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君夫人的声音
老吴头带了很多的药,这个时候赶紧熬起来,浓重的药味盖住了不悔林里面的香气。
我靠在一个布包上面,心情有些差,耳朵里还是断断续续的有人的说话声,更确切的说,此时开始变成了呻吟声。
虽然很小,但是能听得出来他很痛苦。
我闭上眼睛,尽量听的仔细。
然后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中有一个人念叨着,“走不出去了,都走不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他们自己,还是冥冥中在给我暗示。
君凉薄拿了干粮出来,一人一个的分发,给我的时候我只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不想吃。”
君凉薄盯着我,“你中午就没吃东西,你这一天,连水都没喝。”
我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渴,更不用说饿了。
君凉薄硬塞给我一张饼,“必须要吃,否则你的身体扛不住的。”
我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还是接了过来,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
老吴头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牛皮,比比划划的,我凑过去看,原来是在记录我们走的这一路。
这种情况记录这个其实没什么意思的,原路返回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了。
我又回到君凉薄旁边,他已经闭着眼睛了,听到我的声音,他突然开口,“我爹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我吓了一跳,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说到这个了。
老吴头他们也停了动作,都看着君凉薄。
我看老吴头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细节,莫不是君成铭死的时候,老吴头并不在旁边?
君凉薄没有睁开眼睛,继续,“我爹,其实就葬在临风楼的瀑布旁边,往生树的一旁。”
我看见所有人都是一愣。
君凉薄小声的笑了一下,“我爹中了玉骨之毒,据说死后骨骼会通体晶莹剔透如白玉,他其实对此挺满意的,还想着若是我能找回我娘,把他们合葬在一起,他也算干干净净,不会脏到我娘的尸骸。”
我对君成铭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那是个痴情的汉子,可是听见君凉薄说这样的话,我突然就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
我看见翠鸟的眼睛有些红,我心里也有些酸,不过随后我的那些小矫情的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
因为我看见翠鸟身后的树枝,正慢慢的向着她伸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她。
这个时候我们中间的火苗正旺,竖直的燃着,证明根本就没有风。
我忙说,“翠鸟你的身后。”
翠鸟不明所以,回头看,“怎么了?”
她刚回过头,那根粗壮的树枝突然就一个快速的刺了过来。
好在翠鸟是练家子出身,刚刚因为在前面探路,手里还拿着一把剑,这个时候一个条件反射,直接挥剑挡开了。
同时人也跟着一个后空翻退开。
我身边那些人哗啦一下都站了起来,速度之快让我愕然,我看了看对面的老吴头,也正在吭哧吭哧的往起爬。
我也只能跟着起来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怕,这么多人,武功都高,还保护不了我和老吴头两个人了?
那棵树一动,别的树也跟着动了起来,乱七八糟的树藤朝着我们袭来。
君凉薄直接抽剑,他动作快,一个旋转就砍掉了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那些树藤,绿色的汁水洒的到处都是。
翠鸟和凌风把老吴头保护好。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下,直接走到中间的火堆旁边,抽了一根烧的正旺的树枝,对着那些仍旧挥舞的树藤扫过去。
果然都是怕死的,那些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枝蔓一下子全都收回去了,不过仍旧把我们包围起来。
我第一次被树枝包围,这感觉还真是新鲜。
因为没有面对穷凶极恶的一张脸,我并不觉得害怕。
翠鸟皱着眉头,“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是活的么。”
我想起之前自己在一棵树上面划了一道,而我们这一路走来也斩断了很多树藤,莫不是给它们弄疼了不高兴了?
这些玩意是成精了么?
老吴头也赶紧抽了一根火把,尽量不让那些东西近身。
我看着君凉薄,“这怎么办。”
老吴头插嘴,“没事,只要有火把就不怕,反正柴火可是很多。”
也不知道说这话是不是吓唬这些玩意呢。
不过这么一来,我们睡觉也就必须有守夜的了。
老吴头的药熬好了,我们赶紧喝,同时把火堆扩大了一下。
我说:“你们先睡,我还不困,上半夜我守着,我若是困了再叫一个人起来换班。”
君凉薄拉着我的手,“我也不困,我们一起吧。”
我斜眼看他,“我还打算下半夜叫你起来呢。”
君凉薄:“……”
晚上自然是他们都睡了,我一个人守夜,这种事情没必要两个人,浪费人力。
夜深人静的时候,该轮到想家了。
我惦记苏止和宁清,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苏止有没有到家,如果到了,我爹没看见我回去,会不会死逼着苏止交出来一个我。
还有我娘,她是嘴疼我的,看不到我回家,会不会哭的撕心裂肺。
我心里赌的难受,然后就听见了声音。
这一次,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孩子啊。”
我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夜半十分听见女人的呓语,怎么都觉得恐怖。
我赶紧抱着自己,紧接着有听见一句:“成铭啊。”
我一愣,莫不是在叫君成铭?
那个女人叹息了一下,“孩子啊,娘好想你。”
我有些猜测,却不敢说。
我听见的是之前来不悔林的人的声音。
然后这个女人说的是君成铭,所谓的孩子,说的是君凉薄。
这个女人,是君夫人。
我只是这样子揣测,不敢确定。
原本还有的一些睡意,也不见了,我竖起耳朵用力的听,然后听见一个老家伙的声音,“哭什么哭,哭也没用。”
他又说:“如果那个姓吴的来了,你也许还能活着出去,不过我猜他是不敢来的。”
接着就是她猖狂的笑声。
我心里一紧,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姓吴的,就是老吴头了。
不知道那时候君夫人在不悔林里面受了多少的苦啊。
君凉薄在后半夜的时候醒过来,“惜言,你睡吧,我守着。”
我根本睡不着,小声的问君凉薄,“你娘被抓走的时候你多大啊。”
君凉薄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下,“据说是很小的时候,我没有印象,我没见过我娘。”
我说:“这不悔林里面这么凶险,君夫人不知道是怎么承受的。”
君凉薄眼神暗了一些。
我注意到,他脸色也有些惨青了。
我掏出宁夫人给的解毒的药让他含在嘴里,君凉薄摇了摇头,“你自己留着,我还没什么事情,之前中过这里的毒,这些年,吴伯有给我喝解不悔林里面毒瘴的药,现在多少能抵抗一些。”
我看了一下翠鸟,这几天,她又瘦了很多。
火光照着,感觉她脸色十分的难看。
不过说回来了,我们这几个人,谁的脸色又好看呢。
我问:“如果我们都出不去了,临风楼要怎么办。”
君凉薄一点也不担心,“外边还有昔年和莫问,我已经交代好了,没有我们,临风楼还是临风楼。”
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面,“希望我们都能回去吧,即便身体残破了,能回去也总是好的。”
君凉薄看了看远方,“身体残破,如果真的是那样,其实还不如出不去了。”
我知道这些年间,他一直被身体里的毒影响着,过的委实不容易。
我笑起来,“干嘛这么说,你看看,就算你身体不好,你还能过来寻找君夫人的遗骸,所以说,活着比什么都好。”
君凉薄笑一下,没应答我。
那些之前嚣张的藤蔓这个时候也安静了,似乎也在沉睡。
不悔林几百年的历史,没有消失没有减小,看来还是厉害的。
我不确定进来这几天我们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不过能活着这么多天,已经算奇迹了。
我摸了摸腰侧,之前那个江湖郎中给的药包我带在身上,据说是能解毒,也不知道真假,只希望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
我靠着君凉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个姿势到天亮,火把还在燃烧。
我睁开眼睛才感觉到脖子酸疼,就这么歪着脑袋靠着他一夜,他也没说把我放下让我睡的舒服一点,真的是不懂事。
我捏着脖子站起来,也能头脑还有些晕乎,我一个踉跄,稳住身体的一瞬间,眼前有些恍惚,似乎出现了好几个人的影子。
我眨了眨眼,其实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熬夜的原因?
老吴头说抓紧时间走,于是我们干嚼硬邦邦的饼上路。
我走在君凉薄身旁,突然就听见另一侧有脚步声,很慌张的步伐,然后就是一些喊叫着别跑的声音。
我已经淡定了,扭头看着另一边,自然是没有人的。
我侧耳,听见有人浓重的喘息声。
差不多确定我之前听见的是什么声音了,我着重的听了一下,果然,喘息声来自于一个女人,那些叫嚷着别跑的,都是之前的那些男人。
我想,是不是君夫人趁人不备,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