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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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涵不解的看着她。
为什么她要说自己没事?为什么她要说自己不会哭?她失去了三个孩子和自己的父亲,她不伤心吗?不难过吗?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夏夏。”
“沛涵,我的腿没什么力气,你能带我去停尸间看看他们吗?”
沛涵还是回不过神。
老王的眉头也深深的蹙着:“我去拿轮椅。”
“谢谢。”初夏非常平静的感谢,然后继续用手指擦着沛涵脸上的泪水。
沛涵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中的空洞,眼泪流的更多。
初夏不厌其烦的帮她擦着。
“别哭了,我真的没事,你不能太伤心,那样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乖,听话……别哭了……”
她越是这样说,沛涵眼中的泪水就越多,就好像她流的不是自己的泪水,而是她眼中的泪水,就好像是帮她发泄心中的痛苦。她一下子就把她抱住,大哭的叫着:“夏夏……夏夏……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安慰你才好?夏夏……求你了……哭出来吧……”
初夏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
“我真的没事。”
沛涵那么无力,那么无力。
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真的太可怕了。
不一会儿,老王将轮椅推过来,两人扶着初夏下床,坐到轮椅上,然后推着她去了停尸间。
冰冷的停尸间,冷气直入骨髓。
小小的冰柜被慢慢的拉开,初夏撑着轮椅站起身,然后垂目看着父亲的尸体。
脑袋里突然出现好多的回忆。
爸爸的笑容,爸爸的严厉,爸爸的温柔,爸爸的大手,被爸爸抱在怀中的温暖,跟爸爸一起吃东西的快乐,爸爸对她说过的话,爸爸一切的一切,还有那句:夏夏,妈妈走了,快过来……
初夏就那样怔怔的看着自己父亲那张冰冻的脸,没有泪水,但瞳孔中尽是哀伤。
她双唇缓慢,轻声的叫着:“爸……对不起,没能看到您最后一面,没能跟您最后说说话,没能治好您,没能孝顺您,没能好好的照顾您,请您原谅女儿的不孝,不过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埋怨我,因为您最疼我了,不管我犯什么错,你从来都没有骂过我,更没有打过我,你是这世界最疼我的人,但是您走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再疼我了,我已经成了没有父母的孤儿。爸……女儿好想您,真的好想您……”
身旁的沛涵已经趴在老王的怀中哭成了泪人,但是初夏的双眼却还是那么的干涸。
她久久的站在那里,久久的看着里面的父亲。
“对了。”她终于又有了声音:“小昱呢?”
沛涵的身体一震。
老王将她抱紧,然后回答:“小昱的尸体被老爷子带走了,在几天前就已经安葬了。”
初夏听着他的话,竟然回应:“哦。”
就只有这样?
沛涵在老王的怀中转过头,看着她那没有表情的脸。
她用力的闭上双目不再去看。
虽然她说自己没事,虽然她没有哭,虽然她没有露出伤心的表情,但是她现在的内心一定是千疮百孔,是怎么样的痛苦让一个人变的这么麻木?夏夏,你已经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连我都不愿意敞开心扉了吗?
初夏慢慢的推着装载着父亲尸体的门,将他放回原本小小的,冰冷的地方,然后她坐回轮椅双手滚动着轮椅,离开这冰冷的地方。
沛涵看着她的背影,只能紧紧的抓着老王衣服。
……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初夏的身体已经渐渐的康复,终于迎来的出院的日子,但是坐在车上,看着熟悉的道路,她却突然说:“能先送我去初诚吗?”
老王和沛涵的脸色都非常阴沉。
“好。”
“谢谢。”
车子停在初诚,初夏在打开车门的时候,对他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处理一下初诚的事。”
“夏夏,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还是先回家休息吧。”
“我没事,你才是,最近脸色很不好,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再担心我了。”
“夏夏……”
“王总,照顾好沛涵。”
“我会的。”
初夏下车,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转身走进初诚。
刚一进初诚的大门就看到小秦急匆匆的跑过来,一脸的惊喜。
“初总,你已经痊愈了吗?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初夏习惯性的想要扬起职业的笑容,但是僵硬的嘴角就好像铁块一样没有办法动弹,而这一瞬间,她想起薄擎第一天回国时,他们相遇时的最后话语。
‘你笑什么?’。
‘没什么,职业习惯。’。
‘这个习惯不好。’。
这个习惯真的不好,让她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情。
小秦见她晃神,疑惑的叫了声:“初总?”
初夏回过神。
“这几个月真是太辛苦你了,这个月一定给你加薪,而且还会补上上两个月的。”
“真的?”
“嗯。”
“太好啦。”
“初诚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都拿去我的办公室吧。”
“初总你才刚出院,你的身体……”
“我没事。”
“好,我马上去拿。”
初夏跟小秦一同上楼,当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她拿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打给一个男人。
“喂?”
“薛少。”
“你已经痊愈了?”
“是的。”
“为什么会打给我?”
“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一有薄擎的消息,就通知我,我要见他。”
“好。”
“谢谢。”
“夏夏……”薛荆辰突然轻声的叫她。
初夏并没有回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薛荆辰的声音很是担心:“你的身体有没有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有没有觉得很不对劲?”
“我很好。”
“真的吗?”
“是。”
薛荆辰怎么可能相信她会没事?但是他却没有再问什么。
“你能够痊愈我很开心,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放心来找我。”
“谢谢。”
初夏挂断电话,小秦已经将堆积的文件拿进办公室,初夏开始处理这几个月的事务,而自从她回到初诚,就没有回过家,日日夜夜都在这个办公室内,不停的工作,直到一个月后,薛荆辰的电话打过来,告诉他薄擎已经出院,已经开始掌管薄氏,晚上约了人在西餐厅见面,时间是七点整。
……
秋季的白天很短,在六点多的时候就已经渐渐天黑,七点的时候已经全黑,星星也稀稀落落的冒出来。
一辆出租车停在某家西餐厅的门口。
初夏从车上走下,然后挎着包包走进西餐厅的玻璃门。
她稍稍早到一点,就是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薄擎。
七点整。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西餐厅的门前。
餐厅的店长亲自去门前开门迎接。
薄擎从车内走出,高挑精壮的身上依旧还是全黑色的西装,没有任何的花纹,更没有暗纹,但却跟他很是相称,非常好看,而他的脸上,还是以往那么冰冷,严谨,他一点都没有变,帅气,英俊,周身满是不易亲近的威严之气,让人只可远观。
“薄董,欢迎您光临本店。”
薄擎没有回应,直接迈出自己的长腿。
开车的人已经不是郭睿,而是老爷子新为他聘请的助理,他正在交代店长一些事情,店长连连点头。
初夏就站在门内。
薄擎在走进去的时候,大步从她的身边走过,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初夏的脑袋回想起那个有些违和感的记忆。
是他跟老爷子的对话。
‘不要再跟那个女人有任何来往了,忘了她,当从来都没认识过她……’。
‘我答应您。’。
原来是真的。
他已经把她忘记了,就算她这样显眼的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可以视而不见,当做完全没有看到,完全不认识,完全的冷漠。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确认,要亲自向他确认,亲自听他从口中清楚的对她说出来。
“薄擎!”
她突然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薄擎听到她的声音,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奇怪?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而且自己的双脚也不自觉的停下来,还不自觉的转身,然后在看到初夏的那张脸时,他的心脏又一次的抽痛,但这一次的痛却是持续不断的。
她是谁?
初夏向他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的脸。
“好久不见。”她说着陌生的四个字。
薄擎凝着她的脸,双唇未动,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回想着自己记忆中的人,但却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的模样,可是她却又说好久不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的搭讪手段?
初夏见他不语,僵硬的嘴角竟然讽刺勾动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他这样对待了,就好像回到了最初,他那么冷漠,那么遥不可及。
“我今天只想问你一件事,你不要我了吗?”
薄擎有些惊讶。
真是大胆的问题,但脑子却有病。
不想理会这样的疯女人,薄擎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调整自己被弄乱的心脏和情绪,然后迈出自己的脚,准备去赴约,但是,初夏一步挡在他的身前,再一次说出刚刚的那句话:“你不要我了吗?”
薄擎的双目忽然冷冽。
初夏一点都不害怕。
她就那么直面看着他,再次对他开口:“不过就是个简单的问题,只要你回答我,我就不会缠着你。”
薄擎的眼眶微微收紧。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以为她是疯了,但是第二次的质问,她的态度那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慢慢的张开双唇,声音竟然好像卡在嗓子里一样,而心脏的刺痛又开始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体会对这个女人有这样的反应?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完美的控制着自己,对她吐出了一个字:“滚!”
初夏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震惊,然后她僵硬的嘴角又一次扬了起来。
只一个字,她就已经明白。
手慢慢的伸进包包里,然后她轻声的说着:“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只原谅你一次,如果你对我不好,我会亲手杀了你。”她说着从包包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薄擎,我来兑现我的诺言了,我来杀你了。”
薄擎的瞳孔隐隐放大。
初夏拿着匕首向他的腹部刺过来。
但是薄擎的身手真的非常好,就算身上的伤才刚刚痊愈,但对付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他很厌恶去触碰任何女人,所以快速的后退一步,然后抬自己的腿,用力的踢掉她手上的匕首。
初夏的手被踢的瞬间麻痹。
她还是不死心,向他冲过来,但是随后赶来的店长和助理刚好进门看到她疯狂的举动,一同上前拉住她。
“保安。”店长大喊。
四个保安立刻出现,一同抓着初夏纤细的手臂,而助理马上询问薄擎。
“薄董,您没事吧。”
“嗯。”
薄只是简略的回应,然后继续迈出自己的脚,走进餐厅之内。
初夏用力的挣扎,对着薄擎的背脊大喊:“是你答应我的,你不记得了吗?你给我回来!薄擎,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保安将她拖出餐厅门外,店长正要打电话报警,却有人抢了他的手机。
他抬目一看。
“薛少?”
薛荆辰将手机丢在地上,双目带着怒火的瞪着那几个抓着初夏的保镖,震声命令:“放开她。”
保安都一愣。
店长马上对着薛荆辰殷勤的笑着:“薛少,您怎么……”
“我叫你放开她!”
薛荆辰没有心思跟他说多余的话,显然下一次他就会动手。
“还不快放开。”店长马上命令那四个保安。
保安的双手刚将初夏放开,初夏就又要冲进店内,但却被薛荆辰一把抓住,然后拉去他的车旁,将她塞进车内,把她带走。
店长这时才迟钝的发现,那个女人,不是初家的大小姐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
西餐厅内。
薄擎走到其中的一桌,桌前已经坐着一个女人。
他冷眸去看着她的脸。
“梁小姐?”
梁婷微笑。
“没想到是我?”
薄擎坐下:“我父亲只说让我来见一个人,并没有跟我说要见的是谁。”
“那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我们这次见面算是相亲?”
薄擎对这一点到不惊讶,因为她这次穿的很正式,还化了精致的妆容,不难想象她为何会这样,不过让薄擎有些不太明白的是,他认识这个女人,也知道她叫梁婷,但却不太记得为什么会认识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的契机,不过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这女人的时候,是一张照片。
那一次老爷子拿了一叠照片让他挑选,他只是粗粗的看了一眼,随便的拿了一张,挑中了柯瑜,而在剩余的那些照片当中,梁婷也在其中。没想到老爷子又在那堆照片里挑选了人,还用这种方式让他们见面。
他对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他懒得说话,拿起桌前的红酒,轻轻的抿了一口。
梁婷可是对他有着太多的兴趣。
“薄先生,作为记者我对你有很多想要问的问题,不过今天是私人见面,我们就不聊工作上的事,只聊私事,你想结婚吗?”
薄擎放下红酒杯,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盯着她的脸。
梁婷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是我问的太直接了?”
“……”
“我还是换一个问题吧。你有喜欢过某个人吗?或者是你已经喜欢上了某个人?”
“……”
薄擎一直没有回应,梁婷显然很习惯这样的事情,做记者的,问出十个问题能够得到一个答案就算是很好的,所以她并不觉得尴尬,嘴角的笑容依旧完美的保持,然后接着道:“你两次找我都是因为初小姐,我可以以你相亲对象的身份问问你,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初小姐?
薄擎脑袋突然一阵剧痛。
他蹙起眉头。
为什么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会头疼?
初小姐是谁?
他记得他的侄子薄言明好像娶了一个姓初的女人,但是他一直在国外,并没有见过她,可是为什么梁婷要说这样的话?他跟初小姐的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总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鼓动,他自身也有种感觉,不能让那阵鼓动继续,不然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实在是太痛,他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
梁婷看到他的脸色渐渐泛白,样子也好像很痛苦。
“你没事吧?”她担心的询问。
薄擎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迈出脚,大步走去洗手间,而走进洗手间后,他的头更加的痛了,好像在一点一点的膨胀,然后准备炸开一样。
“薄董。”
一直在一旁关注着他的助理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扶住他。
“您的头又疼了吗?”
“嗯。”
“肯定是车祸的后遗症,快把药吃了吧。”
助理从西装口袋里拿出药盒,从里面倒出一片药。
薄擎看着那片药,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吃。
自从醒来后,他的头就时常的痛,赵院长给他开了这个止痛药,虽然很有效,但吃过之后总有种不自然的感觉,但是这种巨痛真的是令人无法忍耐,好像不止是脑袋里面的疼痛,就连自己的心脏,呼吸,都变得急促,窒闷。
助理将药片送到他的嘴边,他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
助理将药放入他的口中,他的喉咙将其吞下。
大概一分钟后,薄擎的头慢慢的不痛了,心脏恢复了平稳,呼吸也变的顺畅,同时,刚刚他脑袋里的那些疑问都渐渐的淡去,不是遗忘,只是不在乎了,为什么不在乎呢?他也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完完全全恢复以往冷漠的他。
“薄董,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没事了。”
“太好了。”
薄擎洗了洗手,然后把手擦干。
在他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并没有走向餐厅。
助理疑惑:“薄董,餐厅在这边。”
“你去告诉她,我对她没有兴趣,也不打算结婚。”
“这……这不好吧?”
“叫你去就去。”
“可是……”
薄擎已经没有了耐心,大步走出这间餐厅,自己开车离开。
助理一脸的为难。
……
薛荆辰开着车双目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初夏。
她已经平静了下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没有交点,没有情愫,就只是那么呆呆的,直直的,连眨都不眨一下,而她的脸色非常不好,特别消瘦,已经渐渐失去了以往的美丽,尽是疲惫,憔悴,和颓废。但就算这样,她的眼中还是没有一点点的泪水,连一点泪光都没有。
薛荆辰突然将车停下。
“我就知道你找薄三不会有好事,你刚刚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是。”初夏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为什么?”薛荆辰不解:“你们不是很相爱吗?为什么你要杀他?”
“因为……他抛弃了我。”
“这不可能!”
薛荆辰立刻否定,而且十分坚定。
其实初夏也不相信,但是在薄擎用他的嘴说出那个‘滚’字的时候,她的心已经由碎片化成了飞灰。
薛荆辰深深的蹙眉:“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在你跟薄擎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就觉得很不对劲,赵院长竟然整整半个月都不让任何人见你们,他一定在你们身上做了什么,薄擎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以他的个性,他从那么小就开始喜欢你,为了你不惜跟老爷子闹翻,他一定不会抛弃你。夏夏,这件事我还在调查,你不要太冲动,等我调查清楚了再……”
“不用了。”
初夏轻声拒绝。
薛荆辰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很爱他吗?你不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吗?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初夏这一次没有回答。
她的双目也没有任何的变动,依旧淡漠,无神,空洞,但是她的手却微微的移动,覆盖在自己的腹部。
薛荆辰盯着她的手。
初夏的唇微微动了动:“我想下车。”
薛荆辰收回视线,启动引擎:“我送你回家。”
“不,我要在这下车。”
“在这下车干什么?这里又不是你家,也不是初诚,更不是你朋友居住的地方,不过那边倒是有条河,你是想跳河自杀吗?还是想随便去哪座高楼跳楼自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想做什么?你根本杀了不薄擎,你也并不想杀他,你今天只是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你想要杀的……是你自己。”
初夏的双目终于隐隐有了一些波动。
他果然跟薄擎一样,是一个过于聪明的人,全部都被他说中了。她失去了所有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爱人,已经失去了一切。世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色彩,生命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她不是不想活,而是活不下去。
“我不会让你死。”薛荆辰将车开走。
初夏的头无力的倒在车窗上。
“一个人想死你是拦不住的,不要再管我了,让我下车吧。”
“我不会让你下车,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天。”
初夏想起来了。
在那一次去酒店见乔琛,她答应过,要陪他一整天。
薛荆辰的双手握紧方向盘,双目看着反光镜中的初夏:“过了明天,你想死想活都跟我没关系,但是明天之前,你不准死,而且还要乖乖听我的。”
初夏无神的双目缓缓落下,然后慢慢闭合。
十分钟左右,车子停了下来。
薛荆辰下车,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然后将车门打开。初夏还坐在那里,歪着头躺在座椅上,双目闭合的没有睁开。
“下车。”他知道她没睡。
初夏动了动睫羽。
“你要是不愿意自己下车,我很乐意抱你下去。”
初夏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慢慢睁开了眼,而一睁开眼,初家就映入她的双目,虽然天色很暗,房内也没有亮灯,但那是她的家,整整住了二十几年的家,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能清楚的知道这个家的每一处。
双眸忍不住的闪动,瞳孔内流转着过往的回忆。
薛荆辰见她终于有了触动,大手拉着她,一把将她拽下车,然后拖着她不愿意迈动的双脚把她带进初家的大门,走初家的房子,打开灯,让她看着房内熟悉的一切,这一刻,初夏的双目也在无法保持冷漠,动摇的好像天崩地裂了一样,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
这个家一点都没有变。
它还是它原来的样子,但是里面的人却已经都不在了。
物是人非。
她转身急切的想要离开。
薛荆辰用力的抓住她:“这是你家,你要去哪?”
“放开我!”
“你哪都不能去,今天就睡在这,明天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你放开我!”
薛荆辰继续拉着她,强硬的把她拉到二楼,把她丢进自己的房间。
初夏在走廊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画,在路过父母房间的时候,看到她亲手挂在门上的吊饰,而当自己进入自己的房间时,太多太多的记忆充斥她的脑袋,她受不了,她不要去想,她不要回忆,她不要流泪。
快速的跑去自己的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住。
薛荆辰看着不停颤抖的被子,心疼的坐在床边。
就算让她伤心让她难过,也比她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好。尽情的伤心吧,尽情的难过吧,然后重新振作起来,像个初家大小姐的样子,好好的活着。
整整一夜,初夏的颤抖都没有停止。
家有的时候是温暖的港湾,但缺少里面的人,就只是个孤独恐怖的地方,现在对她来说,就是如此。这里比地狱还要可怕。
……
清晨。
薛荆辰用力掀开被子,然后丢给她一封信。
初夏的双目看着信封上的名字。
初阳?
小弟的?
“这是我在信箱里刚刚找到的,是三天前就寄来的,你弟弟他还不知道你的事,你看看吧。”
初夏的手伸出,却在触碰前又收了回来。
薛荆辰看着她胆怯的样子,一把拿过信。
“你不敢看,就让我读给你听。”
“不要!”
初夏捂住自己的耳朵。
薛荆辰打开信封,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信,而是一张照片。
他看着照片,翻过来又看了看,然后将照片放在初夏的眼前。
初夏的双目一瞬间瞪大。
照片上的初阳拿着奖杯和奖状,笑的那么开心。
薛荆辰又伸出手,将照片反转,上面并没有繁琐的文字,只有两句嚣张的话:姐,看到了吗?第一名,你小弟我到哪都是这么优秀!
初夏的双目滚动着泪水。
她咬牙坚持不让泪水流下。
薛荆辰沉声:“就算你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爱人,但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也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弟弟,还有朋友,还有我。如果你不在乎我们,你还是想死,那我就带你去死,跟我走。”
薛荆辰根本就不管她同不同意,继续拉着她,拉她离开初家,拉她坐上车,然后把车开去了墓园,把她带到了她母亲的坟前,最后丢了一把刀给她。
“你不是想死吗?你不是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吗?我不会阻止你了,你就在这里,在你母亲的面前,让她亲眼前看看你是怎么作践自己的,让她看看你是怎么自己了断自己的。她把你生出来,把你养大,宠你,爱你,你一定要让她看见,你是怎么报答她的。”
初夏的双目看到墓碑上母亲的照片,眼中的泪水终于崩溃。
“妈妈……”
她叫着她,嚎啕大哭的叫着她。
薛荆辰知道,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她的手再也拿不起那把刀,她就算想死也已经死不了,所以他转身,放心的离开,让她一个人跟自己的母亲相处一段时间,让她自己从痛苦中坚强的站起来,但他还是担心,所以一直坐在墓园外的车内,等着她重新振作的从里面走出来。
初夏跪在母亲的墓碑前,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妈妈在临死的时候叮嘱过她,照顾好小弟,照顾好爸爸,照顾好自己。
她一个都没有做到。
爸爸死了,小弟在国外,而她……变成了这样。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早离开我?为什么不多陪陪我?你不要死,你活过来抱抱我,我现在好痛苦,好难受,你出来安慰安慰我。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爸爸,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真不孝,我做不好一个女儿,更做不好一个母亲,我的孩子都离开我了,我一个都没有保护得了,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我真的好想去那个世界跟你们在一起。妈妈……妈妈……妈妈……”她哭着,抱着冰冷的墓碑。
好想回到以前,好想永远都长不大。
这样就不用经历大人世界的爱恨情仇,更不用去看这个世界的黑暗狡诈。她想永远都在父母的羽翼下被他们保护着,就那样一直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慢慢的从妈妈的墓碑上滑下,然后躺在墓碑前,紧紧的缩着身体,紧紧的抱着自己,就好像是被母亲柔软温柔的双臂拥抱着一样,然后她哭着,不停的哭着,好似在撒娇,好似在发泄,她就那样躺在母亲的墓碑前,许久许久,太阳都落下了,月亮都照亮了整个墓地。
……
薛荆辰坐在车上一直看着墓地的入口,天都隐隐的亮了。
她还没有出来。
她还在那里吗?
不会真的拿起刀在自己母亲的坟前自杀吧?
不。
如果真的是那样,看守这里的人一定会报警,不会这么安静。这就说明,她还在那里,还在跟痛苦抗衡,不过他也不能继续这么等待,他可不像薄擎,那么好的耐性。
……
太阳的光芒那么刺眼。
初夏还躺在母亲的墓碑前,泪水一直都没有停下。
忽然。
一个人影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初夏缓缓抬目,视线有点黑,在渐渐清晰后,她看清了,是一个陌生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全白的胡须,驼着背,拄着拐棍。
“丫头,你怎么睡在这?现在天凉了,会感冒的。”
初夏慢慢坐起身,并没有回应。
老人看了看墓碑。
“这是你母亲?”
初夏点了点头。
“你一定很伤心吧?”
初夏又点了点头。
老人对着她伸出手。
初夏以为他是要安慰她,摸她的头,但是她的手却穿过她的身旁,蹲下身,抚摸着一朵站在妈妈墓碑附近的一朵小野菊,黄色的小野菊。
“丫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历过亲人的死亡,那时我也觉得生无可恋,还做出了轻生的举动,但是当我活到这个岁数的时候回头想想,还好我那时没有死成,还好我活了下来。人生啊,真是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甚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只要勇敢坚强的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初夏看着他慈祥的面容。
老人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拄着拐棍,走到不远处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人。
初夏坐起身,看着他,然后看着他刚刚抚过的那朵小野菊。
都已经是深秋了,它竟然还能开的这么美丽。
视线回到墓碑上。
她僵硬的嘴角终于变的柔软了。
“妈妈,让你担心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她最后伸手摸了摸妈妈的照片,然后站起身,走出墓园。
……
薛荆辰坐在车内愈来愈心急。
虽然那个老头子才刚刚进去五六分钟,但也应该见面了吧?初夏也应该出来了吧?不会还没想通,还想死吧?
真是,不行,他还是去看看吧。
伸手去开车门,初夏的身影却出现在入口。
他收回手,看着初夏走过来,看着她变的柔软的脸,看着她恢复神情的双目,然后看着她打开车门,坐到车上。
“能送我回家吗?”
薛荆辰露出笑容:“当然。”
启动引擎,开动车子,薛荆辰再一次送她回家。
初夏站在熟悉的家中,这一次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将原本就深深刻印在心中的房子又一次加深了印象,然后她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将他们的全家福放入行李箱里,还有小弟邮来的照片也放进去。
薛荆辰看着她整理行李,马上询问:“你要去哪?”
“散心。”
“散心?”
“对。我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薄擎呢?你不想把他找回来?”
“不想。”
“为什么?难道你……”
“荆辰。”
初夏突然这样叫他。
薛荆辰一愣。
初夏对着他微笑:“谢谢你。”
薛荆辰并不觉得高兴。
“我不需要你谢我,我只想让你告诉我,你要去哪?”
“去一个可以平静生活的地方。”
“我要具体的地点。”
初夏对着他微笑。
薛荆辰深深的蹙眉。
“如果我说我放弃薛家的一切跟你走,你愿意带着我吗?”
初夏还是微笑,然后拉着行李箱,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轻声道:“再见。”
薛荆辰的僵直的伫立在原地。
真是死性不改。
明明知道她不会爱他,不会接受他,可却总是一次又一次抱着希望。看来他们这辈子真的就只能做朋友了。
朋友也好……
朋友就朋友吧……
……
初夏并没有马上离开,她先去老王和沛涵的家门口,透过车窗看着老王那么小心翼翼的扶着沛涵下车,而沛涵臭着一张脸甩开他的手,表示自己不是娇柔的女人,更不是老佛爷,可是老王却还是担心的扶着她,两人完全就是欢喜冤家,真的非常相配。然后她又去精神病院看望傅雪,医生说她的病情有好转,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疯了,如果能够继续这么正常的生活,应该是可以出院的。接着她又远远的看了一眼薄家的别墅,薄擎的车刚好驶出薄家,因为车窗是黑色的,她并没有看到他的脸。
内车。
薄擎的心口莫名的一痛。
他用手揪着心口的衣服,眉头深深的蹙起。
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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