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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

    母亲在家的时候,我好像除了母亲之外,还没有怕过家里的其它人,至少是想都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会怕大姐姐,不过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是不是她的盛怒压制住了我的勇气,引发了我与生俱来的软弱与怯懦呢?大姐一下子变得如此的强大,让我心生畏惧……
    我不是有种不回自己的家,而是害怕从家里逃出来,站在门外不敢回家!为什么有种就能不回家呢?没有本事才回自己的家呢?自己的家都不敢回,自己的家都回不了,还有什么种?有什么本事呢?哈哈!
    我当时还小,上述带有思辨性的问题确实没有想过,所以大姐的“有种就不回家”好像激将出了我的英雄气,我心里直发毛,冲大姐回屋的背影狂叫道:
    “我就不回家!”
    我是称英雄喊给大姐姐听的,可大姐姐头也没有回,也不知道她听到我的狂叫没有;一睃四周,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景物已经模糊,天黑得是那么陌生、那么阴沉,除了眼前的家,自己无处可去。下意思地搜寻一周,只剩下一只逃生的即挂着肠子、又拖着废腿的,软弱的小青蛙在坚强地爬行,其余的几只伤势轻一点的青蛙,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浑身发怵,天昏地暗的,头发晕眼发花,脚底有点发凉,双腿有些发麻、发软,肚子饿得咕咕叫,真狠自己不能象青蛙一样,消失在黑暗之中,还狠自己怎么这样窝囊,不敢理直气壮、昴首挺胸地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不过躺在我眼前的带有丝丝血迹,白白亮亮,一动不动的小扁鱼倒是给了我一丝信心,至少我比它强多了!真感谢它!哈哈!
    我已经记不起来这一天我是怎么回的家,何时回的家,留在我记忆中的这一夜是那么漫长……满心欢喜地以为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没有想到被大姐罚没了晚饭,肚子咕咕叫了一整夜……我低声下气,摸着黑将叉、袋、鱼,一古脑儿地按大姐的吩咐扔到小溪中去的时候,直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青蛙,一种投降的滋味酸满心头……即使我这样了,大姐却仍不依不饶,正告我,在我带着弟弟捕杀青蛙的这几天,她受到的指责和压力是如此之大,好像即使将我就此赶出家门也抵不消她代我受的罪……
    捕杀青蛙让我和弟弟都感觉到快乐,而大人们包括大姐在内,却站在青蛙一边,切深深地压制我,他们根本上就不知道是捕杀的过程让我们感觉到兴奋与快乐,虽然我捕杀青蛙不仅没有吃过它的肉,反而让我第一次尝到了饥饿难熬的滋味,但现在想起来,我依然感觉到快乐,告诉你们吧:捕青蛙有比吃它快乐得多的东西,吃那些别人捕来的青蛙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借题发挥,发出下的议论:在小姐姐身患癌症,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我和弟弟就一定要和母亲一样或差不多的悲痛才叫懂事?为小姐姐治病是母亲一个人或她的血亲们的责任?我们属于家庭还是社会?我是感觉到周围的大人们异样的眼光和表情,似乎带着一种不理解,无可奈何。捕杀青蛙现在想来是我带着弟弟做错了事,大人们(包括我和母亲去公社打电话遇到的张文书)表面上好像不闻不问,但那样子好像在劝说他们自己:算了吧,这俩个孩子够可怜的了,他们自个儿玩得高兴就随他们去吧。可是背后却都去严肃地找我那每天卖力做小工的,15岁左右的大姐谈话,压得她好像感觉到了她是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坏人,在她责令我禁止捕蛙、折杆、丢叉、放蛙都无效的情况下,还有两天没有给我饭吃。当时我恨死她了,不过我现在能够感觉她当时承受了比我大得多的心理压力;也可想象一下青蛙和虫子的难处了;也理解公社、粮店叔叔阿姨的难处了;还知道了我的难处。
    一个特定环境总有它的好处和难处,带有它突出的特点,旧社会有地主、现在又有了房主,一个群体压迫绑架另一个群体,称之为社会现象,社会的不平等、不公正;一个人压迫、绑架另一个人叫犯法;一群人杀另一群人叫政治,一个人杀另一个人叫犯罪,这就是社会的、人类的逻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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