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儿时的初次见面

    黎仁轩对她的嚣张行为毫不恼怒。“你自便。”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太阳消失在天边。
    许克诗大感不妙。
    黎仁轩先是签掉六份课本那么厚的文件，接着又有几个人过来向他请示东岛重建地段收购的几个细节该怎么处理；跟着他又接了个电话，给他打电话的人大有来头，即便是许承光本人，也要对电话里的人礼让三分……
    黎仁轩在城光集团权力大得超乎想象。在眉头紧锁的许克诗看来，他都快只手遮天了。
    媒体戏称自己的哥哥是“失宠太子”，未必是空穴来风。
    这下太美妙了。
    她那没良心的爹暂且放到一边。她的家，已经被区莉莉霸占；她哥在城光集团的地位，则快被黎仁轩压到边缘。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许克诗打开界面，是关于工作的短信。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从椅子上站起来。
    “肚子饿了？我请你吃饭。”
    “不用，你贵人事忙。”此时此刻，许克诗不想继续面对这个人。
    2小时后，临时安排的助手载许克诗到达摄影棚，今晚要为时装杂志《TREND》拍摄下个月的封面。
    她有些懒散地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师、造型师、发型师轮流围着她转。
    模特这一行做久了不免感到有些麻木。有时候她在镜头前摆姿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做着什么样的动作。
    她脑子里不断闪过许承光、区莉莉、许克狄、黎仁轩这几个人的影子，只觉疲累至极。
    ***
    十五年前，在翟恺彬老家中，8岁的许克诗遇见12岁的翟恺彬。
    他们二人的爹在客厅内谈生意。
    许克诗在客厅里待了一会，跑出门，走到长方形游泳池边，在一张白色日光椅上坐下。她喜欢有水的地方。
    前方，一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或是管家、或是佣人的西装男站在游泳池边上一隅，一动不动，看起来就是一尊活生生的石像。
    许克诗过贯了有人看着自己的日子，并不觉得西装男煞风景，她自顾自地、优哉游哉地半躺在塑料椅上。
    阳光猛烈地照下来，她把原先架在雪白额头上的儿童太阳镜放下，望着游泳池上的粼粼水波。
    如果忽略掉她手中那袋五颜六色的坚果零食包装外壳，她看起来还挺成熟。
    ……
    10分钟后，她陷入熟睡。
    “你哪位啊？”
    “我说你哪位？”
    “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缓缓地睁开眼，有一只手在太阳镜前摇晃。
    由于刚被吵醒，她一时有些懵。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那只手的主人再度开口。
    声音很年轻，不是大人的声音。
    许克诗一把摘掉太阳镜，蹙眉看向来人。
    “你哪位啊？”她模仿他不耐烦的口气问道。被人打扰休息，她不满了。
    眼前站着一个年纪比她大的男孩——唇红脸白，剑眉星目，身材瘦高，穿私立学校的西装衬衫，歪歪斜斜地系着蓝白条纹领带，衬衣领口有一处黄色污渍。
    学校里踢足球、打篮球的男孩身上就会有这样的污痕。
    翟恺彬笑了：“这里是我家，你还挺嚣张。”
    “我是许克诗，”她慢悠悠地、逐字逐字地报上姓名，“我跟我爸来的。”
    她的口气不太像一个8岁的小女孩。
    “哦——”翟恺彬拉开她身旁一张塑料椅，潇洒地坐下，“原来你是许叔叔的女儿。”
    他的口气也不像一个12岁的男孩。
    “Lovelytomeetyou,”翟恺彬抛出一句英文，“我叫翟恺彬。”
    他的英文说得很自然，一点也不做作。他整个人都很自信，自信的模样还不让人生厌。
    “你是培望的学生？”许克诗看着他西服胸口上的学校标志徽章。
    培望学校是中小学一体的顶尖私立名校，是一间男校、和尚庙。她哥哥许克狄就是培望的学生。
    “是啊，你呢？”
    翟恺彬打量着许克诗。虽然他读男校，但不代表他丧失判断女生外貌的能力。
    眼前的女孩双眉斜飞入鬓，眼睛很明亮，眼睛的形状也很漂亮。
    “我读圣英。”
    圣英小学同样是大名鼎鼎的私立学校，不过并非女校，而是男女同校。
    “你几年级？”翟恺彬问。
    “三年级，你几年级？”
    “我比你大多了，我读中学了，”他停了一停，以命令的口吻说，“叫哥哥。”
    “我只有一个哥哥，而且，我哥长得比你高。”许克诗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翟恺彬面露菜色，“我知，你哥许克狄是吧，大我一届。”
    “你认识他？”
    “是啊，你哥上次打球输给我了。”
    “我不信，我哥打得都不知道有多好。”许克诗抬了抬下巴，神色高傲。
    翟恺彬，一枚小帅哥，同龄人中的顶级高富帅。
    班上无一女生，但隔壁女校有不少女生倾慕他。
    ——这个许克诗，不但不倾慕他，还不尊敬他。
    ——算了，她还这么小，看她还挺顺眼的，不和这样的小妹妹一般见识。
    这天以后，他们经常隔一、两个月见一次面，或者隔两、三个月见一次面。俩人都比同龄人早熟，俩人都有点我行我素，相处却挺融洽。
    ***
    三年时光在不知不觉间飞逝。
    那天秋游回来，她的校服裙子染上一层泥，衬衣上也都是尘。因为带过去的零食全被吃完，她背着空荡荡的书包轻松地蹦进了许家大宅。哥哥许克狄那时候就读寄宿高中，只有在周末才会回家。
    而此刻，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这人便是黎仁轩。
    他同样穿着校服——衬衫西裤，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衬衣领子随意地立在两边。那时候他的个子已经很高。
    他英俊地、斯文地、冷峻地、漂亮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数学习题册。
    “你是谁？”许克诗放下书包，盯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看起来像个大人。
    “这是仁轩，你黎叔叔的儿子。”司机炳叔，当年他还是炳哥，向着他的大小姐解释道。
    许克诗见过无数次黎卫德，今天第一次见到他儿子。
    黎卫德是城光国际集团行政总裁——他是许承光最为信赖、器重的下属，同时，他与许承光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厚交情。
    “嗨。”黎仁轩开口。
    简短的发音，干脆利落。他对她流露微笑。
    极浅的笑容中带着若有似无的风流。
    14岁的黎仁轩，少年该有的英气他全有了，不该有的成熟气质他也有了。
    他笑起来很迷人。许克诗意识到这一点。她喜欢他的笑容。
    她想起自己秋游回来衣服上沾了不少尘泥，现在看上去简直像个小乞丐。
    她一言不发，飞速转身登上大理石台阶，上了三楼自己房间，一路跑得飞快，鞋底扣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砰”、“噔噔噔”的响声，不知道的会以为她家地震了。
    打开房门，一头扎进浴室，打开大理石盥洗池前的水龙头，将自己充满汗液的脸蛋冲洗干净，换下脏兮兮的校服，从衣橱里拿出一件飘逸的白色连身裙，双手举高，将裙子套在身上。
    变身完毕后，她在全身镜前打量了下自己的模样，然后走下大厅，这次她走得不疾不徐，没发出上楼时那么大的声响。
    她在黎仁轩旁边坐下，只不过与他隔了将近一米的距离。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开启电视机。
    熟悉而动听的片头曲响起，她最喜欢的动画片正准时播放。
    “你看不看？”她问黎仁轩。
    黎仁轩发出一记无声的轻笑，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做题。
    “声音要调低点吗？”她再问黎仁轩。
    “不用。”黎仁轩专注做题，没再看她。
    这集剧情十分精彩，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有了飞跃性的进展。怪盗女主角差点就要栽在男主角手里了。
    可许克诗看得却没有平时那么入迷，她时不时地偷瞄黎仁轩。
    他的鼻梁高挺贵气，鼻尖秀气，薄唇略显薄情，然而薄得恰到好处。眼睛漂亮到近乎阴柔，但英气的长眉恰好中和了这份阴柔。
    他简直完美。
    不，超乎完美。
    他和她学校里的男生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是他年龄大些的缘故吧。又或许是他长得比那些男生都要好看。这段时间的许克诗认为世上最帅的男人就是这动画片里的警察男主角了。
    但今天见到黎仁轩，他给她带来的视觉冲击令她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对不起，警察哥哥，你不是最帅的。
    夜幕降临，许承光与黎卫德从外边风尘仆仆回来。厨师已经做好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丰盛饭菜。
    许克诗和黎仁轩从沙发上起身。
    “黎叔叔。”
    “许叔叔。”
    二人分别问候对方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