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宝塔糖很好吃的,形如宝塔、柔和的五颜六色,甘甜如蜜,我小时吃过好几次,刘老先生给我就吃了不下三回。 晚上吃下,睡觉时总会觉得肛门内有什么东西搅得痒痒的,第二天早晨解大便的时候,就有几条蛔虫扭扭捏捏、怪不情愿地和粪便一起掉入粪缸之中。
在我们乡下,茅厕大多是把大水缸埋在地下,栽几根木桩,围一圈茅草,用树条在中间扎几道,留下一个门做成的。那时我们根本上就没能看过其它别的什么茅厕。
掉进便缸中的蛔虫一个劲地蠕动,很让人有一种成功感和痛快感。我劝小朋友们都吃几粒宝塔糖体验体验,怪好玩的。
小姐姐杨慧吃过宝塔糖后的第二天早晨解手的时候,也一定有如我打下了祸根的快感,可是她在我放学回家后没有对我说过,这种事,女孩子总比男孩子难于启齿,不象我打下蛔虫后总要在她面前炫耀般地大讲特讲,一遍又一遍。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才用充满焦虑地神情满足了我的好奇之心,说小姐姐吃过宝塔糖后,解下了一把一把的蛔虫,怪吓人的,吓得她不敢多看粪缸一眼,解完后急忙叫妈去看,结果把妈也吓了一大跳。可我听后想的是,我为什么解不出一把一把的蛔虫来大快人心呢?
当星星和月亮从天空中露出脸来,夜空显得似乎比夜幕降临时亮堂得多的时候,我刚吃下的一大碗,香喷喷、浓滟滟海带煨龙骨汤的肚子,膨胀得鼓鼓囊囊;也许是边吃边吸收了一少营养吧,更增添了我兴奋、活跃、欢喜的程度;虽然这些都得益于小姐姐生病,但我向读者声明,我当时是决没有产生出庆幸、巴不得亲人挨个生病念头的。
可能当时的物质生活条件远赶不上今朝,不过用养猪草加小许糠皮养出来的猪却鲜美可口,比时代进步到用饲料加微量的添加剂养出来的猪好吃多了的缘故吧。我只觉得有一股没有地方使的劲在身上游来荡去,一从妈口中一得知小姐姐屙下大把蛔虫的事,好奇心哗啦啦地窜了也许一丈多高:
“不行了,不行了!”装出一副要解手的急迫样,鬼也不怕了,拿起手电筒,手纸都忘记拿就往外跑,理都没理会母亲在身后的叫唤:
“满天的星星月亮!放下手电筒!”
那时我们粮管所的茅厕虽然比农家里的大得多,但也是男女共用的,进去时将茅厕门外挂的小木牌翻成一个“有”字,出来的时候翻成一个“无”字,当然有时情急之下,在看到“有”字的时候,我也喊过:
“里面是男的,还是女的!”很多时候里面都没有回音。。。。。。
这种情况下,我就会不小心翼翼地弓身探望,里面虽常没人,但却总要环视茅厕一圈后心才能塌实下来。。。。。。可这回是我第一次径直冲将进去后,才记起自己忘记看牌子了,不过好在里面还是没有人。
打着手电筒在茅坑地找了好半天,就只瞧见那么几条散布在粪缸底的,形如蚯蚓、色泽也由淡红变成深红的死蛔虫,既不特别,也不吓人。
下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肚子:蛔虫怎么会长肚子里面呢?索然无味地往回走:怎么女孩子、大孩子肚子里面的蛔虫和我肚子里的蛔虫看上去一点儿区别没有呢?这是个问题,但我至今也没有去弄过明白。。。。。。
打蛔虫、喝美味的骨头汤后,小姐姐不仅屙蛔虫还屙肚子,就更象生了一场大病,双腿难以支起她苗条的身体,活象打过霜的小草;用她的话说,心还不停地往上涌,头昏脑胀;学不能上、饭不想吃,就连一心想学缝纫、做鞋子的事也不再提了。
“我本知道生病后补身体要温补,慢慢补的,就是煨了那罐汤,让她多喝了才生出大病来,哎!怪我啊,怪我啊!”在小姐姐过世后,这是母亲反思、检讨自己时,给自己列的,常挂在路边、逢人就说的罪过之一。我们常把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到一块,是因为有因果报应,万物生生相连、相克的世界观或迷信理念作支撑吗?哈哈,大人们比小孩子懂的东西多得多,可懂的东西都是些非科学的东西,那么大人确实还不如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