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
石云飞认为,盛成秀不能过正常的性生活,都是自己的过错。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戒掉了烟,能节俭的钱尽量节俭。除了买点书刊杂志,从来不乱花钱。
几天前,石云飞和盛成秀去银行存十来元钱。遇一老太婆正从银行支取存款。银行职员递给老太婆的,是四扎一元面值的钞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老太婆取的是四百元钱,石云飞没料到盛成秀会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 “哇好多钱呀!”。
这声音定格在了石云飞的脑海中,这声音也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波澜。突然出现的四百元钱,竟然让她脱口惊呼?石云飞不由想起了她拿出来还债的三百二十元钱。那三百二十元钱在盛成秀的心中有多重的份量?
她能那么轻易的拿出来?难道内心就不痛惜?那可是唯一能解除她苦痛的希望呵!石云飞的心为之震动。
从盛成秀的那一声,“好多钱”的惊叹声里。石云飞体会出了那一笔钱,在她心中有多重的份量。她能那么轻易的拿出来,给他还债?石云飞方才领悟:她拿出的不只是钱,那是她良善的心灵中,袒露出来的夫妻间的情意。石云飞的心如何不为之震动……也许因为这,他才对小周道出了他内心的伤痛。
二
盛成秀表面上,好似并没有把动手术,看的有多么的重要,并没有为了存钱而存钱。为了家人的生活,该花的钱,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花。收入除去正常生活开支,并没有多少节余。
把余钱存银行,盛成秀还不如她妹妹盛成美。后者只要有了九元钱,去找别人借一元钱,把钱凑成整数就去银行存起来。十元钱的钞票,从不舍得花零,非要用钱时,宁愿去找别人借,也要留下十元钱去存银行。
买来的酱油豆瓣,盛成美总要添加上盐巴才吃。盛成秀从不那么做,她说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让全家人过那种日子。石云飞也从不过问,家里的开销和她存了多少钱。
中南橡胶厂的搬运装卸工作不错,按件计费,那钱即使回生产队转一圈,每月到手均有二百多元。这个时代算是高薪收入,虽说工作辛苦劳累,石云飞巴望能多做几个月。
严进林和他的手下,不把这工作当回事,高兴的时候可以多拉几车,有时就敷衍了事。甚至有时连工地都不去,工地急需材料找不到人搬运。
甘科长把石云飞找来说:“工地上一天也不能断了建筑材料。你们这样不负责任,造成工地停工待料。我可要扣你们的工钱?你们还做是不做?我可要换人了!”
石云飞很珍惜这份工作,把这话告诉严进林,谁知他瞪着眼珠说:“他不想要我们做就不想要我们做么!王学忠和中南橡胶厂签了用工协议的!”石云飞说:“人家建筑工地需要材料,你不拉上去,人家怎么修房子?”严进林说:“不做算求了,老子又不靠那几个钱来买米。”
三
没想到严进林没把这工作当回事。事后石云飞对汪路云说起此事,汪路云说:“我跟你说实话,现今哪个还你恁么老实,城里遍地都是钱,就看你有没胆子要。”石云飞说:“哪里恁么撇脱?”
汪路云说:“几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喊你和我们一路。我们进去挵,你在外面就不进去。我们把东西从围墙里丢出来,你在外面望风。然后把东西挵去废品收购站卖,一晚上就可以分几十元钱。”石云飞问:“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偷啊?”汪路云说:“那些年小偷小摸,如今挵废铁,可是放开手脚大干了。”
石云飞说:“哪里来恁么多的废铁?”汪路云说:“哎呀你不晓得,就是这中南橡胶厂,厂内到处都是废弃的机器配件,到处都是废弃的橡胶制品,随便哪样弄出去就是钱。莫说这个厂,随便哪一个工厂,废铜烂铁到处堆起都是,随便你弄。晚上进去鬼都没有一个,一晚上下来几十块钱就到手了。”
石云飞说:“如今找钱容易了,就中南橡胶厂的工作,好好的干,每个月收入二百多,何必再去偷?”汪路云说:“卖废铁的钱来的更容易。”石云飞说:“严进林也去偷啊?”
汪路云说:“他晓得我们挵废铁卖钱,也去那些有废铁的地方看过。只是他不愿意和我们一道去,他只和我们打牌赌钱。他龟儿手气好,我们卖废铁的钱,全被他龟儿赢去了。不然他哪里来钱,去姚妹儿家跳舞喝酒。”
石云飞问:“姚姑娘知道你们挵废铁?”汪路云说:“撞了鬼,哪个给她说。”石云飞问:“你也常去姚姑娘家?”汪路云说:“严进林真有本事,砍竹子板笋子都整。”
石云飞不明白汪路云的话,汪路云说:“严进林去舞厅跳舞,认识了姚姑娘的母亲严大姐。你知道他很会哄女人的,一口一声姐姐的。那女人比严进林大十来岁,模样儿还可以。严进林和她跳舞,就抠她的手板心。后来熄灯的时候就全身乱摸,说摸严大姐涡尿那点,滑汲滑汲的,麻Bī都摸了,搞还不容易?那女人姓严,就认了干姐姐。严进林就去了他们家,你知道严进林在女人身上舍得花钱。每次去都大包小包的,卤鸡、卤鸭、鱼、什么好吃买什么,连鸡蛋也一桶一桶买了送去。后来把她的女儿也搞到手了。”
石云飞笑说:“你怎么什么都晓得?”汪路云说:“严进林自己讲的呀。”石云飞问:“你常去?”汪路云说:“其实那家人很好客,你去吗,晚上我来叫你。”
石云飞说:“挵废铜烂铁我不去。现在找钱也容易,我劝你也别去挵什么废铜烂铁了。早晚要出事情的。如果是去姚姑娘家,可以去耍号。”
四
严进林果然买了不少卤菜。猪耳朵,尾巴,心舌,卤鸡,卤鸭子,大包小包提着上门。严大姐边接东西边说:“来就来嘛,看你又花恁么多钱。”
严进林说:“神仙也要吃饭呀,能麻烦你老人家么。”汪路云在石云飞耳边小声说:“改喊老人家了。”严大姐脸上涂脂抹粉,满脸生春。穿一身紧身服装,性感丰腴。眉开眼笑的笑说:“宝贝真会说话。”
姚姑娘扑出来,嗲嗲的说:“哎呀,你来啦。”
屋里有个矮矮的男人,可能是姚姑娘的父亲,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家人什么话也不说,接过东西拿碗装上,就吃饭喝酒。
吃完饭就拉开桌子,准备跳舞。
音乐声响起以后,又陆续进来了些男男女女。许多是中年人,进来的人都随着音乐声跳舞。改革开放后刮起的一股风,跳舞是追赶时髦。
石云飞不会跳舞也无心学,只就着剩菜独自一人倒了一杯酒喝。他好久没喝酒了,人家跳舞自己闲着无事,又不好说即刻离开,有些后悔不该来。
严进林搂着严大姐跳一曲,不时又搂着姚姑娘跳一曲,看的出来他很开心。石云飞不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常觉得自己没有爱情,可像她们这样是有爱情吗?她们谁爱谁呢?
严进林家里还有盛万丽,当初盛万丽嫁给严进林的时候,他们之间肯定萌生过爱,肯定也曾经爱过,可没过几天就操起了拳头,那爱是真心诚意在爱吗?爱她会操起拳头打她?
也许只能说严进林曾经只是喜欢过盛万丽,那只是眼睛给他灌输的欲念。一旦满足了欲念,爱便结束了。如果是心灵深处萌生的爱,那爱该不会这么短暂吧?连爱都没有,爱情又从哪里来?
;严进林显然是和她们在做游戏,可姚姑娘呢?她难道不知道严进林和她母亲的事情,还有她的父亲,那个矮矮的中年男人,他在这些人中间扮演的什么角色?在他眼前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装糊涂?
许是为了钱,严进林有钱,严进林送来的东西,他也可以享受。人呵,也许是为了满足吧,有些人是为了满足金钱物资的欲念,有些是为了满足性的欲念……显然这也是爱,只是爱的不是情……
石云飞觉得许多人的生活里,几乎都没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