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盛成美对游牧声滋生厌恶，是在改革开放以后。 那时候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生存优势。游牧声时常抱怨找钱艰难，时常抱怨受不了翻砂房的烟熏火燎。游牧声在盛成美眼中，就成了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了。
当游牧声买断工龄得了二十多万，还又分了一套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时，盛成美的心，多少回归了点暖意。谁知道那房子则游牧声被卖了，还把所有的钱都输的精光。
盛成美的心死了，这下看见游牧声，那气就不打一处的来/游牧声和盛成美，就几乎成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从此她再不过问他干什么，也不管他夜晚回不回家。只要他夜晚出了门，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只要她已经关灯睡觉了，就不会起来给他开门。无论他在门外怎么拍门怎么喊，她都像没有听见似的，任随他干什么和在哪里睡觉，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如今的游牧声，大事情做不来，小事情又不愿意去做了，整天游手好闲的，去那些有人打麻将赌钱的地方转悠。侥幸身上有几个钱，就死皮赖脸的坐上桌子去摸两把。
他母亲拿他也没有办法，盛成美就视他为路人。
二
谁知道天上又掉馅饼了。嘉陵江开发公司被电视台暴了光，野蛮拆迁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上面来人调查，新的安置方案出台。现房安置和货币安置，现房安置人均三十平方米，超面积每平米补款4000元，不够居住的还可以购买商品房，价格每平米7000元。货币安置每人二十一万元，两者自选其一。
嘉陵江开发公司的告示犹如一粒投进水里的石子，荔枝村的暗流成了明流，来协助嘉陵江开发公司工作的村干部公开说：“你们要离婚和要结婚的，赶紧抓紧时间去办理手续。结婚离婚自由，受宪法保护。此次安置房屋，只按实际情况，如果你是和别人新结婚，必须出示有效的结婚登记，也就是结婚证。没有结婚证的，一律按原户口本上的人数安置。一月之内。安置工作结束，那时再拿结婚证出来就没有效了。要办理结婚离婚的，赶紧抓紧时间。”
许多人都借这股东风，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听说假结婚可以多得房子多得钱，游牧声的心也活动了。他也想像别人一样，找个女人假结婚，房子和钱到手以后，给女人一万元钱，然后各走东西。游牧声对盛成美已形同路人，如果能找一个合适的，假结婚把钱弄到手了，就是不去办理离婚手续，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有钱，这日子不一定非和你盛成美过。
有这样的想法，游牧声不可能不加选择的随便找个女人。他心里自有想法，不说找有多漂亮的，但脸上总要干干净净光光洁洁， 脸包看上去总要可以才是。可要实现游牧声的想法，找一个这样的女人还是不好找。
三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主动来找游牧声了，说：“老头，你们这里不是要找人假结婚么，我嫁给你如何？”游牧声以为她开玩笑，说：“你嫁给我？”女人说：“是可以晒，拿钱格嘛。”游牧声说：“多少钱？”女人说：“十万！拿了钱还可以陪你睡觉！”游牧声说：“哪得恁贵哦，人家都是一万块钱。不就是帮忙办个手续，几天十几天就苛平了，你干拣一万块钱。”女人笑着说：“老头，你怕合适了哦，有我给你帮忙，凭空可得二十一万，给了一万，也还剩二十万，别太贪心了嘛。”游牧声连连摇头，口里说：“太贵了，太贵了，就是和你睡觉也划不来。”女人说：“耶，老头，这是你白拣的哦。没得人和你假结婚，你一个钱也得不到，多拿点有啥子嘛。我还让你舒舒服服的挵晒，啥子要不得嘛？老头，要得不嘛？”游牧声听她一口一声老头，好象自己真就有七老八十岁似的，不禁说：“不要老头老头的喊，你认为我硬是老的很了。”女人说：“总是六十好几了。”游牧声说：“还六十好几，老子五十岁都还没得！”女人说：“看起你硬是很老了耶。”游牧声说：“要干就一万，别人都是这样的，你不愿意就算了。”女人说：“你还想的安逸，我这么年轻漂亮，你奄耙屁臭一个老头，说是和你假结婚，你拿一万块钱，如果以后你得了钱不愿意离婚了，鼓捣不离婚，鼓捣要来挵我，我啷格办？莫必去告你强奸？官司打到法院我都是输。为了一万块钱，假结婚也要找年轻的，也不找你老头晒。这是给你便宜占，你不干？我还不得干呢？找个年轻的，以后离不离婚都有钱用，也用不着找你老头儿。”
想找一个女人假结婚都这么艰难，身材矮小丑陋的游牧声，觉得自己做人真有些悲哀。原先没觉得自己的年岁有多大，如今听那女人如此说，才找了镜子照看自己，头发斑白皱纹满脸，弓背驼腰苍老猥琐，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自己吗，游牧声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心到气势即刻恹赳赳的了，自己真成了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达的了。
四
盛成美来找游牧声，说我们假离婚，你再找一个，我再找一个，和别人假结婚，白弄四十万，以后别再去赌钱了，我们好好过日子。游牧声有些喜出望外，有些担忧，但想想盛成美想的就是钱，凭空能多四十万，也许日子会好过的。就说出了女人不好找，说出有女人来找过他，只是假结婚要价十万，说女人担忧怕弄假成真。盛成美说：“你什么都别管，一切我来操办，你就等着拿钱就是。”
盛成美给游牧声找来了一个老太婆，游牧声说：“你啷格找个老太婆？”老太婆是邱忠虎老家的一个亲戚，为怕事成以后离婚另生风波，办假结婚的一般都是找亲戚，实在无奈才找不相熟的人。盛成美说：“这是我朋友老家的亲戚，拿了钱离婚就走人，不会有麻烦。反正是假结婚，和谁不都是一样？你还想寻找漂亮的？你不看看你也一把年纪了。就她算了，以后绝对没得皮扯。”去到民政局办结婚登记，办事员见他和老太婆一起来就说：“办结婚证要女方本人亲自来，你和丈母娘一路来？这可不行哦。”游牧声说：“我就和她！老太婆就不行么？我四十七，她七十七，只大三十岁，男的比女的大三十岁的不希奇，又不是和你一起过日子，你管恁么多？真是怪糟糟的。”
荔枝村离婚的多，结婚的也多，只不过那些来办理结婚手续的，男人都比女人大许多，像游牧声这样女人已经是老太婆的，还几乎没有，办事员知道这些人来办离婚结婚是为了什么，没什么可说的，只按婚姻法的规定办理。办事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无声的摇头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