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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意外

    除夕之日,阴沉的天空淅淅沥沥便下起了冬雨,千丝万缕地洒遍大地,仿佛给即将来临的新年蒙上一重阴霾,让人心头愉悦不起来。
    莽莽群山,荒无人烟,其中有不少遇冬不凋的松柏树,沐浴着雨水,枝条树叶反而越发的变得清新精神起来。
    呼!
    一道遁光骤然闪现,好像是从地底突然冒出来的,格外惊动。
    雨水洒落,相隔三尺外被遁光所阻挡,落不进去。片刻,遁光消散,露出里面的人来,身材矮小,偏偏一身衣袍宽大得过分。其头发胡须尽皆乱糟糟的,但浑身上下,火红一片,如同一束人形火把。
    火鸟老祖。
    进入山涧洞穴后又出来了的火鸟老祖,不过相比进去之前,现在的他貌似十分狼狈,身上所穿的法器衣袍都破烂了数处,瘦削的脸上还沾染着泥污,看上去,一点都不符合本身的术士身份。
    “唉,这可如何是好?”
    他忽地叹息一声,喃喃说道。
    “本以为得了机遇造化,不料里面却住着一位煞祖,翻手之间,自己就被拿下,还被种了禁制,成为阶下囚……”
    回想那一番凄凉遭遇,火鸟老祖露出沮丧的神色:他出道以来,跻身术士行列后,因为小心谨慎、无宝不落的脾性,不曾吃过什么亏。但这一次,差点连性命都赔了进去。
    “不过煞祖大人委实本领通天。点指之间,就帮我通了九处极难打通的窍脉,算是恩赐……啧啧,传闻煞祖大人寿元已达千年,本以为经过三十三天的那次浩劫,已然不在人世,不曾想却躲在地底下闭关疗伤。假如消息传扬出去。不知会掀起多少波澜……”
    他默默整理头绪思路,掂量利弊得失:“只不知道,煞祖大人要寻找的人。如今究竟在哪里?”
    想到那个人,火鸟老祖即刻从身上拿出一张素纸来,打开观看。就见到纸上寥寥数笔,活灵活现地勾画出一个人的面目身段,很年轻挺拔的样子。若果叶君生在此,定然会吃了一惊:无它,皆因纸上人样,正与他有**分相似。
    “此人瞧模样,分明是个斯文书生,可煞祖大人又说他是个术士,修为不俗,若寻着行踪。立刻飞书禀告。琢磨着,怎么处处透着玄机呢?”
    火鸟老祖摸了摸下巴,眼珠子骨碌碌转,显示心思正在急速运转:
    “哎呀,想这么多作甚。那是煞祖大人指定要的人。我只需完成嘱托即可,届时自然能解除禁制,煞祖大人也有奖赏下来。说不定还能拜入门下,那就大发了。”
    那煞祖拿下他,并未多加刁难,只是种下一道极其厉害的禁制。命令他出去寻找叶君生,如斯而已。
    与此同时,又打通了火鸟老祖的九处窍脉,助他提高修为。还许下诺言,若火鸟老祖出色完成任务,另有丰厚奖赏。
    鬼修魔宗,固然行事毒辣,凶残无比,可信奉自然之道,对于许诺誓言之类,亦极为重视。尤其诸如煞祖这个等级的,更不会胡诌诓骗小辈。
    对于这一点,火鸟老祖倒是不担心。
    明确这层关系,他定了定神,不敢再妄加揣测,免得一不小心招惹到了煞祖的忌讳,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嗯,暂且四下搜寻下……对了,此地距离扬州不远,到时顺路过去瞧一瞧,看能否找着此子。”
    主意定下,火鸟老祖不再迟疑,祭起遁光快速地离开——他一早打探清楚,附近一带人迹罕至,隶属偏远,平时根本不会有神灵巡梭,可以大胆行事。再说了,他现在已非无门无派,背后可有一尊煞祖坐镇,硬得很。
    ……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读书声琅琅,甚至盖过了淅沥的雨声。
    叶君生所读,正是来自《孟子》里的经义,其中阐论君臣之间关系的一篇。
    经义所述,完全没有后世所谓的“愚忠”一说,而是堂堂正正,近乎平等相待。
    这,才算是真正读书人的道理,据理力争,有风骨,有勇气。相比之下,诸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陈腐,简直弱爆了。
    叶君生熟读经义,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科举而死背硬记,更多的还掺入了本身的立场理解,进行二度解读。
    其所修贤道,对于经义也有一定要求,温故知新,大有裨益,能凝练魂神,提高修为。
    “读书,可修道。”
    一语中畿。
    读着读着,叶君生意兴激发,端坐着,直接就魂神出窍来,头顶天地玄黄顽石印,故不怕被扬州大城隍察觉。只要控制住活动范围,不靠近城隍庙那边去,自然没事。
    自突破并稳固法相之境后,他便把目光瞄准了散仙境,无奈这个境界对于民心民意的需求堪称海量,急不得。当前唯有点滴筹备,慢慢积累。
    话说回来,以他现在的年纪,踏入法相之境,已是天纵之姿,哪怕放在三十三天去,对比众多“根正苗红”出身的仙家子弟,亦不遑多让了。
    魂神形象静静地漂浮在屋内,盘坐姿势,形体轮廓比起第一次在课堂上出窍那会,不知凝实了多少。皮肉发肤,趋向真身,只是整体看来,还残留着一股轻浮感,缺乏神韵。
    看着,宛如画上的人儿。
    这也是他修为还不足够的缘故。
    头顶上,天地玄黄顽石印光彩湛然,缕缕气息垂落,形成一圈氤氲,原形,仿佛一定奇异的帽子,护着,不让气息泄露。光圈之下,一只三足两耳的小鼎若隐若现,正是叶君生所修道气形成的观象。
    九鼎天下,自古以来此物便被喻为权力的象征。非刀非剑,也不是其他的形体,而是鼎,再结合贤道的特性,意味不言而喻。
    小鼎之间,一抹寒芒乍现,正是飞剑“将进酒”,悬立着,与诸多道气内吞吐不定。
    若果说道气凝成的小鼎为内在根本,那么将进酒就是外在表现的本命手段,内外结合,缺一不可。
    “将进酒”其名,源自叶君生最爱的一首古风长诗,原为乐府曲调名。
    “哥哥,吃饭了!”
    房门外,忽而传来叶君眉的叫唤声。
    嗖!
    光华尽敛,魂神归窍,叶君生掩上书卷,微笑应答:“来了。”往窗外看,小雨渐渐停歇。
    今天是除夕,属于大日子,可摆放在饭桌上的菜肴却很是简单朴素,连肉都没有。坐下来,叶君生眼光一扫,忽问道:“妹妹,家里差不多没钱了吧。”
    “嗯。”
    叶君眉并没隐瞒,而且知道隐瞒不过的——上次卖字帖的一百文钱早已花销完毕了。
    居城市,大不易,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钱。若没有固定的收入,入不敷出,花钱就像流水,不耐用。
    “还有多少?”
    叶君生又问。
    叶君眉微微低下头去:“只剩八文钱了。”
    一个非常寒碜的数字,寒碜得,连下一顿饭菜都买不起了。
    “哦,我知道了。”
    叶君生的回答其实蕴含另一层涵义:放心,我会赚到钱的。只是没有明说出来,但他知道,妹妹肯定会明白。
    叶君眉展颜一笑,丝毫不担心的样子,今时不同往日,本就不需要担心。
    “啪啪啪,有人在家吗?”
    突然,小院子外面传来拍门声,以及叫喊声。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叶君生眉头一皱,起身出去开门。
    一开门,迎面就是一张洋溢着热情笑容的肥脸:
    “你们是?”
    肥脸主人的身后,还跟随着三名小厮,个个都挑着担子,看包装,华丽光鲜,都是礼品规模。
    领先的肥脸汉子笑呵呵,拱手施礼道:“这位一定是叶公子吧,我等是来送礼的。”
    “送礼?送什么礼?”
    “诺,这里有礼物清单,还请叶公子清点笑纳。”汉子拿出一张纸来。
    叶君生没有接,也没有看,淡然问道:“谁送的礼?”
    这时候,街坊邻居被惊动了,纷纷簇拥着出来看,议论纷纷,基本都是羡慕的语气:
    三担的礼,虽然被包裹住了,可还是能看出大概的品种,不外乎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之类,价值不凡。
    这叶氏兄妹看着朴素落魄的样子,真没想到外面还有富贵亲朋,才会在除夕之日送上大礼来。
    人不可貌相呀。
    肥脸汉子笑容可掬,道:“公子收下礼物后,即可知晓我家主人名讳……咳,请让一让,好把礼物送上府内。”
    叶君生忽问:“你家主人是古问道?”
    肥脸汉子惊喜地笑道:“叶公子果然聪慧,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叶君生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看着他,然后一字字道:“回去告诉他,我和他不熟,就不要送东西来了……还有,如果再送来,后果自负。”
    肥脸汉子还来不及分说,咿呀一响,院门已在眼前关闭,碰了一鼻子灰,哑口无言,半饷说不出话来。
    “吃饭吧。”
    叶君生走回饭桌,坐下,拿筷子夹起一根青菜,扒着白米饭,津津有味地嚼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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