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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
    流言并没有改变石云来的生活,那些风言风语的传播者。也只是背地里嚼舌根,悄悄的相互咬耳朵,当着当事人,还是不敢乱开黄腔。有人悄悄的把听来的传言告诉了江水会,这江水会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冷言冷语的嘲骂石云来。
    后来知道了事情的因由,石云来也无心去追究,只当耳旁风。日子长了,江水会也说厌烦了。慢慢的家里也清净起来。石云来几乎把这事忘记了时,没料到赵里红在家里出来意外。
    那段时间,骆洪久和傻儿子很少回家,厂里有伙食团,俩爷子吃住都在厂里。出事前几天,人们还见赵里红在人前走动。
    突然好几天不见她的人影,屋门还虚掩着,有好奇的人走进去查看,才发觉赵里红死在了屋中间,谁也不知道士什么时候死了的,只好去通知骆洪久回来。
    骆洪久回来了,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样表情,只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狗日的偷人婆,死了活该!拉去火葬场烧了算了。”买来死人穿的衣帽,张罗着往火葬场送,人们觉得赵里红死的离奇,有人就报了警。
    赵里红被送去了火葬场里的停尸间,说是等待法医验尸,说罗洪久被公安局传讯去了。后来传出惊人的消息,赵里红是被人用毒鼠强毒死的、说凶手就是骆洪久、流言又在村里蔓延开来。
    有的说:“都是石村长二老壳给大老壳惹的祸,不然的话骆洪久怎么会毒死他老婆?”
    骆洪久你别看他笨,数不清数目,但他却知道自己的老婆长的漂亮,他心里老犯嘀咕,漂亮的女人哪个不想,他和老婆一道随便走哪去,总有一些人的目光,爱在他老婆的脸蛋上瞄来瞄去的。罗洪久总认为那些人,都是在打他老婆的主意。由不得骆洪久不把老婆照看紧点。
    新婚那几年,几乎是赵里红去哪儿,骆洪久就去哪儿,赵里红去打猪草,骆洪久就老远老远的爬在山坡上观望。后来被人发觉了,人们讥笑他,骆洪久还是我行我素。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还是常常盯瞄着赵里红,随时监视着她的行踪,只要发觉她和哪个男人接触频繁,或者和哪个男人有嬉皮笑脸的举动,回家必然要说清楚,稍有怀疑,骆洪久就动手打她,赵里红也起过离婚的念头,可骆洪久扬言,如果敢离婚就杀了她,还要去她老家杀她的父母亲。后来年纪大点,又有了小孩,骆洪久无论怀疑也好,跟踪也好,始终没有找到赵里红偷人的证据,这才稍微松懈了些。
    二
    赵里红原本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这些年被骆洪久折腾的身心疲惫,真后悔当初选择嫁给贫下中农。那时候哪里是嫁人,纯粹是因为郊区的农民,政府每个月供应三十二斤返销粮。
    那时候的县区农民,分到手的粮食,还没有这个数的三分之一。吃白米饭的生活,对县区的农民简直是一种奢望。经济环境好点的,逢年过节也不可能敞开肚子吃。
    广播里大张旗鼓宣传糠菜半年粮。郊区的女人想嫁给端铁饭碗的工人阶级,县区的女人就只想嫁吃供应粮的菜农。在生存环境极端悬殊的状况下,婚姻成了勉为其难的谋生手段。
    生活在温饱都没有保障的时代,品味不出什么是爱情。女人为了摆脱饥饿,勉为其难的承受男人的发泄。男人也只是为了发泄,勉为其难的找个女人安家结婚。
    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环境,哪里来的情爱可言?
    赵里红认为这是她的命,命中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也不满一升。如果不是被几个女人捆住了手脚,罗洪久搞的了她?想嫁工人的企图也许也不会落空了。
    因为自己的企图,她的名声也被搞臭了,周围团转的人都知道她。她去公社离婚,干部说离了婚就把你的户口迁移回县区,无奈的她只有熬。
    日子熬不见了,她也逐渐上年纪了,农村的生活变化万千,工人阶级则待业下岗了,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别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她的日子则越来越穷了?
    赵里红也曾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儿子有了,原本以为希望有了,没有想到儿子会是一个傻瓜?等察觉自己的儿子是傻瓜时,自己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骆洪久蠢笨横蛮,做事情还不计后果。骆洪久第一次打她时,她曾提出与骆洪久离婚,这骆洪久则扬言离婚就去她老家,杀她父母杀她全家。
    赵里红被吓住了,这笨蛋一根经,万一离了婚真去老家杀人怎么办?
    思前想后还是认命算了,无论怎么活,好歹也都是一辈子。生活逐渐好起来,逐渐不愁吃饭穿衣了。
    农村里的女人容易认命,认命的女人只将就的过日子。哪一天日子过到头了,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
    三
    骆洪久对石云来给他俩爷子找的活路还是满意的,如果别人不卖村长的面子,谁会让他和他的哈宝儿子?晚上来值夜照看厂房?特别是那个哈宝儿子,人家是随便啷格不会要的。开始的时候,骆洪久很是感激石云来。一个月可以增加一千元钱的收入,这对一个贫困家庭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情。可一天在路上碰见莆松,这龟儿的一席话,让罗洪久落入了愤懑的怒火中。
    莆松嬉皮笑脸的说:“你现在可以了哦。”骆洪久懵懂的说:“我啥子可以了嘛?”莆松说:“你啷格不可以嘛,一个月俩爷子白拣一千多块钱。”骆洪久说:“我啷咯是白拣哟?我不是晚上值夜巡逻厂房么,不是看守厂里的东西不被小偷拿去么?”莆松冷笑着说道:“你龟儿尖脑壳,强盗来了你也抓不着,这么好的事情让你干?人家是医你的闷鸡。”骆洪久说:“你别乱说哈,乱说我要冒火了哦。”莆松说:“你龟儿一个哈儿,别个把你卖了,你还帮到数钱哟。”骆洪久不理他,各人扭头走了,莆松在他的身后说:“你龟儿才恁么哈,把老婆让给别人搞,你想没有想一下,石云来给你找的这个工作,安没安好心?你俩爷子天天晚上值夜班,你晓得他和你堂客,在家里搞些啥子名堂?你空出来的半边床,哪个去睡哟?哈哈……哈……”说完打着哈哈走了。
    四
    莆松的话像重槌敲在骆洪久的心头上,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狗日的莆松说的话有道理,老子在外头通宵值夜班,晓得赵里红在家里搞些啥子名堂?莫不真的把石云来邀约到屋头去,老子这个尖脑壳才当的冤枉。”
    一个人只要心存疑虑,便会生出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念头来,每天都在想他不在家的时候,石云来梭进他家里和赵里红怎么亲热快活,想的他怒火中烧,于是有几个晚上,他就悄悄的摸回家去。在屋外守候着倾听,他的住宅外静悄悄的什么响动也无,他只好把门敲开进屋开灯查看,家里只赵里红一个人。
    “你不是在照夜么?回来干啥子?”他半夜三更的回去,赵里红这样问他。骆洪久只好谎说,回来取什么东西搪塞。走出屋子还是不放心,又是又去石云来的住处,也同样无声无息。骆洪久想方设法在屋外弄出些响动,硬要石云来闻声出来查看,他方才放心的回他值夜的厂里去。
    尽管寻觅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骆洪久的心总是悬吊吊的,总认为是自己拿捏的时间不对头。有时和石云来在路上邂逅,看见石云来那面露微笑的样子,心里就会莫名奇妙的生出气来。也许堂客跟他真有一腿,不然看见自己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笑。
    别看骆洪久敢无缘无故打他堂客,也敢和任何他认为敢得罪的人吵嘴打架,可他却从来不敢和本村的当官的吼叫。这是无产阶级专政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得罪了当官的,喊起民兵来绑你一绳子,你还不晓得为啥子?多少年了,骆洪久还牢记着阶级斗争的厉害。
    明里不敢声张吵闹,闷在心里越是愤懑,冥思苦想了好久,终让他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这是一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念头。趁五一长假之机,厂里让工人给他顶班,自己在家里歇了几个晚上,心想长假结束了,你格老子俩人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老子走了这奸夫必定要来,整点耗子药,毒死你龟儿奸夫淫妇。
    他没有去想毒死人的后果,只盘算如何出气解恨,想得出就做的出,长假最后一天,买来毒鼠强混合在煮好的米饭里。他知道赵里红节约,不会把剩饭倒掉,叫上儿子,自去工厂值夜去了。
    事发以后,原本自认为不在家的骆洪久成了怀疑对象,经不住警察的询问,三言两语就把作案的动机和经过说了。坦白完后还问了一句:“我只毒死了一个人,要遭关几年哟?”警察说:“你是聪明人做糊涂事,这辈子你都别想出来了。”骆洪久愕然说:“哇,恁么老火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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