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岛之夜
站在黎仁轩身边的西装中年男在和他说着什么“美股回升、主力资金”之类的话，脸上是一副小学生看着老师的求知模样，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个中年男是城中名气不小的财经节目主持人，两小时前，许克诗恰好在电视台休息室的杂志上看到这中年男的照片。
看样子黎仁轩似乎是来这里做财经节目访问。
许克诗可以想象访问出街后的标题——无外是什么金融才俊、年轻有为之类的枯燥赞美词。
泛着白光的楼层数字快速变化，眨眼的功夫，电梯在三楼停下。
“下次再见，黎先生。”
“那我先走了，黎先生。”
“今天多谢了，黎先生。”
“谢谢黎先生帮忙做这次访问。”
几个西装男一一向黎仁轩毕恭毕敬地打完招呼，而后一同整齐闪出电梯。
“叮”——
电梯门关闭。
现在，只有黎仁轩和许克诗待在里面。
转眼间，电梯到达负二层地下车库。
“叮”——
电梯门再度向两边滑开。
许克诗步出电梯，还没走出第二步，手腕就被人握住。
“去哪，我送你。”
黎仁轩的力道用的很轻，但已经令她停下脚步。
在她转身的瞬间，他松开她的手腕。
许克诗抬眼看向他，目光半是不满，半是责怪。
——这家伙不早不晚，偏偏在哥哥去了英国后才发现财务报告有问题——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用，我的车已经来了。”许克诗远远见到爆炸头已经将车子从停车位飚出来。
“叔叔说你没住在家了，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我哥家。”
黎仁轩咧嘴一笑：“有你这样的妹妹，克狄有的烦了。”
许克诗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以示不以为然。
爆炸头在他们身前停下车，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踏出驾驶席，准备为许克诗开后座车门。
“许小姐和我有事要谈，你可以回去了。”黎仁轩轻描淡写地对爆炸头说道。
爆炸头看起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他只瞧了许克诗与黎仁轩半眼，飞快地抛出一句“好的，再见，”说罢，他又钻回驾驶席，关闭车门，踏尽油门，扬长而去。
许克诗有点懵——
这个爆炸头的最大优点就是话少、不爱管闲事，在这时却变成了令人无语之处。
“等我一下，我把车开出来。”
黎仁轩嘴角掀起一丝笑容，笑得无辜又迷人。
一分钟后，一辆外壳亮晶晶的黑色保时捷在她身前停下。
黎仁轩步下车，绕过车头，为她打开副驾车门。
许克诗抬眼看了看他，他这一系列动作配上他的外形——
给人的整体感觉——
说是在拍名车广告还真没人会不信。
许克诗于内心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拒绝。她倾身轻巧地钻进副驾驶席。
黎仁轩关闭车门，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轿车驶出地下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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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车内一片安静。
将近五分钟的沉默过去——
许克诗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个访问。”
“又是COO，又是CFO，你这么忙，还有空做访问啊。”（注：COO——首席运营官；CFO——首席财务官）
她话中夹杂着十分明显的挖苦，黎仁轩即刻听出她意有所指。
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是因为你哥那件事在怪我吗，那个项目一直是他在谈，我没想过插手，只不过，既然发现对方有问题，总不能看着克狄送上门被人骗。”
缤纷霓虹与璀璨夜景于眼前飞逝而过——
车内隔绝了外面喧嚣而鼎盛的花花世界。
只有黎仁轩的话语响在耳边。
他的声音很温文，不具攻击性，与黎卫德的说话方式如出一辙。
他的父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
“我饿了，要吃东西。”许克诗转头看着他，以接近于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有一双深邃漂亮的双眸，明亮而有神采，从来不会出现脆弱的眼神。
但这不代表他没受过伤。
黎仁轩唇边漾出一丝微笑：“想吃什么。”
“吃海鲜，去洛川岛。”
洛川岛位于西南面，是全城第二大离岛，也是一块旅游胜地，主打自然风光旅游景点以及各色海鲜酒楼，虽然现在刚过旅游旺季，但这不妨碍她突然间想吃海鲜。
“太远了，还要搭渡轮。”黎仁轩说。
“我就是要吃海鲜。你到底去不去。”许克诗皱起眉心。
“去。”
驶过一座地标大桥，上了三段高速之后——
这对帅男恨女即将到达目的地。
刷卡，进码头，上渡轮。
15分钟后。
许克诗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她退出游戏界面，放下手机，几乎无意识地又问：“还有多久才到？”
耳边是渡轮上游客的闲聊声和浪花的拍打声。
这是她第三次问他还要多久到达。
但黎仁轩不是跑船的，也不常坐这条路线的渡轮，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黎仁轩第三次回答：“就快了。”
他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一样。
前两次他说完“就快了”，她都会消停一阵子，但这次她已经饿到无法再抵抗饥饿感——就像古装片里那种会不顾一切去抢路边摊包子的主角。
她抬起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微微仰头：“我不行了。我马上要吃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但并不给人气若游丝的感觉。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撒娇，但经由她口中说出来，则带着如同命令般的强硬。
“是你自己非要来这里，不然，这个点我们已经吃完了。”黎仁轩说。
他的话在责怪她，但他的语气很温文，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坐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留灰白短发的老婆婆突然转过头：
“小姑娘，别催了，还有5分钟就到岸了，到时候让你男朋友给你多叫点菜吃。”
许克诗登时愣住——
一丝红晕出现在她巴掌大的雪白脸蛋上。
“不好意思。”黎仁轩说。一丝极浅的微笑浮现在他薄薄的唇边
老婆婆对黎仁轩的态度很满意，笑着点点头，转回身。
许克诗又掏出手机，打开界面，没再去看黎仁轩。
没过多久，渡轮到岸。
虽然现在属于淡季，但今天正值周日，今晚来岛吃喝玩乐的人不少，码头上到处都是人。
许克诗与黎仁轩踱着小步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后方有人心急，一个劲地往前面挤，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许克诗往黎仁轩身侧倾斜过去。
冲撞的力度并不大，她并没失去平衡，只是轻轻地往他身侧倒了那么一下。
模特走路第一条准则就是要“稳”——
她立刻站直了身子。
她抬眼看了看黎仁轩。
他没伸手去扶她。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点冲撞完全不会令她受伤，又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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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进了当地一间名气响亮的海鲜酒楼。
大堂内人满为患，四处充斥着说笑声，嘈杂、混乱、热闹且鱼龙混杂。
服务生像是踩了风火轮般，敏捷轻巧地穿梭在一张张桌子之间，传菜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地在各个角落响起。
幸运的是还剩几个空位，无需他们等待。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系黄色头巾的服务生说。
“三宝海鲜，清蒸石斑，上汤芝士焗龙虾，脆皮烧肉，芒果龙虾沙律……”许克诗浏览菜单，快速报出菜名。
“好的，请问需要什么饮料？”服务生说。
“还有脆皮乳鸽，然后我要海底椰奶露。”
服务生这才用飞快斜眼扫了下许克诗——
点这么多菜的女孩子还真的不多见。但他没空惊讶，又飞速道：
“先生需要什么饮料？还是酒？”
“和她一样。”黎仁轩说。
服务员点点头记下，然后脚底抹了油一般，飞快离开他们这张桌子。
“还要不要再点别的？”黎仁轩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在手机界面上快速敲字，眼睛没看她。
这是黎仁轩让她感到有些神奇的地方。
许克诗想起在伦敦的时候，有一次她和几个洋鬼子友人去苏格兰过假期，在当地餐厅点菜的时候，她点了一道翻译过来名为“酸奶酪龙蒿叶抹黄油迷迭香黑胡椒烤羊排”的菜——
坐她对面的土生土长鬼佬男模听到后，立刻张开五根手指，以手掩嘴，一脸惊愕地说:
”ForChrist’ssake!Youbeast!Unbelievable,Jesus,youalwayseatlikethis?Youshoulddefinitelykillyourself.”
（注：老天爷，你这个禽兽，不可置信，老天，你一直都这么吃的吗？你绝对该切腹自尽。）
……
鬼佬男模那恐惧而嫌弃的神色至今仍深深刻在她脑子里。
她想起以前自己和黎仁轩上街买冰淇淋的时候，她让店员给她做两个球的冰淇淋，他那时也是一句话也没说。
她又想起——那天看完电影后，他们俩去了间美式快餐店。她点了蛋挞和热巧克力，他点了炸鱼。她看他的炸鱼卖相不错，又叫他多点一份炸鱼给自己。
很多人往往会在这种时候嘲笑对方，并说“真能吃啊……”之类的话。
但黎仁轩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儿时和他的回忆就像杂乱的剪辑似的，一个片段连着一个片段在脑海里闪过。
而他现在就在她对面。
“够了，”许克诗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别人对着我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