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复尔雅好看的眉毛微蹙,他举起手,抬了一下眼镜。
复尔雅旁边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师厉声斥责:“陆玫!看来真该就你父母来了!”
陆玫盯着复尔雅,低声说:“我没……”
复尔雅看向洛芍,温声问:“你怎么样?”
洛芍无力地摇了摇头,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个怯怯又苍白的笑容:“老师,我没事。”
复尔雅看向那个年纪大的男老师。
男老师对陆玫说:“你看你打扮的样子,妖里妖气,整日里不学好,将来有什么出息!”
陆玫始终没有看自己班的班主任,而是望向复尔雅的方向,眼睛通红,隐隐有水光。
这个年纪的少女不怕任何艰难困苦,只怕自己在喜欢人的面前丢脸。
复尔雅则对洛芍说:“老师送你回去。”
洛芍轻轻“嗯”了一声。
陆玫将目光放在洛芍的身上,眼中更恨了。
洛芍在心里暗叹一声,随着复尔雅走开。
此时,学生们大多已经回到寝室楼,路上的学生渐少,黑暗的路上唯有老式的路灯散发出一星光亮。
洛芍盯着鞋尖前的光亮,听着复尔雅的皮鞋鞋跟撞击地面的声响。
“她对你说了些什么?”复尔雅柔声问。
洛芍并不想将老师牵扯进来,便攥着衣角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复尔雅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声音更轻更柔了:“你别怕,如果她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定要告诉老师。”
洛芍垂着头,刘海儿遮住眼睛,嘴角勾了一下,闷声说:“老师,你不是我的班主任,也不是她的班主任。”
复尔雅乐了,他笑说:“虽然不是班主任,难道我就不能保护我的学生了吗?”
宿舍门就在眼前。
复尔雅停下了脚步,轻声唤她:“洛芍。”
洛芍疑惑地抬起头。
复尔雅温柔而严肃地看进她的双眼中,告诫说:“被欺负的时候不要瞒着,一定要告诉老师,你自己越是怂,越是会被欺负,有些人得不到教训便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路灯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光圈。
洛芍笑了一下,又立即抿平唇角:“我知道了,老师。”
复尔雅眨了一下眼睛,却见洛芍还是那副怕怕的模样,哪里有笑的样子,可能是他眼花了吧。
“好了,你进去吧。”
洛芍朝复尔雅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我赞成你的话,也欣赏你这样的老师。
而后,她就飞快地蹿进了寝室楼里。
复尔雅盯着她灵快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东哥!东哥!你在做什么!快从窗户上下来啊!别想不开做傻事啊!”
男寝内,郑天宝哭天抹泪地抱住纪东曦蹬在窗台上的一条腿,大声嚷嚷着,引来走廊里无数人观看。
纪东曦攥着窗框,几乎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他眯着眼睛,死死锁定女生寝室楼前那个身影。
不爽,不爽,就是不爽!
那个身影在寝室楼前站了一会儿,便沿着楼前的小路走了过来。
窗户内,郑天宝正在人来疯,耍活宝;窗户外,纪东曦突然朝楼下路过的身影招呼了一声。
复尔雅左右看了看,才抬头向上看去。
他一愣,立刻严厉指责:“回去,缩回去!”
纪东曦笑着摸摸后脑勺:“老师放心,我运动神经很好的。”
“善泳者溺于水,不要心存侥幸,快从窗户上下来!”
纪东曦依旧笑着,两眼弯弯像是悬在天上的两弯月牙:“我有事情要问老师。”
复尔雅抻了一下衬衫衣袖,低头看了一看手表:“行,我上去,你不要再呆在窗户上了。”
纪东曦微笑地看着复尔雅走进男生寝室楼,他将身子缩了回来,一脚踹开郑天宝,轻轻一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你先洗漱,我出去一下。”纪东曦留给郑天宝一句话,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纪东曦在楼梯上堵住了复尔雅。
复尔雅笑了笑:“怎么了?白天还没有打够吗?”
纪东曦露出大男孩儿的羞涩笑容:“我是想要跟老师你谈谈心。”
复尔雅一愣,随即温声说:“好啊,老师欢迎,不过,今天有些晚了吧?”
纪东曦垂眸:“都是老师在小卖部说的那番话让我……”
他支支吾吾,羞涩极了。
复尔雅了然一笑:“果然是正好的年纪。”
纪东曦抓着楼梯扶手,细长的手指在楼梯灯光下白的发亮:“老师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
复尔雅温吞说:“让老师想想……”
他眼神游移,落在了墙壁上的影子。
复尔雅勾起唇,轻轻笑了一下:“该不会是你们班的女生吧?”
“哇啊——”复尔雅睁大眼睛,“老师好厉害。”
复尔雅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就好像一脚踩进了某个陷阱似的。
复尔雅没有继续讨论起纪东曦暗恋的女生,而是说:“学生时代有喜欢的人固然是一种很美好的体验,不过,你们眼下都是最关键的时候,还是专注于学习比较好。”
纪东曦突然问:“老师有喜欢过人吗?”
复尔雅抬起手食指指腹滑过眼镜腿儿:“你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有早自习吗?”
他转身下了楼梯,却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纪东曦收敛笑容,盯着老师的背影,直到熄灯铃响起,走廊灯熄灭,他整个人才沉浸在黑暗中。
女生寝室。
洛芍的舍友姚静正趴在被窝里打电话,电话那端似乎是她的男朋友,两个人黏黏糊糊地说个没完。
热恋中的男女就像是同一个鱼缸中的金鱼,除了彼此,再也看不到其他。
好在,她从未陷入过这样不理智的情感中。
洛芍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场记忆——
洛芍染着头,带着耳钉,翘着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嘴里嚼着糖,做尽一切他厌恶的事情。
“洛洛,你不该这样,女孩子可以活泼一点,风情一点,但你这么叛逆就是过了。”
“呵,老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肮脏的东西!”
“洛洛,”男人无奈地笑了,“我也算得上是你的恩人吧?你这就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洛芍歪头,粉色的发丝抵在泛着雾气的车窗上,她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翻卷,即便她浓妆艳抹,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凉薄的纯真。
她红唇一张一合:“你就该让我死在孤儿院里。”
“洛洛,你该知道的,我见过那么多女孩子,他们或天真,或故作成熟,或蠢笨,或骄纵,却没有一个是我心里的样子,除了你。”霓虹灯在他的脸上照出斑斓的色彩,他就像是充满诱惑的世界。
然而,她却对此嗤之以鼻。
“你可真是恶心。”
男人像是原谅小孩子一般,温和地笑了笑:“不怪你,你不懂。”
她怎么会不懂。
洛芍睁看眼,目光森冷如刃:“从你叫我洛洛开始,我就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男人的笑容收敛起来,握住方向盘的手缩紧。
“洛丽塔是吧?”洛芍扭过头,她启唇一笑,红唇白齿,像是匍匐在夜里的恶鬼,“你一直想把我塑造成你心里的形象是吧?”
“呸!”她一口吐沫吐到他成熟又英俊的脸上,“你做梦。”
男人终于动怒:“洛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个老男人有妻有子,还在想着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想着塑造我?控制我?呸呸呸,你还要点脸吗?”
男人手背青筋暴起,桃花眼中更是森寒一片:“你的病不治了?没有我,我看你怎么活!”
洛芍张嘴大笑,神情疯狂,她死死盯着,一字一顿道:“那就去死好了。”
她突然扑过来扭动他的方向盘,男人一时不差竟被她得逞了。
“嘭”的一声巨响,黑色的SUV撞在了电线杆上,保险杠撞歪,前盖整个凹了进去。
“咔嚓”一声,车门打开,一条白皙笔直的长腿先探了出来,而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跳了出来。
她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观赏着禽兽负伤又恨死她的神情。
洛芍右手作枪状指着他说:“纪言,我感谢你救了我,可是你意图操控我,塑造我,那是不可能的,刚刚那一撞,咱们算是两清了。以后,你去找你的洛丽塔,我洛芍要走自己的路,当一回自己!”
她歪头,露出一个凉薄又甜美的笑容:“再靠近我,杀了你。”
她大拇指一勾,像是按下了扳机。
而后,她像个疯子似的,张开双臂,狂笑着跑开了。
纪言狠狠地锤了一把方向盘,汽车发出“滴——”的一声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