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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夫哥与小姨子

    段荣珍冷笑说:“你们这种人,叫我,我也不提你们。老闵对你可好,反右时你整人家;老资你可成天巴结,人家就瞧不上你那干部。你们算啥?干个面子事儿,拉拢个上级;恶恶喳喳,哄骗个下级,你们啥时候干过正事?哪像我们在医院,那真是实实在在干出来的;还相互协作,你帮我我帮你的。你们当官的,哼,整天不是这个整那个,就是那个整这个:亲三天,臭半年;嘴上说的好听,为了党的事业,其实都是为了当官上爬!”石中干冷笑道:“你懂个屁!行政工作能和你们业务工作一样吗?行政是管人的,那是政治!”
    段玲芝抱着外甥女菲菲,耐不住在正屋叫:“石哥,你来,我有话给你说。”其实,石中干刚进门时,段玲芝就想叫;可刚到门口,看见姐夫抱住姐姐,连忙退了回来。现在听二人又在疙瘩嘴,她深为姐夫不平,嫌姐姐太罗嗦,没见识,不会亲热丈夫。在段玲芝的心目中,姐夫要人才有人才,要口才有口才,要地位有地位,简直是她心目中的金字塔。他多梦想将来自己有个丈夫,也如石中干一样,过的生活也如姐姐家一样。可姐姐就是不知道珍惜自己得到的一切,整天只见她不满意姐夫,数落完这数落那。她甚至想象着,像石中干这样的人最好搁合了;要她,她会陪他说说笑笑,一切由着他,两人亲亲密密的一一可姐姐就不会!
    石中干听见段玲芝叫,来到正屋,他定睛看一眼玲芝,觉得小姨子个子又长高了,也更美了。像她这年龄,别的姑娘都是剪短发,学生头;玲芝却学着大人们,把秀发挽到脑后扎个结,显出一种成熟美。要说,玲芝也没穿个啥改样衣服,就是半新不旧的水红短袖衫,格格浅绿裙;可将细腰一扎,显出鼓出的胸脯,露出白嫩的长腿长臂,加上妩媚的笑脸,让石中干总想到泡好的豆芽菜和鲜活的窜白条鱼。石中干不敢再定睛了,再定睛就要激起了。他笑模笑样,慢条斯理地问段玲芝:“你会有啥事给我说,说吧,啥事?”
    段玲芝任性而郑重地说:“你坐下,我再给你说!”石中干打趣说:“这个样儿真有正事。”便坐下来。段玲芝抱孩子,把座位挪近到石中干身边,悄声说:“石哥,俺四个妮儿,商量着想跑的。”石中干闻听,吃了一惊,问:“跑的?往哪儿跑?”段玲芝胸有成竹说:“俺有个妮儿的哥哥在北京当兵,俺想往北京跑。”石中干问:“那路费钱呢?”段玲芝说:“俺还有个妮儿,她家里刚卖了头猪,有80块钱她知道她妈藏哪儿了,她能把钱偷出来。”
    石中干没想到段玲芝这么天祸,又庆幸她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便煞有介事地问:“那80块钱你们四个妮儿也不够呀!”段玲芝说:“俺也商量好了,不住旅馆,就住火车站,睡到椅子上;吃的买个馍啃啃,喝点水算了。”石中干郑重问:“那咋上学上的好好的,跑干啥?”段玲芝犯愁说:“啥事都不顺心,谁也不理解我们,学校让我烦透了!”石中干趣笑说:“难道我也不理解你吗?”段玲芝一怔,又瞟他一眼,冷笑说:“你是谁,给你有啥说!”石中干报以同情地说:“真的,我跟你一样,啥事都不顺心,我也想跑!”
    段玲芝“嘻嘻”笑了,说:“你又把我当小孩儿糊弄!你的工作我羡慕死了,你还有家,你跑啥哩?”石中干正色道:“看你给我说了真心话,我也就把我的真心话给你说说,咋会说我糊弄你?这样吧,你别跟她们一块儿跑,要跑咱俩一路儿跑;咱们也拿80块钱,我把钱交给你,你掌握着花,你看到北京得多少钱?别说80块,就是180也不够咱俩花几天。”段玲芝惊问:“得那么多钱?”
    石中干说:“你算算嘛:从咱这儿到郑州,一个人得7块汽车票,你四个28块;从郑州到北京每人是12块火车票,你四个得48块,这就76块了;80元还剩4块,你们能不吃一点饭?4块光喝水也不够呀,别说啃馍了。”段玲芝丧气说:“那你说不行?”石中干摇头说:“不行!”又套问:“你能给我说说你在学校心烦啥吗?”段玲芝诡秘说:“俺妮儿们事,你打听的啥?”石中干知道问不出,又开导说:“我的意见,你还是等将来自己会挣钱时再跑,现在先把学上好。”段玲芝笑道:“会挣钱还跑啥?”又叹道:“唉,俺四个妮儿心高丈二,想得好好的,你这一说给打塌了!”
    中午吃饭,石中干拿出一瓶酒来,诱着段玲芝说:“来玲芝,敢喝酒不敢,我教你划拳。”段玲芝倔强说:“敢!”石中干把手伸出来,教玲芝咋对指头,咋叫数,什么是输,什么是赢。段荣珍训斥妹妹说:“哪有妮儿们学划拳的?喝的啥,下午还上学哩!”石中干说:“你懂个啥?商业上有个女采购,双手会来枚,能喝一斤多,连我都甘拜下风;但人家工作干得好,就是能采购来东西,再紧缺的物资,人家马到成功,凭的就是来枚喝酒!”段荣珍不屑道:“哎呀,学的女光棍儿,到哪儿招风惹草,啥好处!”石中干反驳说:“现在就女光棍儿吃香!一一别听你姐的,来,六,六……”于是,段玲芝随不听姐姐的,伸出葱管儿般的尖指,和姐夫哥划起拳来。
    吃过饭,段玲芝上学走了,段荣珍数落丈夫说:“没见过你这当姐夫的,啥不教,教小姨子喝酒划拳!”石中干从来没有得到妻子的赞扬过,他不论说什么干什么,妻子总是指责,啰嗦起来没头,使他除了与妻子默不作声地干那事,几乎就不想理她,便冷笑说:“你知道你妹妹想干啥?四个妮儿商量着跑哩!”段荣珍吃惊问:“跑?往哪跑?”石中干将玲芝的话给妻子说了,段荣珍立时气恨道:“你可不逮住她的脸扇扇,她作精天胆的不轻!”
    石中干嘲讽道:“我知道你就会这一套,那你去扇她脸去?她连说都不给你说!一个姊妹家,她多怕你?你越说的厉害,她越对你保密。”段荣珍似乎是个习惯,不做思考,不动脑筋,就是随便说:“看要跑了算咋说哩,啥是个男孩儿;一个闺女家,跑出去出了事可咋办!”石中干说:“我已经为你做好思想工作了,还等你的本事?照你的法儿,他跑得快些!”段荣珍恨说:“这妮儿从小就是个浑天侯,爬高上低,一会儿也不安生;不是我成天在后边确告着,还不定戳啥好歹哩!”石中干已不想再递腔了。
    段玲芝独自向学校走着,当下公路拐向小路时,却见几个女同学,顶着烈日站那儿不走。段玲芝奇怪地问:“你们咋不走啊?”女同学们说:“有人在桥下洗澡。”段玲芝乘着酒兴不以为然说:“他们洗他们的,咱过咱们的,怕看见不会闭着眼。”女同学们“嘻一一”地笑了,都说:“那你不怕你过!”段玲芝头一拧,说:“我过就我过,谁还怕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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