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祈天大祭(3)
=既然如此,他便顺从他的心愿。
段晨浩握住了载明的手,道:“载明,你放心,无论你何时有危险,浩哥总是第一个冲到你身边的人。”
载明坚定地道:“我相信浩哥,所以在没见到浩哥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然后,他就松开了手,让载明一个人跑到了高塔上。
“载明,放心,浩哥很快便过去。”段晨浩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然后陡然站起,走入黑暗中的战圈之中。他要速战速决。
他感觉三界圣女应付起这些黑衣忍者们已越来越吃力,而嘉靖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段晨浩默运剑心,探明嘉靖的位置所在,然后施展轻功,不惊微尘地落到了他的身侧。
就在他落地之时,黑暗中疾风陡起,热辣辣地向他的腰际袭了过来。段晨浩急忙一侧身,剑光联翩闪至,几乎将那凝滞般的黑暗撕裂。每一剑居然都精准地认知到了他所在的位置,刹那间结成一片剑网,向他围了下来。
段晨浩灵机一动,伸手一推,就将嘉靖从剑网的包围中推了开去,自己则专心迎战。
四面八方都是剑啸之声,将段晨浩罩得滴水不漏,他一时间竟无从闪躲,然而段晨浩却并未被这密不透风的剑势所摄,心境反倒一片空清,刹那间身形连动几动。
每一动,都宛若一片光,一朵云,如风吹絮起,雨落平川。他身形动了,又似未动,这一切发生了,又似未发生。每一柄长剑都不由得微微一窒,刹那间每个人心头都涌起了一股倘恍迷离的感觉。
这一刻,仿佛一梦,掠过所有人的心。
段晨浩便借着着瞬间的凝滞,荻萝剑倏然搭在了一柄剑上,身子宛如轻尘般随剑而走,向那些长剑裹去。荻萝剑嗡然颤动,片刻间,已将许多忍者的长剑击落在地。
那些忍者尚自怔忡,搞不清黑暗中为何杀出了一个影子一般的高手,段晨浩的手掌却轻轻一推,那些人便立身不稳,踉跄前窜。嚓得一声,密密麻麻的剑网在这一瞬间收了回去,漆黑的塔楼中顿时涌起一片艰涩的沉闷。
段晨浩一击得手,却并未在一个地方停留,当即横走两步,跟着又斜走三步,身子飘摇不定,令那些忍者无法准确定出他的方位。
塔楼里一时陷入了难言的寂静中,那些忍者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令这塔楼仿佛成了一座坟墓。
段晨浩的七绝剑气散开,已经感知到,那些忍者已分散到了塔楼的每一个所在,他们本身已交织成了一张网。他若还是漫无目的地游走,便会被这张无形的网兜头套住。
此际无风无光,双方交战全凭借听声辩位,那些忍者自幼就苦修忍术,在黑暗中依旧可以如鱼得水。
段晨浩心思一动,于是暂时收敛了全身的气息,极为小心谨慎地慢慢移动着身子,一阵凉意从他的背后升起,他似乎碰到了一个冰冷巨大的台座,段晨浩微一思索,便已明白,那是一座烛台,刚才冲进塔楼之时,隐约看到了一根红烛粗如猿臂,两尺余长,也只有这生铁铸造的烛台才能托起那根蜡烛。
段晨浩心如明镜,瞬间便有了计较。他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左手将那烛台拎起,用力向前方猛掷了出去。
众忍者齐在捕捉着塔楼中飘动的气息,他们的神色也都极为紧张,因为在这黑暗中,绝不允许出现丝毫错误,否则伤在剑下的,便是他们自己的人。
骤然就听风声猛恶,众忍者心下一惊,多年来练出的反应让他们急速出剑,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声响,长剑尽皆刺中,但只觉得剑尖所刺之处坚硬无比,难道他们的敌人竟是练成了极其高明的金刚罩铁布衫的功夫?
这些忍者以为段晨浩是皇弟的影卫,但具他们所知,帝都里并没有武功如此高强的影卫。
劲风扑面,这几十剑竟然荡不住对方冲袭的去势,风声猛压了下来,忍者们都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伤敌,全力纵了开去。
荻萝剑则如同一片秋叶,一直搭在烛台上,段晨浩的剑仿佛变成了鞭子,抽着铁制的烛台急速旋转,宛如一个陀螺,在荻萝剑的牵引下嗖嗖轮转,随着段晨浩的步伐欺身而进。
只听“噼啪”一阵巨响,那些忍者的长剑撞在烛台上,立时被激得飞射而出,直贯铁壁。有些再撞回来,在人群中乱窜,黑暗中那些忍者躲闪不及,便有几人被刺伤,不由得一阵慌乱。
同这些忍者周旋了良久,段晨浩再次放出了剑心,感知到嘉靖皇帝与三界圣女早已不在这塔楼之中,料想该是三界圣女护着嘉靖突围而出,心下释然,他挂心载明安危,也不愿再多做逗留,于是借着这烛台的掩护,更是如鱼得水,纵横之间,已经奔出了这一层塔楼,向着白塔顶端追寻载明踪迹而去。
等到忍者察觉到塔楼之中再无人与之敌对,点起了火折子,却发现一片狼藉的室内,哪还有半个人影。
孙劫余和鬼藏隆之介均是当世高手,此刻已对上,便是一时三刻也难收手。他们二人竟从白塔之上俯冲而下,就那样双脚踩着塔神,一路由塔顶斗到了地面。或是绕塔疾走,或是时上时下,斗到酣处,掌风剑气竟都撞在了塔身之上,好在这白塔坚固无比,倒也不怎么受它二人的功力影响。
待得他们一路从塔上斗到塔下,塔下的紫阙众人以及一千禁卫军将二人团团围住,但他们二人打斗之时气劲乱散,很容易误伤周围的人,因此众卫士都只是逡巡不前,不敢近身。
鬼藏隆之介剑光吞吐,忽见孙劫余十指屈伸有度,其上光芒吞吐,道道寒芒透空激射而来,这指劲竟绕着他的剑光转弯无声射来,这指劲转弯之技,委实出人意料,鬼藏措手不及,肩上中了一指,火辣辣疼痛无比,忽觉孙劫余指劲又至,匆忙让过,然后挥剑已斩,剑光暴涨,他则借着着耀眼剑光施展了忍术,刹那间从众人眼前消失不见。
就在此刻,嘉靖在三界圣女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从白塔正门走了出来,登时龙颜大怒,面红耳赤。
众人一见到皇帝,立刻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今日祈天大祭乃是帝都最为重要的日子,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是隆重出席,此刻在白塔前镜湖湖堤的白玉长台上跪了一地,均是神色恭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涂子善半眯着眼睛,似是在假寐。而宰辅身后的一文一武两名大人,分别是国子监大祭酒、文图阁大学士郑则文,和天下兵马大元帅杨继盛。
这两位可是国家重臣,一向不满嘉靖迷信,不问苍生问鬼神,因此这次祭祀从开始到结束,他二人都是紧紧绷着脸,不发一言。此刻见嘉靖如此气急败坏,目光中都有几分疑惑,不知嘉靖在白塔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上官敛枫见事情不妙,急忙躬身上前,跪下谢罪:“陛下恕罪,是臣失职,一时不查,才会让此刻混入白塔,臣知错了,望陛下饶命。”
嘉靖眼中怒火熊熊,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就踢在了上官敛枫的胸前,上官敛枫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就算以前嘉靖如何恼怒,却也从未在群臣面前如此失态过,今日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令上官敛枫如此难堪,群臣不禁哑然噤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嘉靖怒道:“你的罪何止是失职那么简单,若非圣女拼死相护,朕早已命丧那些刺客的刀下了。你就算是死十次,也不够弥补。”然后他大袖一挥,怒道:“来人啊,把上官敛枫拖下去,斩了!”
群臣一片哗然,上官敛枫一向是嘉靖的宠臣,岂料今日触怒龙颜,竟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上官敛枫眉目一紧,右手已悄然按在了剑柄上。他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人操纵的人。
不错,这一场刺杀,的确是他有意安排的,他必须赌上一把,为了他和云霄公主的将来,他也必须要冒一冒险。于是他与严世蕃等人合谋,故意放了这些忍者潜入高塔,目的就是要刺杀嘉靖。岂料嘉靖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震惊之余,上官敛枫的心里还有一丝愤怒和不甘。
两个锦衣卫走了过来,将上官敛枫架了起来,就在上官敛枫以为必死无疑、准备奋起反抗之时,却听一个慵懒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帝君息怒,老臣以为,此刻还不宜处斩上官大人。”
说话之人竟是涂子善,他慢悠悠地在嘉靖的身边跪下,眸子里看不出丝毫表情,一张脸上平静异常,让人完全无法捉摸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宰辅和上官敛枫一向并无深交,这个时候,替上官敛枫说情的,居然会是涂子善。众人均疑惑不解,嘉靖也好奇地道:“宰辅何出此言?”
涂子善道:“此刻帝都局势失控,尚需要紫阙众人效力,倘若在此时刻将上官大人处斩,老臣恐怕,军心难稳。”
嘉靖一皱眉,道:“帝都究竟出了什么事?”
负责帝都安全的千户长林大人上前禀告:“启禀陛下,臣刚得到先报,据说帝都诸多热闹繁华之处均出现了闹事之人,这些人大部分是乱党,预先策划,在祭祀大典这一天在帝都制造混乱,有所图谋,此刻宁王正率领着王府众人以及守城众军士与之对抗。乱党都是一些零星散兵,请陛下放心,这种小小的混乱顷刻便可消除。”
嘉靖一听,没来由一惊,没想到今日这祭祀盛典之上,竟发生了这么多意外。他又反复思量涂子善的话,觉得他言之有理。
上官敛枫道:“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臣一定会竭力弥补失职之过。”
嘉靖冷冷地道:“好,你的狗命就暂且先留着,你若还想要你的脑袋脖子不分家,就给朕平了帝都的动乱。”
上官敛枫诺然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