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在吳嗣石的精心呵护下,孩子们像出土的竹笋,不经意间就成半大小伙子,只那稚嫩的身躯显现出,他们还只是一个孩子。石云来比哥哥矮一头,说话的声音正逐渐变粗,眼看就走进了青少年的行列。石云情和石云缘聪明伶俐。俩女孩同样打扮,站着不说不笑不动,吴嗣石也分不姊妹俩谁是谁来。
岁月如梭,多少的酸甜苦辣,多少的艰辛劳苦,只要孩子喊一声“妈妈”。甜蜜的话语驱散了忧愁烦闷。一股清泉流进心田,艰难困苦瞬间不复存在,油然升起一种欢悦。这种欢悦是人世间的天伦之乐。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吴嗣石不无心情愉悦。人们都知道她和孩子的关系,见她不辞辛劳无微不至,谁都说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石天仪的担心没有出现,食堂解散了。吴嗣石在屋檐下打了一眼灶,就在屋檐下烧火煮饭。农村施行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包产到户,自主经营,超产得奖,开放自由市场。农副产品可以在市场上自由交易,人们对生活又燃起了希望。农家划分了自留地,饲料地,这是一块可以完完全全自主经营的土地。
二
吴嗣石病了,严重的风湿心脏病把她捆到了床上,稍稍移动身体就心跳气喘,完全丧失了劳动的能力。吴嗣石的自留地紧靠着陈生于,妈妈生病了,十来岁的兄弟俩披星戴月,好不容易把生产队划分的自留地翻出来,准备学着别人的样儿种麦子。
“你们啷格不留一条路出来!?”看见石云飞兄弟俩沿着生产队划的线挖出的地,陈生于气势汹汹的说,“站起没有锄把高,嫩嘀嘀大点,也想种庄稼,别把土地糟蹋了,留一条路!最少要留两尺宽!”石云来说:“你走沟里不行么?十多公尺长留两尺宽的路,我们要少种多少麦子。”陈生于说:“你不留路可以,以后我走路就往你地里头踩。”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怎敢和大人理论,没有办法,只好沿着划线留出两尺宽的一条路来。
谁知第二天,留出的路就被陈生于挖了过去。石云来愤愤不平地说:“狗日的欺负我们,老子给他挖回来。”石云飞说:“算了,妈妈生病了,我们别惹事让妈妈生气。”
石云飞带上弟弟到松林坡上开出一些荒地。麦子种上以后,兄弟俩除了上学读书的时间,一心扑在自留地上。家里的事情就留给了俩妹妹。
粮食情况稍有好转,每人每天有六两米面,俩妹妹从来没有煮过饭,为了大家都能吃饱,她俩姐妹锅都不敢洗,每次煮饭都按头一天留下的痕迹加水,然后把大哥量出的米面混合着菜叶倒进锅里,煮好后等大哥回来加点盐巴,一家人的生活就这样平静的往前移动。
三
几场春雨下过,麦苗窜了出来。石云飞听别人说,一窝麦苗只要七八根就行了,麦种不多,为了多种地,他下种的时候每窝只丢了八粒麦种。这下可好,麦苗出得稀拉拉的,怎么办呢。坎下是集体的麦田,麦苗郁郁葱葱,有些不是麦田的路边地角,也长着一团一团的麦苗。石云飞见别人把田边地角的麦苗移去补缺窝,他也学别人一样去挖来移栽。
当他正埋头挖麦苗时,突地听见陈生于喔荷连天的吼:“你格老子好大的胆子,敢偷生产队的麦苗。”石云飞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我……”
陈生于说:“放到那里不准拿起走!”此时正巧江惜河路过,听见陈生于的吼声他说:“陈老大,你啷格欺负孤儿寡母哟,那个麦苗明明是耗子般到那里去的存粮长出的麦苗,他匀起去补缺窝有啥子不可以?你老农民说这样的话?真不晓得你心里想些啥子。”陈生于哭笑不得,说:“大队长,我还不是为了生产队以后有麦苗补窝。”
江惜河“哼”了一声,顾自走了。身后留下了几句愤愤不平的话:“你吃干饭都不长了,人家十二三岁,就没有一点怜悯心……”江惜河走远了,陈生于转脸对石云飞道:“你狗日的手脚快,老子都还有很多缺窝没有补呢。”
四
这天石云飞放学早,弟妹们还没有回来。他许久没亲手煮饭了,乘此空闲,一边看书一边煮饭。杜乡长来了,石云飞喊了一声:“阿姨好”连忙起身找凳子。
“不坐,我来看你妈妈。”杜乡长边走边说,“看的啥子书?”石云飞说:“红楼梦。”杜乡长笑说:“看得懂吗?”石云飞笑了笑。杜乡长说:“我有很多现代文学,那天我找人给你送来。”石云飞问道:“什么书哟?”杜乡长答道:“烈火金钢,家、春、秋、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杜乡长说着话走进里间屋。吴嗣石欠了欠身子,杜乡长赶紧拦住她说:“别动,别动。”吴嗣石大声喊儿子:“飞儿,烧点开水。”“常来又不是客,别去麻烦了。”杜乡长说:“我要调动工作了,以后恐怕很少有机会再来看你。”她说着从身上摸出几张五圆的钞票说:“这是三十块钱……”吴嗣石说:“老用你的钱真不好意思呀。”杜乡长感叹地说:“你是一个好心肠的人哦,大大小小五张嘴巴,这些年真难为你了。看你又病成这样,这钱拿去看病吧,这家人离不开你。”说卓伸手摸石愿平稚嫩的脸蛋,说:“你妹妹死了,又给你添了一张嘴巴。”
杜乡长深深的叹息说:“以后我可能来的要少些,你如果有事就去找江惜河。他是一个好人,就是胆子小。我给江惜河商量了下,你病好点就到鞋厂去上班,让他照顾你点。困难补助的事我给他说起过,让他尽力而为。如果你们是贫下中农,什么事都好办,只可惜……”吴嗣石说:“难为你了。”杜乡长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着似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孩子们放学了,石云来石云情和石云缘都先后进来看妈妈。见了杜乡长,都说了一声:“阿姨好。”吴嗣石说:“吃饭去吧,给阿姨舀一碗来。”杜乡长说:“别去舀,我吃过了。”屋外石云飞说:“大妹,你每天都没有洗锅吗?”石云缘说:“人家留着水印子,第二顿煮饭,才知道加多少水。”石云飞哈哈大笑说:“加多少水都不知道,真苯,二天长大了,不要你当媳妇了。”石云缘带着哭声说:“人家没煮过饭嘛。”石云情大声喊:“妈,大哥欺负妹妹……”石云飞说:“别哭,别哭。哥逗你玩的……”
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一片一片金色的麦田,微风吹来麦浪翻滚。学校放了一星期的农忙假,家家户户都在承包地和自留地里忙碌。一群孩子,主动来给吴嗣石一家收麦子。
吴嗣石也能下床走动了,她为孩子们煮了一锅冬豌菜稀饭。看着收回来的几百斤麦子,吴嗣石的心放下来了,困苦的日子总算熬过来了。
自由市场活跃了,鸡鸭鱼肉,鸡蛋鸭蛋,应有尽有。鸡鸭一斤四毛,猪肉一斤七毛,一斤鱼三毛五分,五分钱可买两个鸡蛋。日子好过了,笑容又回到了农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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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怀念杜乡长,怀念母亲和母亲熬的那锅冬晚菜稀饭,怀念那几个帮我家收麦子的同伴,五十多年了,但愿你们安好!
想知道什么是阶级斗争,请我的 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