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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说个大实话吧,这个武汉与蒋场太不一样了,下长途汽车前,我迷迷糊糊地还没有什么感觉,一下车,人就蒙了:车站里到处都是人、挤挤攘攘、窜来梭去的人,好像比蒋场田野中的庄稼还多还密;停着的,开着的全是四轮以上的汽车,此起彼伏的笛笛叭叭声响过不停,不象蒋场的两轮、独轮板车,乖乖样地不声不响;耸立入云的高楼顶,居然不盖瓦,完全颠倒了我在蒋场形成的房屋形象;街心、路旁还有人手中挥着三角形,红、绿两色的小旗子,口中吹着哨子,一挥一吹车停人行的,直让我无法想象;不知道从那里来的那么多水泥和石子,把路面搞得连泥巴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走路的人、开动的车把铺在路面上的石子碾得叽咯直响。我就象置身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未来世界,惶恐不安的小心脏,砰砰乱跳过不止。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到武汉,可当我把这一见广说给大人们听时,他们都笑话我,说我没有记忆力,嘻谐地零零碎碎,讲了些,以后某个时候外婆绘声绘色地给我描绘的第一次到武汉的丑态全幕。
    “第一次是我带你来的,”外婆用一种乡下话不是乡下话,武汉话不是武汉话的腔调给我讲:
    “你下长途客车后就开始哭啊!”,那样子就象我哭破天了似的:
    “上公交车后哭得更厉害,一个劲地哭啊,哭啊!”,咯咯地笑几声:
    “谁都劝不好啊!”一拍大腿:“我大包小包的,手中还提着两只和你吓得一样傻的,咯咯直叫的老母鸡呢!”
    “都知道我们是乡下来的,车上的人说小孩久哭不止、母鸡叫个不停,肯定不吉利,车会出事,结果全车人都被你和鸡的哭、叫声吓得下了车,就剩下我们婆俩加两只鸡了!哈哈!”
    舅舅瘦高个,宽额、凹眼、高鼻梁,头发不长但可以看出是卷曲的,弧状的浓眉,双眼皮下的大眼炯炯有神,身着蓝色工作服,看起来英俊而干练,就我当时的眼光看来,他比书本上的工人叔叔还要亲切、更有气魄呢。
    “没有见过这热闹的场景吧!”看到我即兴奋又目不暇及地东张西望,“哈哈!”一串笑,俯下身子:
    “累了吧!?”他一个劲地说着,好似问的话,也不等我回答:
    “过几天就好了,适应了!”摆出蒋场运输队员们搬货物的样子:
    “嗨!我们不管他,走啰!”说完就用他不算粗,但劲鼓鼓的膀子来搂抱我。
    “我能行!”在我能记忆起的时候开始,我还没有被大人抱过呢,走起路来比外婆和妈快多了,简捷地说完,扭动身子躲闪到一边。
    “别犟!”舅舅说话很有力,却非常地和善:
    “你太矮,我牵不着,顶着你走又快又不会走丢!”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我揽住“顶起阿马”,屁股坐骑在脖部,两腿搭在他的坚实双肩上:
    “我们出发啰!”说着快步窜行在人群之中。
    他个高嘛,我坐在他肩上,面前的人就好象小了一大截似地,他坚实又热情,我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的安全和力量的支撑。这种感觉与妈妈那里得到的太不一样了,当时我说不清,现在还是说不清。
    趁着读者在看我“跨阿马”,并想它究竟是怎么一会事的机会,说说强行让我骑在屁股下面的,舅舅的一些事情。读者可能和我一样,在这种情形之下说感觉特别地爽吧?哈哈!
    这些事情主要是在我读初中,成绩好得不得了,家里人、亲属朋友们还以为我长大后会有好大好大出息,成为如舅舅、表舅一样的读书人(顺便说一下,据我所知只有中国才有所谓的读书人之说,我所理解的读书人就是死读书,只读书,以读书为业的人,所以我从小对读书人就有一种反感的情结);又适逢造就神奇、改变众多人命运的高考制度恢复后的第三年,以欢乐、回家、团圆为主旋律的春节期间,舅舅与众多离开家乡的同胞一样,携妻儿欢天喜地,履行探亲、吊青这个浓情主题;坏话也当好话、笑着说的过节的那几天,围绕头年还住我家请教过我好多数学问题,一天学没上,农活、泥匠、瓦匠、木匠样样行,一口气便能打出百来斤糯米年糕的小表舅,舍得浑身肌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考上了北京大学这一话题热议的时候,大部分是舅舅自己畅畅快快,让我在深受教益的感觉中听来的;所以我确定故事肯定是真的。不过,我现在不太记得那些内容是谁说的了,舅舅现在人老了,眼也花了,已不多看书,所以看到下面这一章的读者,可别告诉他,否则万一我说错了话,他会找我算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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