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承乾殿里灯光幽暗。侍女,内侍们都只站在门外,不敢入内。众人连大总管石全一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皇后娘娘被请出了承乾殿,被皇上罚了禁足,从此不得踏出昭阳宫一步。到此刻才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早已经传遍宫内的大小角落了。
百里皓哲的脸隐在暗处,淡淡地道:“沈叔,你满意这样的结果了吗?”他心中没有半点的喜悦,只有一片的空洞,凉飕飕的,像永远无法填满似的。她离去时的神情,仿佛是诀别,看着他,没有一丝哀怨,有的竟都是内疚。他握着双手,心里只觉的冷,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只怕再也没有温暖的一日了。
她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当年毁她清白的人,就是他!她平日的惶恐,虽然隐藏的极好,但他总是能感受到。甚至有时候连他抱孩子端祥时,他都曾经不只一次的感受过她的害怕。那濡湿的掌心,那躲避的眼神,低垂的眸子——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好想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一切,可是他没有。他如何能说出口,他对她作出如此之事!
好多年前的夜晚,也是如此的漆黑一片。他躲在在偌大的宫里哭泣。自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孤零零的。侍女,内侍虽然多,可是他们总是离他远远的。当时,沈叔以内侍的身份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跟其他内侍不一样,会给他讲故事,会带他爬树,捉鸟,躲猫猫——所有父皇会陪大哥做的事情,他都会陪他做。他还会交他为人处世,如何讨好父皇和母后娘娘——在他的心目中,沈叔几乎比父皇还要亲。
那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直到他过了成人礼后的第二天,他的世界开始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天,沈叔告诉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原来沈叔是与他母亲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后来他母亲入了王府做事情,他也跟着进入了王府。本来他们已经约定好了,等三年契约一满,就会回老家成亲的。
可是后来事情出现了变化,当时的六王爷也就是后来的景仁帝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他母亲,强行纳了她为妾。沈叔还是守在王府,一直暗地里照顾。王府里面,妻妾如云,他母亲是属于最不受宠的,经常受到欺负,并最终死在了阮玉瑾——他一直以为觉得很疼爱他的母后手里。
沈诺畴看着他道:“哲儿,你在怪我吗?”没有声音回答他,空气里只是静默。“我们这十来年的计划,这么辛苦的走了这么多步,难道你都忘记了吗?”百里皓哲暗暗握着拳头,道:“可阮玉瑾已经死了。早已经一了百了了!今日你不该逼我抉择?”他当初不应该答应沈叔的计划,利用她的。只是他当时仅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跟当时许多人一样,只知道传闻中的阮宰相千金长得清丽脱俗,雅致动人。根本连一面也没有见过。
一直到阮玉瑾的五十寿辰那天,他才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确长的很是动人,皓齿明眸,浅笑嫣然。站在华服珠钗的众皇姐皇妹中,无半点逊色。反而更显清雅。连他也不禁瞧了好多眼。
其实在那天,他早已经跟沈叔布下了局。只是没想到猎物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看着她盈盈浅笑着回阮玉瑾的问话,那唇边微微出现的梨涡,仿佛一个又一个的圈套,吸人坠入其中。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大哥和四弟也对她极有兴趣,不停的眼光扫向她的方位。
后来他照计划得到了她,并于第二天请求父亲指婚。他自然有把握阮家会同意。如果第一步,阮家拒绝的话,他便会实行第二步计划。跟父皇坦承他“酒后失礼”,无意侵犯了她。但没有等到第二步,阮家已经应允了。后来,他通过她,得到了阮玉瑾的信任与帮助,成功夺到了太子之位。
一直到兵变的那日,她在府邸依偎在他怀里,不舍他离去。他有何尝舍得!直到有了她之后,他的生命才有了一种温暖的家的感觉。无论多晚回府邸,总是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屋里等着他归来。想着,心里也觉得满满的,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总是满满的。
直到她方才转头离去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原来他是那么在乎她的,比他以为的还要深。若不是在乎了她,他不会在她食物里下西域奇药延缓孩子的发育,以便不让任何人怀疑,更不想让她过于担心,以至于整个人食不下咽,瘦弱憔悴。要不是在乎她,他早就可以准了归太傅的奏折,充裕后宫——
沈诺畴慢慢地道:“我已经让步了,没有除去阮无双。你也应该履行你答应我的,从此之后,再也不要见她了。”按原来定下的计划,阮无双是要一早除去的,她若不去,如何能将阮家连根拔起。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远远没有想到,才一年多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哲儿竟然不肯对阮无双下手了。任凭他如何劝说,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不准他碰阮无双一根头发。
他千方百计的唆使要好的几个朝臣们向哲儿提议纳妃。并千里迢迢的从江南找来了一个与阮无双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尹水雅。只可惜,哲儿还是未能对阮无双忘情!只略略冷落了三个月多一点,就不由自主的又去昭阳殿了。他有时候有些弄不懂了,到底这个阮无双给他吃了什么药了,将素来沉默冷淡的他迷得七昏八素的。
百里皓哲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根柱子。沈诺畴柔声道:“哲儿,大丈夫何患无妻呢?天大地大,美女如云。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尽情挑选!只是你母亲呢?世上只有一个。而她却已经永远不在了——没有看到你已经成为了皇帝,也没有办法享受她应得的荣华富贵——”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哲儿与仇人相爱呢?不,他绝不能。就算用尽一切手段,他也要除了阮无双。
百里皓哲转头盯着他,冷冷地道:“不要再说了。我母亲早已经不在了,阮玉瑾也已经死了。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碰她,我以后绝不再见她——”好一会才道:“但是,沈叔,若是你再敢有动她的念头,我必定——”有些话,相信没有说完,沈叔也是懂得的。
空气里只是寂寞,沈诺畴没有回话。他闭上了眼睛:“沈叔,今日的事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有你撑腰,苏全鸿决计不敢在我面前把事情说出来的——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若再有第二次的话,你休怪我不念多年之情!”沈叔的报仇之心如此之重,他若不下重药,实在压制不了他的复仇计划。
他已经无法再将当年的计划进行下去了。他无法再对她和她身边的人下手了。就算他与她有世仇,他不能接近她,那么他能做的,惟有离她远远的,不再见她了。但是只要知道她在,在他身边的某个地方,他的心至少还有一块地方是在的。若她不在了了——她不在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他也绝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沈诺畴面无表情的应声道:“是!”他早料到是现在的情况了。当初,他在阮玉瑾重病之际提议将阮无双一并除去。但当时哲儿的反应,他就心里有所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了。从那时开始,他就开始着手调查阮无双的一切。他自然知道阮无双嫁入王府之前就怀了身孕,这么明显的生理特征,身为太医院首席的苏全鸿不可能把不出来。经过种种试探,苏全鸿竟然不漏半点口风。若不是他把阮无双早孕的事情说出口,告诉他皇上早已经知晓这件事情,命他暗中调查,这才让苏全鸿惊吓的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又命人查了阮无双身边所有亲近之人。发现从阮府陪嫁到王府后又带到皇宫的所有人中,只有孙奶娘在阮无双产下皇子后被送回了阮府。虽然对外的名义是养老。但按道理来说,阮无双才产下皇子,身边正是需要孙奶娘这个有经验的人,怎么会把她送回呢?他觉得事有蹊跷,派人查到了孙奶娘的老家,并将她的家人“请”进了牢房,这才逼孙奶娘说出了所谓的“真相”:阮无双在嫁与二皇子之前,早已经失贞了。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原本以为哲儿纳了妃子之后,就会冷落阮无双的。那么他手上掌握的一切还不必这么早拿出来。结果哲儿只冷落了阮无双短断数月,竟又开始宠幸她了。且次数越来越频繁。他实在忍无可忍。若不阻止,怕后果会难已控制。所以今日才让苏全鸿主动向皇上“坦承”,以求皇帝的饶恕。而哲儿到了这份上,再怎么不舍得阮无双,也是骑虎难下了。
昭阳殿里一片死寂,阮无双缩在榻上,搂着双臂。好一会才找回了一点思绪,慌乱地唤到:“墨兰,墨兰。”墨兰本就侍侯着,见她神色如死灰,不敢乱打扰。这时听她叫唤,忙道:“小姐,我在这里!”她仅知道内侍将小姐从皇上的承乾殿请了出来,宫内都在传小姐得罪了皇上,可能要被废了皇后之位。一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整个昭阳殿内人心惶惶。
阮无双无力地撑着她,缓缓站了起来,低低地道:“快帮我备墨,我要写信!”此时一定要修书一封,通知父兄,以防万一。心里乱成了一团,只草草地写了一下,将信递给了墨兰,道:“快,命人将信送到我爹手上!越快越好!”信中只是让父兄万事当心,不要让人抓住任何把柄。其余的事情,实在无法说出口。但相信父兄拿到后,也定当会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她的处境。此时,百里皓哲才登基不久,估计还不敢乱动父兄。但自己捅的篓子实在太大了,若是不加防备,连满门抄斩也是极有可能的。
墨竹去后,她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全身软软的坐了下来。思绪一片混乱。他终究是知道真相了。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注定了是要世人来景仰的。可是自己却带给他无法抹去的污点。若是在早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她就可以清清白白的给他了——可是终究还是晚了——这辈子他和她,再也无缘了。
她取出了他的一件袍子,石青缎绣金龙,如此的尊贵与精致,江南的数个绣娘一针一线,往往要绣上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皇帝的衣物是专门有他的贴身内侍管理的,向来极少会留在后妃之处。但以往他天天宿在昭阳殿,就在这里放了许多。
袍子上还有他的味道,淡淡的龙诞香。九蒸九制而成,只要小小的一星点,就可以数月不退。她的手指缓缓的滑过玉扣,在她刚入王府的时候,他只是用麝香的。后来直到她怀孕了,他才不用的。
那日她气息不稳的推开了他,隔了几道纱帘,外头皆是侍女,只觉着羞到了极点。但一转头,只觉得有几缕发丝被缠住了,令她无发动弹。他也已经察觉,低头一看,哑然而笑,竟然与他朝服上的扣子纠缠在了一起
斜着眸子看着她,眼中竟全是笑意。拉过她的手,围住了他精壮的腰。他低下头,正在帮她弄缠着的头发。竟有种说不出的旖旎暧昧。她气息越发不稳了,只觉得脸已经烫的如火烧般。
后来,他解了好久也未把缠着的头发弄开。便唤来侍女,取来了剪刀。她俯在他怀里,鼻尖嘴角都是他的气息,只觉得害羞,不敢乱动。心想着,剪刀都取来了,只要把发丝剪断就好了。但他还是在弄了好一会,久得她几乎以为是一生了。
良久,他才柔声道:“好了。”她慢慢抬起头,只见他正帮她将头发往后拢。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碎发。不解地将眼光移到了他的胸口之处,这才微微吃了一惊,他竟将朝服剪破了,扣子也剪掉了。要知道,朝服乃皇上所赐,象征皇上至高无上的权威,不可轻易弄坏。否则情同欺君。就算是皇子,也绝不不可如此胆大妄为的。
只见他朝她笑道:“好了!”红烛熏香灯的光线温和而迷离,她几乎要迷失在他的笑容里了。他的手五指成梳,缓缓的帮她梳理,温柔的几乎发痒了,一点一滴的,渗进了骨子里。
她像是尊石像,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那石青色的缎袍,只见有一团一团的东西慢慢的晕了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一个又一个的圆,不停的胶着在一起,直止成了一大片——
原来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件衣服也不是他当日的朝服了,扣子也不是当日的扣子了。但是她怎么觉得才一恍惚呢?一恍惚竟然就是一生了——
第20章
想来父母兄长当晚就得到了消息,第二日一早大嫂永安公主就进了宫,说了好一会话,后来才屏退左右,问起情况。她只是无语。嫂嫂见无法问出原因,也就告退了。阮家在宫内素来有很多人。宫内的动静,父兄就算不特意打听,自然有很多人想方设法的要去巴结着告诉他们。这也是权力的好处。当你有势时,自然有人要靠过来,根本无须特地的安插。倘若某一日,阮家若是失势了的话,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门亭冷落车马稀,古今皆是如此,他们又何尝能够例外呢?
第三日母亲也进宫了,想来是以为姑嫂间终究隔了一层,所以才没有说出实情。可无论阮夫人怎么问,无双只是不说话,将头埋在母亲怀里,好久才道:“娘亲,是女儿不好。只希望父兄能不受牵连。”
阮母摸着女儿顺滑的头发,轻声道:“父母兄长不求长富贵,只求你平安。”阮无双的泪缓缓的滑落下来,一切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她所做的事情,就算是普通夫婿也是无法原谅的,更何况是天地间最尊贵的他呢?他若是对自己有一丝的在意,就绝对无法容忍。她的心中一阵的酸楚涌上,直入鼻尖。可他就算是对自己没有半丝的在意,也是决计不能容忍的——酸楚似乎更甚了!她与他已经真的到了绝路了,已经无路可走了——
岁月就在日升月落间流走。一段时日之后,后宫中人都知道皇后虽然只被禁足,却形如打入冷宫。皇帝自她禁足之日起,就再也没有踏入昭阳殿半步。而四妃子中,澄碧宫的尹妃日渐得宠。虽没有到冠绝后宫的地步,但比起其余三个妃子,皇帝宠幸的时候明显到多得多。
澄碧宫的旁晚时分,尹妃沐浴,身边是心腹侍女冬燕和冬鹃。沐浴房内的鎏金炉燃着茉莉的香草,香气随着烟雾袅袅的飘散开来。
冬燕用玉勺子,一边将水浇在主子身上,一边赞叹主子一身的白嫩肌肤:“主子一身冰肌玉骨,怪不得皇上天天来咱们澄碧宫呢!”冬鹃亦连连点头:“主子现在是后宫第一人,奴婢等人出去,别的宫殿哪个不是礼让三分啊!”
尹水雅娇媚的笑了笑,闻着淡雅的茉莉香味,很是受用。皇上就是爱这个味道,她若是换了其他的香料,他一闻就闻得出来,虽然不会多说什么,但眉头微皱,她就知道了。
冬燕继续在旁边道:“皇上还教主子下棋呢?一下就几个时辰。若不是皇上爱极了娘娘,哪有那个工夫教主子呀?”尹水雅越发笑的娇艳了起来。冬燕说的的确有道理。皇上总爱跟她下棋。但她却不会,他却能耐着性子教她。往往一教就好几个时辰。听说绛云宫和兰林宫的颜妃和柳妃都会下棋,皇上却从不与她们下。或许从这一点看,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子是有些特殊的。可——
她微微叹了口气。可她总是隐隐的觉得,皇上就算把她拥在怀里,却仿佛不在她身边一样。他看着她出神,却仿佛只是穿透她的身体,眼光停留在远处——
冬鹃笑着道:“宫内不是在新建三层的楼阁吗?奴才们私下都说,那就是皇上建了给主子您住的。”那楼阁位于昭阳殿东面,距离十分接近昭阳殿和皇帝所居住的承乾殿。其实后宫有后宫极严的规矩,宫内中心位置的宫殿向来只有皇帝和皇后能享用。其余各宫只是分别围绕着中心宫殿建造的。妃子们平素若能进承乾殿侍奉一晚,便已觉得十分的荣耀了。更不用说住在离昭阳和承乾殿如此之近的宫殿楼阁了。
尹水雅抬了抬眼,玉指点了点冬鹃的额头,娇笑如花:“小蹄子,这是谁说的啊?”冬鹃笑着回道:“宫内的娘娘们都各有宫殿。皇上纳的妃子又不多,不是还有好几个殿不是空着吗?那新建的楼阁是给谁住的啊?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皇上最宠咱们主子了。不给主子住,给谁住啊?”
皇上会不会要新纳妃子呢?尹水雅低头思忖。但随即摇了摇头,若是要充裕后宫,并非是件小事情,朝中和后宫必有所闻。如今一丝风声也没有,估计不大可能。她轻摇了一下头。望着迷梦的水气,微微叹了口气。丰神俊朗的他,就算不是贵为皇帝,也自当有很多女子倾心——
阮无双抱着孩子,轻声细语的哄他睡觉。自她被禁足后,她最怕他对孩子下手。相信没有一个男人能大方到养育不是自己骨血的孩子。最开始几天,她几乎不能入眠,每天睁眼看着孩子。千错万错,都只是她的错而已。她太任性了,以为可以瞒过去的——
所有给孩子用的食物,她都要当心翼翼的用银针试过。如此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天又一天。心里头明明是清楚的,若他真的狠心要将孩子除去,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很多个夜里,就这么害怕的,颤抖的抱着孩子。
后来,他命人将孩子抱走,她当场险些晕了过去。石全一搀扶着她劝道:“皇后娘娘,皇上只是想见见太子而已。父子连心,皇上想太子想的紧——”石全一虽是皇帝的心腹,但这件事情他却也是不知。事情揭穿当日正好不是他当值,但就算他当值,皇上也屏退了左右。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孙奶娘已经自杀了,苏全鸿为了项上人头是绝不会再多一句嘴的。可就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能不能容忍又是另外一番事情。
好在半个时辰左右,他就命人将孩子送了回来。她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可又有些不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为什么?或许是为掩人耳目吧!再怎么说,孩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儿子,是百里皇朝的长子嫡孙。就算她这个做母后的在世人眼里犯了再大的错,但却丝毫动摇不了孩子的地位。所以他也需要做做戏,演给世人看。若非如此,朝廷,宫中就会议论纷纷。
但却也让她微微放了心,至少他愿意做戏。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在短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内对孩子下手了。
她缓缓地在妆台前做了下来,台上六曲型的巨大铜镜里那张脸,眉依旧是眉,眼依旧是眼,可眉眼间只是落寞。或许还是如花的年华,但对于她来说,却是春光已老,佳期如梦了——她已经永远不能再静静的站在他身边了,他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了——过往的一切,只要略略想起,就有一种刻骨的痛——
兰林宫是整个皇宫最为清幽的地方,花草扶疏,绿木成林,因此而得名。
柳岚靠在锦榻上休息,身旁的侍女在轻摇锦扇。因极静,依稀可以听到外头走廊上侍女的脚步声。她半眯着眼。只听侍女走到跟前,极轻的道:“主子,小陆子来了。”柳岚微微睁开了眼:“让他进来。”侍女应了一声,吩咐了下去。
小陆子乃内侍总管石全一的手下,在承乾殿里听差。看来今天是有事情,所以特地过来了。小陆子是个机灵人,一进来,忙已经跪下请安了:“柳妃娘娘吉祥!”柳岚扶着侍女的手坐了起来,纤手微摆:“来啊,赐坐!”小陆子道:“谢柳妃娘娘。”坐了下来,忙凑近了柳妃道:“上次娘娘问起的紫一阁的事情,奴才这几日听到一些风声,特地来转告娘娘。”
柳岚颇感兴趣,抬了眼道:“什么风声?”因皇后禁足后这一年多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里,后宫内尹妃日益得宠,势力在宫内扶摇直上。若这个新落成的紫一阁皇上又赐她居住的话,对其余三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小陆子轻声道:“奴才今儿个听石总管吩咐了几人,让他们去皇上以前住的府邸搬一些东西,说要按那府邸的布置摆设。这么一来,这紫一阁定是皇上自己居住了。娘娘说呢?”
柳岚沉吟了一下,微微笑了出来:“来人哪,赏小陆子一锭金子。”自举行弱冠礼后到皇上登基的那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皇上是一直居住在宫外的王府的。自皇上登基后,那府邸便一直空着。如今让侍从们去搬一些以往的摆设,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住了十来年了,这么久了,有些东西多少有了点感情。那紫一阁只要不赏赐给其余三人,特别是尹妃就好了。
小陆子听闻,忙笑逐言开的跪了下来:“谢谢柳妃娘娘。”抬了头又想起一事情:“听石总管还说,这紫一阁西边的长信殿,日后便是给太子住的。”
柳岚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皇后失宠后,太子却没有迁出昭阳殿,这一年多来就一直与皇后居住。然而皇上并未因太子的关系进出过昭阳殿,只是不定期的让人将太子抱去承乾殿。自她们四人入宫至今,就算得宠如尹妃,都未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这太子的位子目前还是稳固如山啊。或许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阮无双才依旧保着皇后的位置。关于皇后为何会被禁足,宫内众人至今仍是不解。但父亲大人说了,或许皇后根本没有任何地方惹皇上生气,只是有些人和物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得到心中所想要的,得到了,那么这些人和物的价值也就消失了。
皇后的家族在百里皇朝开朝后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到了已故的阮太后的手里更是到了顶峰,阮无双的两位兄长又是驸马又身居要职,阮父又贵为宰相。但阮家向来家教严谨,并不在朝臣中拉帮结派,也不恃宠而骄,胡作非为。所以朝中众臣包括自己的父亲柳侍郎在内,对阮家还是颇为敬重的。众人心中也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如镜,若不是当今的皇上当年娶了阮无双,否则今日龙椅宝座上的人,还不一定呢?
第21章
午后,天空里头看不到一丝的蓝色,只见暗灰色的铅云大片大片的在天边徘徊,沉沉重重的压过来。
百里皓哲把玩着手里的碧玉簪子。这是刚刚进贡来的珍品,玉色深邃,触手温润,更难得的是簪子上的蝴蝶雕的栩栩如生,这样望去仿佛要从手中展翅飞去。她素来不喜欢花式复杂的飞步摇,以往无论在王府还是在宫里,只要在她的小天地里,她就喜欢将头发轻挽,斜斜的插上一只玉簪。
把玩了好一会,才抬了头唤了声:“石全一。”石全一候在殿外,一听皇帝的声音,忙进了来,躬着身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好一会儿,却见皇帝不发一声。石全一微微抬了头,只见他正望着手中的物件怔忪出神。石全一盯了物件细瞧了一会,发觉是根簪子。这才想起,昨日礼部呈上了一批各地进贡的物什,其中珠宝首饰一块就有这么件簪子。他也只瞧见了一眼,但簪子上的那只碧玉蝴蝶做的跟真的似的,也就留下了印象。
忽地猛然想到一事情,这一年多来,礼物所呈的各种物件中,皇上似乎特别喜欢碧玉翡翠。每次呈上的物品中往往要留下几件。可留着的,也没有见赏赐给哪个嫔妃。
他正思量间,只听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传朕的口谕——”他顿了顿,指尖摸了摸簪子,温润滑腻,不堪留手,仿佛她的肌肤——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肌肤带着微微的温——石全一听他的语气,仿佛还不大确定。正琢磨着是否要接话。一会儿皇帝的声音才又响起道:“传朕的口谕,即日起将太子的住所迁到长信殿。”
石全一应了声道:“奴才遵命!”还未出殿门,几乎就可以想象皇后娘娘的反应了。心里有几分同情,在宫里皇上不宠幸,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现在还要将皇后的天伦之乐夺掉——石全一跟宫内众人一样,也一直揣测皇后到底犯了何事?但就算他如此的接近皇上,也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皇后向来端庄贤惠,人又长的清雅动人。据他以往一直以来的观察,皇上是在意皇后的,一般小事决计不会如此的——石全一只不敢往深处细想。
昭阳殿的花园,繁花如锦。墨竹正推着秋千逗太子玩耍,远远就瞧进石全一领着人过来。自皇后被禁足后的这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已少有人进出昭阳殿了。以往来昭阳殿奉承的那些人大半早作鸟兽散了,她们以往虽不甚在意,但如此的凉薄,却还是多少有些心寒的。不过这个石总管却还是极少数不间断来给小姐请安的人。某一日曾跟小姐说起,小姐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石总管能在宫里爬到如此地位,你们以为呢?不过也算是个有心之人了。”但今日似乎跟往日有些不同,后面跟着的人太多了些。
石全一宣了皇上的口谕。一抬头只见皇后脸色苍白如纸,几乎不能站稳。
阮无双扶着墨兰,双脚软如棉,一丝力气也没有。他要将子信迁往长信殿——不!不!他不会是要对子信做什么手脚吧。她拼命摇着头。石全一低下头,有些恻然的道:“皇后娘娘,太子也已经三岁多了。按皇家规矩,太子也到了上书房的年纪了。”
她还是摇着头,眼睁睁地看着石全一身后的侍女从奶妈手里接过子信,向她行了行礼,欠身告退而出。子信还小,自然不懂得发生了何事,趴在侍女的肩膀上,露出圆圆的眼睛,软软的看着她。走了好几步,仿佛发觉不对劲般,开始挣扎:“娘——”侍女一转身,子信的脸就不见了,消失在了门口,仿佛连同她的心也要消失了——只听见他哇哇的哭声传来:“娘——娘—我要娘——”宫中规矩要喊她母后的,但她一直觉得过于生疏。从呱呱学语开始,就教他喊“娘”。可如今这一声声的娘亲,仿佛像是刀子一般,生生的割在心上——她捂着胸口靠在墨兰的身上,几乎不能喘气。
石全一躬身行了礼,准备退出殿外。走了几步,微微抬了头,只见皇后的脸隐在月牙色的袖子里,袖口绣着银丝的芙蓉,精致万分。眼光微微朝上,却见皇后如云的发髻边只斜斜的插着一根翡翠玉簪,被乌黑的发丝一衬托,越发显得玲珑剔透了。
紫一阁的三楼,颇为独特。窗户四面皆可打开。皇帝一个人站在窗前,默默望着远处出神。晚膳时下过一场雨,本来颇有凉意。此时已过二更,寒意四起。石全一微微抬头瞧了好几次,只见皇帝的脸色似乎颇为阴沉,一直不敢上前打扰。此时,也不得不上前几步,躬身道:“皇上,该安寝了。”
皇帝动也未动。石全一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低头思忖着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事情。这段日子朝廷里相当太平,而后宫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啊。正思虑间,却见皇帝转过了身,他忙向候着的侍女们打了一个眼色。侍女们依次向前,替皇帝更衣。
石全一这才舒了口气,上前几步准备关窗。因处在三楼,且位于宫内中心略偏东的位置,一眼望去,大半的宫中殿阁尽收眼底。此时虽是晚上,但各殿各宫的灯火一目了然,而最先入眼的便是昭阳殿——他猛然一凛。皇帝自紫一阁建成后,命他派人去王府取了很多物件过来。其中王府的寝房的物件几乎原封不动的搬到了紫一阁的三楼。他起初以为皇帝是念旧,毕竟从十八岁封王后,就赐了王府。这么多年的光景,很多用过的东西多少有些不舍。
他一直以为皇帝住在上面是为了欣赏整个宫内的美景,图个新鲜而已。毕竟每个皇帝都各自有自己的喜好。他跟在皇帝身边这几年,只觉得皇帝似乎对什么都淡淡的,连女色也是如此。难得前年下旨要建这么一个楼阁。可他一直没有多加在意的是,住进去到如今,皇帝开的一直是西窗,而位置——位置是直对着皇后的昭阳殿。
皇帝明明是在意皇后的。否则的话,何需要如此大费周折啊?想着前几日玉簪子的事情,现在也一并了然了。按以往规矩,呈上的进贡都是皇后娘娘第一个挑选的,选剩下的,皇帝视情况赏赐一些给其他四个妃子,余下的再充入国库。皇帝日理万机,竟然会留意到皇后喜欢玉簪。且每次都将进贡来的珍品留在身边——这分明是喜欢到骨子里头的表现。可为何还要将皇后软禁在昭阳殿,却再也没有踏足呢?
墨兰和墨竹端了晚膳进来,虽然知道小姐定未睡着,但脚步依然放得极轻。只见房内摆着的精致细点无一丝动过的痕迹。小姐侧卧在锦榻里,闭着眼睛,似乎睡着。屋外已经夜色四起了,墨兰轻巧的鎏金八方烛台上的红烛点燃。光线划破了房内的暗色,袅袅的升起了青烟。
墨竹端着盘子,轻声央求道:“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吧。”小姐这几日几乎什么也没有吃过。只见阮无双动也未动。墨兰也走了过来,劝道:“小姐,太子只是搬到长信殿住而已。而且长信殿离这里很近,每天还是会过来请安。您还是每天可以看到他。”话虽然如此,可她还是像被抽了主心骨似的——
墨兰低声的道:“小姐,长信殿离这里近。若小姐想每天看到太子,陪在太子身边,还是有办法可想的——”阮无双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墨兰,等她说下去。“奴婢打听过了,负责看守长信殿的侍卫长是林小书。太后娘娘在的时候,这个林小书当年是看管慈宁殿的侍卫,木姑姑肯定很熟——让木姑姑去通融通融,想想办法——”
木清自太后故去后,就被阮无双召回了昭阳殿,名义上是负责调教侍女们的饮食起居,但实际上自太后西去后,木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颂经念佛。阮无双亦把她当半个长辈,原先想遣她出宫的,可木清不同意。说已经在宫内住了大半辈子了,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宁愿老死宫中。阮无双也就同意了,特拨了一个侍女给她。可不知道为何,木清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些日子更是缠绵病榻。
此时墨兰提起,仿佛在暗夜里点了盏明灯似的。听墨兰墨竹说过,长信殿离昭阳殿不过短短几步,且有长廊直通那里。只是,他不让她出这昭阳殿——想到他,似乎连呼吸都痛了——已经快两年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了——只要一想到他,心总是酸痛难当——每当夜深人静时,这痛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袭来,让人猝不及防——
墨兰提了一个红漆篮子,笑吟吟的与昭阳殿的守卫打招呼:“今儿个轮到你执勤啊?”那守卫在这里守了快一年多了,与墨兰等人也熟悉了,笑着回道:“原来是墨兰姑娘啊,这是要上哪儿啊?”墨兰笑道:“奉了娘娘的命令,给太子送些点心。”说着,朝后头的墨竹道:“取一些点心来请众位大哥吃。”墨竹应了一声。那几个守卫笑着道谢:“墨兰姑娘有心了。多谢。”
在众人的道谢声中,墨兰领了一个侍女往长信殿而去。因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各宫主子午膳后大都要休息一下,所以御花园人影稀少。而从昭阳殿到长信殿这段路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太子此时早已经下了书房用过了午膳,正在临摹字帖。只有一侍从随身侍侯。见了墨兰进来,微微一笑,躬身退出了殿外。只见太子已从座位上爬了下来,朝墨兰身后的侍女跑了过去:“娘——”
阮无双蹲下了身子,接着飞扑而来的身子,轻声道:“小声点。”子信紧紧的抱着她,懂事的将声音放低:“是,不能让他们听到。”将孩子软软的身子抱了起来,问道:“今天师傅都教了些什么?”子信回道:“教了三字经。”
阮无双问了些课业的事情,见到了平时午睡的时辰了,便将他抱到后面的寝房。哄了好一会才,只见他还是精神奕奕的。装作生气的样子道:“怎么还不睡,再不睡觉娘要走了哦?”孩子一听,忙扯住她的衣袖:“娘,我乖,我这就睡。”这才闭了眼睛。可一会儿又睁开了眼,圆圆的小眼睛看着她:“娘,你陪我睡觉觉好吗?你好久没有陪我睡觉觉了——”软软的眼神带着企求——她犹豫的看了一下门口,有些担心会被识破——
她心疼的看着孩子,点了点头:“好。娘陪你睡,那你快闭眼睛。”墨兰守在门外,有什么动静马上会进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躺在孩子边上,他似乎很有安全的感觉,呼吸很快均匀了起来,一会儿便睡着了。就这么望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睡容,她的眼皮亦慢慢重了起来——似乎忙上要睡着了,只听墨兰的声音轻却急的传了过来:“小姐——小姐——皇上来了——”
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忙起身。现在应该是他午睡时辰。所以她每日才会挑这个最安全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但今天——环顾了一下房间,这间寝房位于整个长信殿的最后面,并无什么可藏身之处。现在惟有希望皇帝还在来长信殿的路上——可墨兰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小姐——皇上已经进了前殿了——”那就说明已经退无可退了——
还在思虑间,只听得房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已经将门推开了,看来已经避无可避了——她忙使了个颜色给墨兰,按宫规跪了下来。那人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走了过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才走短短的那么几步路,她却觉得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的错觉了。她低着头,眸光的范围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只见他杏黄的龙袍下摆微微的从她身边拂过,靴子上的五爪金龙随着他很缓慢很缓慢的脚步,渐渐的在游动——这个场景是这么的熟悉,熟悉的能轻易的惹起心口那熟悉的痛——一切仿佛还发生在眼前般栩栩如生——当日是他与她大婚,她也是如此,低着头,唯一能看到的,只是他的靴子——
他停在了她面前——她低着头,学着侍女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一切仿佛都停下来,静止了一般。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的她几乎以为自己是石像了。他才移动了脚步,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熟悉又仿佛是陌生的:“太子睡了多久了?”墨兰头伏在地上回道:“回皇上,刚刚才睡着。”
皇帝没有再说话,墨兰心里像是有个鼓在敲打,忽上忽下。好一会儿,皇帝才道:“起身吧。”两人这才起来。墨兰偷偷抬了一下头,只见皇帝的眼光正落在榻边的几小碟点心上。点心小巧精致,色泽很是诱人。
皇帝拣起了一个,细细的瞧了一会儿,道:“这倒是用了心思了。怎么没有呈上来过?”候着的石全一这才道:“回皇上,奴才这就派人问问。”墨兰低着头,只想着怎么带着小姐退出去,此时听皇帝问起,便回道:“回禀皇上,这个是皇后娘娘亲手做。奴婢这就让人送过来。”
皇帝没有说话,石全一估摸着皇帝的心思,朝墨兰使了个颜色。墨兰懂得他的意思是等会儿派人送到承乾殿。正准备行礼退去,皇帝的声音淡淡的传来:“不必了。”阮无双不自觉的捏紧了手,心却沉入了井底。
墨兰行礼道:“是。奴才告退。”两人低着头,躬身退去。石全一眸光扫到了墨兰身后那个侍女的身影,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脑中一个影子闪过,他不由的一惊。转头偷瞧了皇帝一眼,只见他正朝着那身影的方向怔怔出神。
皇帝分明是已经瞧出来了。可为何装作不知呢?正思虑间,只听外头一阵的嘈杂声。抬头只见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头。石全一忙退到房门口,低声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这里吵闹?”只见手下的小李子已小跑步的赶了过来,凑到他耳边道:“石公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个丫头将尹妃娘娘的点心撞翻了。尹妃娘娘正生着气,说要重罚呢。”
石全一皱着眉头道:“去跟尹妃娘娘说一声,就说太子正睡着呢。皇上也在,若是吵醒了——”说话间忽然想到墨兰和那个人才走不久,不会这么巧吧!忙抓住小李子的手,问道:“不会是方才刚出去的墨兰她们吧?”小李子回道:“不正是她们!”
石全一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快随我去看看。”这时,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事情?”石全一道:“奴才——奴才去看一下,再来回主子。”皇帝不说话,似乎是同意了。石全一这才快步出了殿门。
尹妃正板着脸,而身边的贴身侍女冬燕正在骂人:“真是不长眼睛的东西。你们可知道这可是尹妃娘娘亲手熬制的,要送去给皇上补身的。”墨兰已跪了下来,不停的认错道:“是,是奴才的错。请尹妃娘娘责罚我一人。”
冬燕道:“你们两个都脱不了关系。来人哪——给我掌嘴!”边上的两个太监应声道:“是。”拎起手朝两人低垂的脸甩了上去,墨兰拼命的推开阮无双身边的太监,但哪里抵得过太监的力气——石全一远远的瞧见,忙喝道:“给我住手。”只听“啪”的一声,那人脸上已经着了一掌。
石全一大声道:“住手。”那两个太监一看是石公公,这才停了手。石全一看了看地上的一滩东西,转头瞧了那人一眼,只见她还依旧低着头。心里知道,她也是怕别人发现身份,作了侍女的装扮,且一直低着头。所以尹妃定是未发现她的身份,否则就算借了胆子,这一巴掌也不敢甩上去的。
可现在也没有法子说穿。皇后违背圣意,私自出殿,是大罪。方才在长信殿,皇帝明明是知道的,可也装作不知。那么他也绝不可拆穿。行了礼,只得跟尹妃道:“请娘娘看在奴才份上饶了这两个奴才吧。”
尹水雅向来就想着笼络石全一,这时正好卖他一个人情,笑着道:“既然石公公这么说了,那就算了。”石全一道:“谢谢尹妃娘娘。”尹水雅璀璨一笑,问道:“皇上可在长信殿,领我前去。”石全一回道:“是。”
到了殿门口,只见小李子出来伸手拦了正准备进殿的尹水雅,道:“皇上现在任何人都不见。请尹妃娘娘回宫吧。”尹水雅看了他一眼,抬了下巴,指使道:“帮我禀告!”小李子看着正前方,动也未动道:“皇上说了什么人也不见。”
尹水雅转身朝石全一道:“请石公公帮忙向皇上禀告一声,就说水雅来了。”石全一见小李子的样子,就知道皇帝不想见尹妃。但还是朝尹妃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禀告。”
皇帝正站在西窗边上,石全一远远的行礼禀报:“皇上,尹妃娘娘来了。”皇帝冷冷的声音传来:“朕不是说了,什么人也不见!”语气极冷,似乎火到了极点。石全微微一抬头,只见西窗外头的御花园景色如画。方才尹妃等人所处的位置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