张纸条,展开了看。
段小江踮着脚凑过去,惊讶:“楚小姐竟然约您明晚见面?”
*
翌日傍晚,楚谣沐浴过罢,对镜梳妆。
春桃一边为她绾发,一边忧心忡忡:“小姐,您真要去见那位寇指挥使?”
“我约的他,为何不去?”楚谣打量着铜镜内的自己,两颊血色淡薄,便又取了胭脂抹了抹,“去那匣子里取些首饰过来。”
春桃拿来一根玉簪。
楚谣瞧了一眼,摇摇头,自己走去匣子前,挑选了一些贵重的金钗、金步摇,又往纤细的手腕上套了五个金镯子。
春桃惊讶:“小姐,您这打扮的是不是过于艳俗了?”
楚谣不解释,只管往发髻上插|金钗。
春桃想起谢从琰昨日的神情,咬了咬唇:“小姐,寇指挥使送东西给您,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
“我被人评头论足的可还少?”
楚谣满不在乎,何况她已经征得了她父亲的同意。
在楚箫被大理寺收监的节骨眼上,寇凛突然有此一招,一定有什么打算,楚谣必须搞清楚他的意图,以免措手不及。
再来,她父亲此时正被袁党围攻,寇凛跳出来的刚刚好,自己和他扯上了关系,有不少准备倒戈的墙头草,怕是得多看几日风向。
最重要的是,寇凛是出了名的断案高手,楚谣是真想请他帮一帮哥哥的案子。
……
装扮完了以后,她被春桃搀扶着上马车,出了尚书府后门。
大梁民风算不上开放,一直以来,对女子有诸多束缚。但十数年前曾遭遇过乱局,礼教崩坏的厉害,经过休养生息,虽是安稳了一些,但礼教与大乱之前,终究是不能比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出入皆权贵的织锦楼,这是楚谣与寇凛相约之地。
楚谣被春桃搀扶着走下马车时,段小江已经站在门外了。
她绾了发,不方便戴帷帽,段小江看的一呆,竟微微有些红了脸:“楚小姐,请。”
楚谣点头示意,向楼里走。织锦楼的位置原本就偏僻,巷子又似乎被封了,一个闲杂人等也没有。
待进到堂中,空空荡荡,不见一桌客人,看样子寇凛将织锦楼给包了下来。
段小江引着她上楼,停在一个雅间前:“大人,楚小姐到了。”
“进来。”
段小江将门打开,做出请的手势。
楚谣示意春桃留在屋外,扶着墙独自走了进去。
寇凛背对着门坐着,等门阖上以后,他才起身转头,与楚谣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
楚谣微微点头:“寇大人。”
寇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心口砰砰直跳,嘴唇颤了又颤。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娇艳的脸庞上,尽在她头上,耳朵上,扶着墙的手腕上。
这金钗,这金步摇,这金耳坠,这金手镯……
全是他的心爱之物啊!
楚谣好半天才站稳,双颊血色被抽空了一般惨白,感受到有股温热的鼻息倾洒在自己的额头上,她连忙后退两步,挣脱了他的钳制。
听见她父亲微带愠怒的声音:“进来!”
楚谣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心里感叹着小舅舅的警觉性实在可怕,自己刚刚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外,只听了两句,连口气都没来得急喘,就被逮住了。
“爹。”垂着头,楚谣等着挨骂。
这种事她从前也干过,代楚箫考科举,想要入朝为官,为爹分忧的念头冒出来之后,她满腹心思的想要了解官场,了解朝政,时常偷跑来书房翻看公文。
“你……”换做平时,楚修宁先要斥责她两句,这会儿却另有忧心之事,低声问,“你听去多少?”
“女儿……”楚谣听见谢从琰说寇凛发现了他的什么心思,盯上了他,对他的出身起了疑心。谢从琰是她外公的外室所生,这事儿当年闹的满城风雨,京中无人不知,她不懂寇凛有什么好疑心的。
还有“心思”,什么心思?
此刻见她爹紧张兮兮,愈发觉得怪异,索性沉默不语,故意绞着手指表现出内心的惶惶不安。
楚修宁深知自己这个女儿心眼多,但兹事体大,他不敢赌。又庆幸偷听的是女儿,倘若是儿子,真还不知如何是好。踟蹰片刻,看向钉在门口不曾进来的谢从琰:“你先出去。”
谢从琰望了楚谣一眼,欲言又止,走了出去。
等房门阖上,楚修宁道:“阿谣,你可知镇国公?”
楚谣一愣:“镇国公……傅云?”
大梁立国以来,一共封了六位国公,都是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
时至今日,除了定国公府依然手握重权以外,其他几家均已式微,尤其是镇国公府,二十四年前因为参与淮王谋反案,被夺爵抄家,阖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想当年,先帝沉迷炼丹,认为自己可以长生不老,不需要立什么储君,将膝下三子分别封为赵王、蜀王和淮王。”
这段历史楚谣十分清楚,赵王正是现如今的圣上。
“蜀王就不提了,宫女所出,无所依仗。皇三子淮王的生母,出自镇国公府,是镇国公傅云的亲妹妹。而皇长子赵王的生母,也就是当今太后,则出自定国公府。”
楚谣点了点头,所以定国公府无需在朝中站队,太子明衡也好,睿王明奕也罢,无论哪个最终称帝,对定国公府来说都是一样的。
楚修宁继续道:“直到先帝驾崩那夜,仍未立下太子,弥留时陪在先帝身边的,只有司礼监秉笔太监黎崇儒。三位王爷都不是皇后所出,按照无嫡立长的规矩,应是赵王继位。但黎崇儒那阉贼连夜找来定国公宋锡,说先帝留有遗诏,指定淮王继位。黎阉贼与当时的掌印大太监暗斗多年,而那掌印太监又与淮王走的近,黎阉贼并不想淮王登上帝位……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黎阉贼假传圣旨,说赵王欲要谋反,命淮王速速带兵入宫救驾,结果可想而知,淮王落得个弑父谋反的罪名……”
楚谣心头一惊。
这与她知道的历史并不相同,说是淮王自知得不到皇位,才与镇国公傅云、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合谋造反。
“先帝是否留有遗诏,至今是个迷。我倾向于根本没有什么遗诏,原本就该是身为皇长子的赵王继位,但如此一来,黎阉贼得不到任何好处。所以他假口先皇遗诏,逼着定国公上了他的贼船,利用诛杀淮王来排除异己,再揣着遗诏要挟新皇,换取利益。”
楚修宁冷哼一声,“圣上登基以后,黎阉贼成了东厂大都督,在朝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尤其十八年前塔儿谷与北元那一战,令我大梁元气大伤。庆幸的是黎阉贼在战乱中下落不明,应是死了。圣上在你外公以命相护下回到京城,废除东厂,重用锦衣卫,肃清朝中阉党的势力。特别是寇凛掌控了锦衣卫以后,动辄抄家灭门,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直到这几年才算消停一些。”
楚谣听的有些呆滞。
“阉党其实早已翻不起什么浪来了,圣上命寇凛抓着阉党不放,应是还在找寻那份不知真假的先帝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