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章
我的耳朵被从背后的来人钳子般地拧住,几乎是与她猛踏河水溅得我满身是湿同时发生的。
耳根火辣辣的疼痛感从上到下贯遍全身的火爆程度,远远地超过了河水浸湿浑身的清凉滋润快感。
脑袋、脖子尽量地向被拧的耳朵那边伸、腰充分地往上挺、腿伸得笔直、脚踮到几乎只有大姆趾着地,也减轻不了往上硬提耳朵的力量,不过我真的尽心了,为尽量减小耳朵的疼痛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我想被揪的耳朵应该是没有理由怪罪我的。
现在的确记不起当时被拧着的是左耳还是右耳了,不过有充分地理由可以推断,这种火辣的感觉是来于右耳:母亲是正手握筷、打算盘的;用右手从身后来袭,很有可能拧住的是我的右耳;再说了,母亲总说我对她说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既然右耳将母亲的教导给放跑了,所以右耳相比左耳来说,是更应该受到惩罚吧?
右耳不让我扭头看究竟是谁拧住了它,因为我试着扭头看的时候,它告诉我,别以它更大的疼痛为代价来用眼睛证明我感觉的正确性——在可视范围内,眼睛具有绝对的权威性,不然就没有“眼见为实”这一貌似真理性的说法了。我直挺挺地被提到干坡上后,拧我耳朵的钳子突然松开,我一下子如弹簧复原般地缩到了尽量小,在向岸上不由自主地挪动中,也顾不上去看是谁拧自己的耳朵了,左手捂着发炙的右耳,蹲在了青沙河滩上。
我感觉到自己很有意思地,和我小时候用小签子戏弄的爬行动物的反映差不了多少,舒服的时候就舒展身子,疼痛的时候就卷缩起身子,爬行动物是被我戳那里就用嘴巴捂那里,我是那里痛就伸手捂那里,头痛捂头、脚痛捂脚、肚痛捂肚,哈哈!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被拧着耳朵时,还能僵硬地将惹我挨拧的鱼杆越握越紧,往下蹲时我感觉是有一股力量在夺我右手中的鱼杆,所谓人为财死嘛,哈哈!左手也弃耳护起杆来,巻身曲膀紧握鱼杆,达到了人杆合一的境界,人随杆移,企图夺我鱼杆的人力气再大,拖着动我的人,却没能拖开我的手。
偶尔松开握杆的左手,是因为要忙不停地捂一下热哄哄,突然钻心一痛的耳朵,不过我还是右手握杆扭头向上看研究是谁在拧:母亲双眼瞪得又大又园,喘得胸部直起伏。
“你这个死狗不怕滚烫淋的家伙!”母亲又急又气地喊叫着:
“被拧着耳杂扯上岸,你也不松手啊!”
暴躁得脸红脖子粗,将右腿抬得老高,使劲地一脚踩到鱼杆上。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踩踏处直贯到鱼杆根部,我的右手在青沙滩上磕碰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松手。
“我让你不松手!”母亲向我跨一步,抓住我的左臂,将我提起,重重的一巴掌就落到了我的屁股上,紧接着又是两下,且一下比一下重。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想与母亲作对,没有有意要握紧鱼杆,而是握住鱼杆的手它自己不松。前面说了,那里痛,手就会自然地捂那嘛,哈哈!右耳朵还在痛,左手移不开;我松开右手,捂住屁股。谁说母亲的手最柔和、温暖?现在想起来,拧我耳朵拧得最痛的是母亲的手,打我打得最痛的还是母亲的手……
看来母亲并非是想打我,她或许恨的是鱼杆吧?我右手捂屁股时,一松手,鱼杆从手中落地,母亲就松开了我的左臂,也不再揍我屁股,转身躬身捡起鱼杆,双手分开握着鱼杆,挺起右膝盖……瞬间,鱼杆就被折成了三节,也可能是四节,现在说不清了。
母亲握住折过的鱼杆,扯断着鱼线,眼神却在搜寻我,我从发蒙中回过神来,第一个有意识的反应就是:感觉到害怕,但不是特别害怕……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母亲对儿子的这种惩罚与所有别的来源的惩罚都不同?
面对冲我而来的母亲,我开始有意识地躲闪,先向左闪——启动时先拿左脚好像是天生的反应吧?
母亲向右拦我的去路,我又侧身右移,这样晃来晃去晃了几次,母亲好像很不耐烦了,挥起手中握的叠在一起的三节竹棍,够着横扫过来,上扫我就后扬头,中扫我的就猛收腹……
当她猛向前跨一步,劈头盖脸地抽下来的时候,外婆跨着“蹬”响的小脚,碎箭步地橫到了我和母亲之间,高大强壮的身躯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想母亲横空劈下的竹杆应该是收住了的,不然就会将外婆劈个正着。后来我慢慢长大,直到成人;外婆则慢慢变小,直变到身材象一个小孩,外婆最高的时候可能155CM吧……
我双手抓住外婆的腰间衣,向右探头望,母亲扑过来,我左移,母亲左移,我又右躲,把外婆当成了乐意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