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没人会一层不变的
休息区大厅内,梁静和几个女生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闻言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哼。”
“我见过照片,年轻帅气又多金,”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立即调侃道,“你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呗。”
梁静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身材火辣五官标致,但还是挥挥手调笑道,“得,别费心思了,他喜欢的可不是你这款。”
金发女生眼珠转了转,听出了女人语气中的酸味,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也受挫过?”
“别说我,大学时候我们学校几个女生没受挫过,”梁静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唏嘘,“只不过人家身边一直跟着个娇美人,咱们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言晏刚好在一旁冲咖啡,一边无意听着她们的聊天,最后一句话猝不及防的就钻到了耳里。
手边的热水微微洒出来了些,鬓前碎发垂下正好挡住了半边脸,她微微的皱起眉。
“美骄人?”那金发女人有些诧异,一时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将其拿下,“他女朋友?”
“也不算是吧,但他对那女人挺不一样的,”梁静低头喝着咖啡,眯眸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一起了没有。”
最后一句她声音极小,导致旁边八卦的女人们都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那金发女人微微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冲咖啡的女人,突然道,“言晏,我听说你从小在江城长大,你不认识Wilson吗?”
突然被叫到的言晏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拿出一旁的毛巾擦拭桌上的水渍,淡淡的道,“认识。”
她这个认识,在座的人都下意识认为是在各种杂志和各路道听途说中的认识。
金发女人一下来了兴致,极其热情的道,“他似乎在江城也挺有名气的,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他是否有女朋友之类的八卦啊?”
言晏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这才发现坐在沙发里的女人们包括梁静,都直直拿着一种好奇的眼神的看着她,似乎都在等她的回答。
她不紧不慢的将毛巾放回原位,然后端起咖啡回办公室。
在经过沙发的时候,才没什么起伏的回了一句,“他离婚了。”
众人呆住。
晚上言晏回到公寓,洗完澡之后就拿出手机和安苏视频聊天,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聂南深身上。
江城的这个点江城还是落叶飘零的下午,女人却躺在那边的阳台上敷着面膜,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啧,你们原本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换了个城市换了个国家这都能再遇上,缘分呐。”
言晏从视频里看着女人连五官都看不出来的脸,“范部长原本安排给我的项目是去美国。”
聂安苏挑了挑眉,“你觉得这也是我哥安排的?”
“不知道,”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慢悠悠的喝着,“他说我自作多情。”
聂安苏一时也搞不懂她哥这是什么操作,要说巧合吧,这不管怎么看起来都不像单纯的巧合,说不是巧合吧……
得,不可能。
“那你们同事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
安苏眨了眨眼,问,“离婚了?”
“不然?”
聂安苏想冷笑,但奈何敷着面膜,“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哥年纪轻轻就是个二婚人士?”
“别把我想那么小人,”言晏别了她一眼,双腿盘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把声音调成了静音,干净的脸蛋上有些百无聊赖,“他和你家那位秦小姐有没有后续我不知道,不过我总不能挡着人家的新鲜桃花不是。”
聂安苏震惊了,看着她那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凉凉的笑,“哟,看不出来你还挺大气哈。”
言晏把手机架在茶几上,一只手拿着啤酒,一只手拿起遥控器转换频道,“我这是作为一个模范前妻该有的标准。”
聂安苏默了几秒。
言晏的视线从电视转到了手机屏幕上,“卡了吗?怎么不说话?”
“那我哥要是真看上了,作为一个别人印象里的标准模范前妻,”她顿了顿,睨着她,“你就真觉得没什么?”
言晏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面膜底下的表情是调侃还是认真。
蹙眉,“你大下午的敷面膜做什么?”
“哦,今晚出去约会呢。”
“……”
“美丽的女人从保养开始,就算再天生丽质也抵不上后天呵护。”安苏手指一点点的按摩着皮肤,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自从结了婚之后对自己都有所懈怠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离了婚的女人更得注意保养,不然老得更快。”
言晏,“……”
“我卡了。”
说完,她十分淡定的把视频挂了。
客厅里唯一的声音消失,只有无声的电视上播放着各种综艺的画面,言晏只喝了两口的冰啤酒被放到一旁。
窗外寒风瑟瑟,这个天气喝冰的,还是有点冷了。
夜晚,江城医院。
窗外梧桐枯枝,病房内开了暖和的空调,巨大的温差使窗户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雾。
冰冷得没有生气的灯光堂堂亮着,哒哒的钟表走动着,床上的女人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专心的处理工作,除了偶尔纸张翻阅的声音,整间房都安静得死寂。
直到半个小时后,宋秘书敲门进来,“关总,来了。”
关珩拿着笔的手顿了顿,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唇勾了勾,终于。
她抬头看了一眼指针的方向,还有十分钟今天就结束了。
“让他进来。”说完,便又面不改色的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宋秘书无声的退出去,过了几秒,浑身都透着一股淡漠气息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来见我。”关珩头也没抬的淡淡笑着,手里笔尖在纸张上顺畅的划过。
“还有力气呛人,看来恢复得不错。”樊天逸淡漠的嗓音在病房内不紧不慢的响起。
“托你的福。”落下最后一个签字,关珩合上钢笔抬起头来,看向床尾对面站着的男人,眉眼含着几分轻袅笑意,“看到我安然无恙,是不是挺意外的?”
“算不上。”
男人五官很立体,尤其在这样的冷调灯光下更显得轮廓分明。
关珩望着他那确实不算意外的神情,淡淡的笑了笑,下巴抬了抬指向一旁的沙发,问,“不坐吗?”
樊天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顺势将病房内的环境打量了一眼,最终回到病床上的女人脸上。
他单手插兜,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你在躲陆骁,这个时候找我来,”镜片下的双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就不怕我把你的消息放给他?”
关珩勾了勾唇,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手将面前的小桌收起,“我听说关园出事那天晚上你也在那里,在聊陆骁之前,”双手合十自然的搭在腹上,对上男人的眼,“我可以先问下樊总那天大半夜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樊天逸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路过。”
“这么巧?”关珩挑了挑眉,用同样不急不缓的语气,“我还听说樊总经常出现在那一片,总该不会是对我余情未了吧?”
男人镜片下的墨眸极其平淡,“你想多了。”
“我也觉得我想多了,”她点点头,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开的个玩笑,“那么就只有一点,你也在怀疑你太太吗?”
樊天逸皱了皱眉,脸色已然有了不悦,“如果你今天找我来是说废话的,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言罢,他半点迟疑没有的起身就要离开。
关珩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突然提高了音调,“如果我说,找人撞我的就是良黎呢?”
果然,男人的脚步停住了。
只不过从关珩这个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樊天逸才回过头,面色冷沉的看着她,“就算真的是她,你总该不会认为我能替你报仇?”
女人眉梢微挑,像是觉得这个结论挺好笑的,于是也真的笑了出来,“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只不过……”微眯起眸,语调轻慢,“你说如果我出面指控她,景方会不会顺着这条线把她和陆骁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扒出来?”
她可不信,樊天逸会真的蠢到不知道良黎和陆骁是一路人,于是淡淡的笑,声线冷冽,“只是不知道这次,你还能不能保住她了。”
买凶杀人,啧啧,那可不是小罪。
男人鼻梁上菲薄的镜片渗着冷光,“你不是一口咬定车祸是意外?”一双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欺诈我?”
关珩挑了挑眉,姿态悠闲的往身后靠了靠,“我敢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底牌,而我找你来,自然是想换你手上那张底牌。”
“如果你不谈谈你那天到关园的目的,那么我很难不怀疑那份资料是被你拿走了,”她笑了笑,那云淡风轻的态度丝毫没有被影响,“这世上总没有那么多巧合不是?”
樊天逸看了她两秒,态度一如既往的沉默,“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在威胁我之前,”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淡淡道,“你可以看看能不能先保住自己。”
从始至终关珩都没能在男人淡漠的神情中看出丝毫破绽,那语气有些凉,也有警告。
见他拉开门就要走,女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脸蛋也泛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苍白,“放心,”左手落在腹部,语气几分轻描淡写的嗤意,“在没解决你们之前,我还死不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樊天逸微微顿住的脚步再次迈开,这次头也没回的抬脚走了出去。
宋秘书一直候在病房外,此时见男人从里面出来,视线刚好与其对上。
五官淡然沉冷,深邃墨黑的眼睛像是因为隔着那张菲薄的镜片,让人永远窥探不到任何的情绪。
在简单的朝对方颔首之后,樊天逸同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朝电梯的方向离去。
直到男人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宋秘书这才收回视线回到病房。
关珩这次会找上樊天逸的目的宋秘书很清楚,只不过看这情况,似乎谈得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融洽,“关总,如果那份资料当时真的是被樊天逸拿走了,万一现在已经到了陆骁手里怎么办?”
“不可能,”女人单手扶着额,短发遮住了半边脸,有些有气无力的道,“如今聂南深不在国内,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如果他们手上真找到了那份资料,不会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这也是她如今这个状况也敢把樊天逸叫过来的原因。
听她这么说,宋秘书顿时明白了几分,刚要说什么,却在低头看到女人脸色的瞬间,表情猛然一变——
十一月凌晨的夜晚,冷风格外的萧瑟。
比起白天的人来人往,这个时候的医院无意显得冷清许多,除了外面停着的几辆救护车不停的闪着灯和忙碌的医护人员外,空旷的四周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查得怎么样?”樊天逸迈出医院大厅,一张脸淡漠得如深夜寒霜。
电话那边很快传出声音,“这段时间关珩确实一直呆在医院,外界的人似乎都还不知道她出车祸的事,至于公司那边为什么没有传出动静……应该是WK有聂南深替她兜着,柏林的业务上似乎也有人在替她出面。”
樊天逸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刚好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镜片下划过一丝冷光,“替她出面?”
在他看到的同时,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
昏暗的夜色下隐约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听说是个美籍华人,最近刚从柏林来到江城就接手了关珩手里的工作……”
那边的汇报还没有结束,樊天逸就挂断了电话。
走出阴影,男人的五官终于暴露在明亮的路灯下,樊天逸眉头微微一皱,低沉的嗓音一下冷了许多,“原来是你。”
其实想想也是,聂南深不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替关珩出面解决外界的一些猜测,她出事的新闻瞒不到现在。
要说意外,大概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他。
男人四十多岁的年龄,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俊美的五官是典型的混血长相,结合了西方的立体深邃和东方的柔和阴美,深蓝色的瞳孔在夜色里犹如泛着湛湛寒芒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天逸看了他一眼,薄唇掀起一抹不咸不淡的冷笑,“这个问题,或许你该问她,”将手机放回口袋,“倒是你,作为一个丧家之犬,竟然还敢回来。”
同样差不多的身高,但樊天逸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居高临下,宛若一个优胜者的姿态。
男人微微蹙眉,但也没有动怒,“樊天逸,这么多年过去,你这目中无人自负猖狂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他心底冷笑,江城人人都说樊氏总裁樊天逸是个怎样温润儒雅成熟稳重的男人,但只有他无比清楚,这男人骨子里的性格是怎样的阴冷狠辣不择手段。
譬如此时他看他的眼神,那么多年一如既往的没有过任何变化。
哪怕他如今已经收敛了许多。
“彼此彼此。”樊天逸英俊儒雅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似乎没有多大兴致和他浪费时间,抬脚就要离开,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如果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我当年一定不会离开。”
男人侧身看着他的背影,语气透着不容置喙的警告,“我不知道你和你家那位想做什么,只不过如今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们伤害她半分。”
樊天逸看着夜色冷蔓的街道,“是么,”微眯起的眸底划过一抹不动声色的阴冷,似嘲讽似不屑,“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
莫尔来到病房的时候,正好撞上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眉头微微一皱,樊天逸刚离开,他自然不会以为关珩已经睡了。
敲门进去,只见床上的女人正低着头穿外套,前一秒还在收拾东西的宋秘书见到他时也连忙出声,“莫尔先生。”
关珩扣纽扣的手指微微一顿,抬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几分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温静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医生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莫尔看了一眼宋秘书刚才收拾的那些药瓶,神情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担忧。
“例行检查罢了。”关珩笑了笑,宋秘书见状,识趣的拿好东西离开。
关珩的视线重新回到男人身上,发现他还一脸担忧的盯着自己,有些无奈,“放心,我身体没事,倒是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莫尔低头看着女人若无其事的脸,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任何一个人在医院呆久了恐怕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这才放心了些,“你公司那边的董事会因为你很久没有出席的事,已经有了不少声音在怀疑你是不是出事了,”他顺势坐到床边,“再这样下去这件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关珩看了他一眼,拿过手边的文件淡淡道,“那就不用瞒了。”
男人眉心微微拧起。
他虽然知道一开始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陆骁那边会有什么动静,但现在明显还没有到最安全的那步。
只不过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打算。
他注视着女人批阅文件的侧脸,抿了抿唇道,“我刚才……遇到樊天逸了。”
“嗯。”关珩头也没抬,似乎并不意外,当然,确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莫尔看了她两秒,俊朗的脸庞上有悔恨的情绪一闪而过,“对不起,当初要不是我……”
“莫尔,”关珩没什么表情的打断他,“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当年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淡淡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错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当年的选择……
莫尔眸底暗淡了几分,“那你后悔吗?”
关珩愣了愣,旋即淡淡的笑,“事到如今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不管是谁都总得有人来付出代价。”
男人一时也怔住了。
是了,不论是谁,他们不都在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吗。
“阿珩,”他握上女人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几分柔和的乞求的意味,“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但是这一次,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不管是利用,还是其他。
出了医院后,莫尔独自坐在漆黑的车内,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他离开前的对话。
他说,“阿珩,你变了。”
彼时坐在床上的女人平静的望着他,气势清冷多了分成熟女人的魅力和利落,她说,“没有人是会一层不变的。”
没有开灯的车像是隐匿在黑暗中,莫尔看着前方漫无尽头的街头,指尖燃着半截香烟,突然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个男人。
没有人是会一层不变的。
那……樊天逸呢?
………………
樊天逸回到枫关别墅已经是凌晨两点,家里的阿姨已经休息了,所以没有开灯。
但就在进门的一瞬间,眼前的黑暗突然被光亮驱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中央的女人,“还没睡?”
“嗯。”良黎坐在沙发里,从他进门的瞬间就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那张充满疲惫的脸庞上,脸色有些冷,“罗秘书说你不在公司也没有在应酬,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医院。”他在玄关俯身换了鞋子,又随手解开脖子下的衬衫扣子,才朝厨房里走去。
良黎一下就站了起来,“医院?你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已经从里面端着杯温水出来,语气淡淡,“见关珩。”
良黎觉得自己身体都跟着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