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
“你是啷格搞实起的！老艾来找我要钱了！”一天，金宝俞责问石云飞说。 石云飞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金宝俞所言何故。金宝俞说：“我不晓得你和老艾有什么约定！也不知道什么业务费！我也没有收过业务费。今天，艾远路来找我，说你当初答应了的，我给你的铜件业务，你按百分之五给回扣。你要搞清楚，我可没有得你的什么回扣呦。”
石云飞这才明白金宝俞说话的意思。说实话，一晃好几年了，石云飞也真的记不清楚。当初艾远路把金宝俞领来时，谈过业务费的事情没有。不过这几年，为了多接业务做，他确实送了不少钱给金宝俞。可到底送了多少？自己没有记账，无法说清也不可能拿出来说。
这些年和专机厂打交道，送钱送礼上门仅只是一部份花销。金宝俞的社交关系多，时常有人持他写的条子来钓鱼和索要香烟，就这两笔费用每年都要花不少钱。金宝俞光提货不付现款，收货款成了老大难，贵萧恒送张支票来，还要按支票的数额给回扣。如果把这些花销计算成业务费，专机厂的业务费早超出百分之五了。这账还真没法算。
金宝俞说：“你们原先是啷格说的，与我无关。现在艾远路要买房子，没得钱得，来找我要，说你肯定把这钱给了我的，要我拿给他。我可没有得你什么百分之五，这个账还得你自己去和他算，我是不得管的。”石云飞记得，金宝俞不止一次地说，他和艾远路是朋友，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真是朋友，不可以商量商量帮他一下么，何必还要这么清清楚楚的算账呢？既然金宝俞已经放出话来，这个账还非得和艾远路算一下才行。
二
石云飞大约算了一下，几年来，专机厂的铜件业务总计有二百多万元，如果当初真有约定按百分之五计算的话，也就十万元块钱的样子，艾远路和金宝俞对分，他只占其中二分之一。也就是说艾远路应该得几万元钱。
这几年虽然没有去艾远路家送礼，但艾远路却经常来钓鱼。凡是持有金宝俞的条子来找石云飞钓鱼的人，盛成秀都全记了账的。什么时间，什么人，为首的是谁，钓了多少斤鱼，每一斤多少钱，一笔一笔的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盛成秀精细，而是经营渔场的老板，要来找她结算钓鱼的钱，盛成秀随手就把谁去钓的鱼记了下来。
石云飞把艾远路独自一人来钓鱼的重量、把艾远路邀约亲朋来钓鱼的重量、逐笔加在一起。这不算不知道，一算还真吓了一跳，总共艾远路拿走的鱼二万五千多斤。鱼池老板每斤按五元钱收款，累计付款壹拾贰万捌千多元。
盛成秀说：“钓了恁么多的鱼，还想要钱，不晓得这钱从哪里来。”石云飞说：“艾远路来了就拿给他看，他各人会算账的，看他自己啷格说。”
艾远路来了，有些气冲冲地对石云飞说：“耶！过了河就拆桥嗦？当初你是啷格说的，不是说找了钱大家都有点好处么，几年了，我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有沾哦，不管按百分之五也好、按百分之三也好、反正你应该给我点钱才对的起人。”
石云飞不好对他说给过金宝俞什么，也不好说收货款也付了多少回扣，只是说：“你晓得，现在做生意没有干起坡的。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你也估计得到的。如果我一直都装懂不起，也许你们厂的业务早就没有做了。”
盛成秀说：“你和金宝俞是啷格一回事，你们两个可以商量嘛。”艾远路说：“算了，莫说啷格多，你该给我好点你给我就是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老艾帮忙牵线搭桥，金宝俞的铜件业务，不可能拿给他石云飞做，说起来艾远路也确实帮了很大一个忙。这件事情如果金宝玉愿意出面，适当的给他解决一点，也是应该的。现在金宝俞声言不管，好像害怕什么东西沾到他身上似的，对艾远路好像有些厌恶又有些厌烦，抱着一种完全不关他的事的漠然态度。
石云飞说：“你还是该给金宝俞通个气。”艾远路说：“算了，不找他，只找你。”石云飞知道，如果把钓鱼的账拿出来算，他和艾远路的交情从此就断绝了。如果金宝俞愿意出面，事情就没有这么复杂，适当的解决一点，大家皆欢喜。
此刻，不得不把钓鱼的记录拿出来，翻开对艾远路说：“这些年，你来钓鱼，总共拿起走了二万五千六百多斤……”没等石云飞说完话，艾远路反驳说：“那得恁么多哟？”
石云飞把账本翻开，把上面记的数据指给他看，说：“你看吧，这上面记的全是这几年钓鱼的账。”
艾远路说：“你可不能把专机厂来钓鱼的账，全都计算在我的头上哦。”
盛成秀说：“你忘了你连续几个月天天来，每次都带十几二十个人来，钓不起来鱼你喊渔场老板拿网来打，不打鱼你喊来的人全都不走，坐在鱼池坎等，非要每人都装了几十斤才离开，每次都是几百斤鱼，有一次还提走了一千多斤鱼。这都是你喊来的人的记录，你看吧，全是你自己签的名字。”
盛成秀记录的很详细，不但记录了钓鱼的日期，连同来钓鱼的人的名字，本子上一一都有记录。盛成秀指着记录本说：“这只是你和你的熟人朋友来钓鱼的记录，你自己看，跟你记错没得。”
艾远路说：“我喊来的都是我们车间的人，有干部也有工人，你做我们厂的铜件业务，来几个人钓鱼有啥子嘛，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还把几斤几两记的恁么详细。”石云飞说：“你们提起鱼就走了，我们可是斤斤两两都要付钱给喂鱼的老板。”艾远路说：“早晓得你把账记在我头上，打死也不喊恁么多的人来钓鱼。”
石云飞说：“这些账本，是我们和渔场老板结算时留下来的，幸好有这本账，不然还真不知道你钓鱼都花了恁么多的钱。”艾远路说：“不管啷格说，你总得给我一点。”石云飞说：“第一年做的你们厂的铜件十三万，第二年二十二万，第三年才上七八十万，去年有接近一百万，总共加起来有二百万的样子，你看我该给你好多钱嘛？”
三
艾远路的火气消了些，说：“如果当初不是我把金宝俞引来，我们厂的业务你是做不成的，你还是该给我适当的考虑一点。”石云飞说：“这个事情你还是应当与金宝俞好好谈，不应当与他两个吵。”艾远路说：“我与他好好说，他给我一个猫洗脸，说他从来没有看见什么业务费，说不晓得我和你说的些啥子，是他不认账我才冒火耸了他几句。”
石云飞说：“我们当初并没有明说按百分之几支付业务费。”艾远路说：“可你说了的，找了钱大家都有看头。再说现在哪个拿业务出来做，没有收业务费，不给好处费鬼大爷拿给你做，别认为我不晓得，他金宝俞说他分文没有看见，哪个相信嘛？”
石云飞说：“就按你说的百分之五计算，这几年也许你们该拿十来万块钱的业务费，按照你的说法应当你和金宝俞两人分。刚才当着你的面算了，你这些年钓鱼的合计重量，不晓得你问过渔场的老板没有，渔场的老板可是按每斤五元钱找我收了钱的。你认为重量有错可以重新算，你和你邀约来的人，钓鱼的费用花了十二万多，那些记录你全签了名字的，你自己说，我还应该给你多少？”
艾远路不说话了。石云飞说：“算了，那些账也用不着再算了。我这里有五万元的银行债券，我把它全借给你，年底到期你自己去兑换，这钱我不是给你的业务费，只是我们是朋友，你买房子需要钱，我借给你，这样说你我都好说话。这钱就只能算我借给你的了，你还得写一张借条给我。以后如果有人来问，我还是只能说是我借给你的。”
艾远路没有再说什么，石云飞拿出一本笔记本，艾远路在最后一页上写了一张借条，石云飞拿了五万元红色的银行债券给他。
在这个问题上，石云飞有些不好处理，一分钱不拿好像又有些对不起艾远路，拿了钱又怕金宝俞有空话说。从内心说还是感觉该给艾远路点钱，不是艾远路难和金宝俞相识。虽然这些年没有亏待金宝俞，可艾远路呢，人家可是引路人。再说拿点钱也对金宝俞没影响，还有可能缓和艾远路对他的怨气，想金宝俞也不至于反对。所以才决定把银行债券拿给艾远路，没想到金宝俞不赞同拿银行债券给他。
几天后，金宝俞到厂里来。劈头就问石云飞：“你给了艾远路好多钱？”石云飞说：“给了五万元的银行债券。”金宝俞冷笑着说：“你钱多，还给他一点嘛。”石云飞没有想到金宝俞会说出这种话来。金宝玉说：“你恁格弄实起，好像我真得了你很多钱似的，他恁么轻轻松松的就在你这里弄到五万元钱，别人会啷格想？人家不说我在你这里搞肥了才怪，你说恁么多年了，你又给了我好多嘛？”石云飞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金宝俞说：“亏你还笑得出来，弄的不好，艾远路出去乱说，麻烦事情就来了。”
石云飞说：“有啥子麻烦嘛，艾远路拿去的钱是我借给他的，人家还打有借条，又不是哪个送给他的，哪个会来找你麻烦嘛。”
听石云飞如此说，金宝俞终于放心了些，说：“现在随便做啥子事情都得小心些，弄的不好别人会整你。老艾这些年在你这里钓了不少的鱼，开始还给我送点来，我说我不喜欢吃鱼，不让他送，他送来我也不收，后来他钓的鱼就不送给我了。我给他说最好少来些，他不听，还去喊些熟人亲戚朋友都来你这里钓鱼，别认为我不晓得，我是装不晓得而已，他不动脑壳想一想那鱼钓起来人家过了称的，不晓得要不要钱，既然钱是你借给他的，一定要找他还，他那个人搞的不好要出去乱说，你各人一定要找他还噢。”
听金宝俞这么说，石云飞在心里想。“这些人来钓鱼不都是你喊起来的么，如果当初艾远路不是持你写的条子，哪个会给他找鱼塘让他钓鱼。”从此，艾远路没有再来钓鱼，也不再和石云飞往来了。偶尔在街上碰见，石云飞主动招呼他，艾远路也爱理不理的，好像对石云飞还颇有成见似的。
石云飞没有听金宝俞的，没有去找爱远路还那五万元钱的银行债券。他不可能去，因为在他心里还是颇感激艾远路，碍着金宝俞的面子，他不好表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