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鬼魄剑魂(2)
刚刚这般想,就看到船内另有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按身形来看,该是个二三十岁的男子。
原来那男子才是正主,这样他便更加好奇了。
楼船行到画舫前便停了下来,陈延喜立在船头,怪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风头正劲、荣升江湖十大少侠排行榜榜首的段公子,自扬州一别,段公子春风得意得很啊。”
段晨浩从陈延喜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中,感受到了一丝明显的杀意——严嵩虽然倒台,然而陈延喜却并未受到牵连,听闻还是东厂带着人抄了严嵩的家,他见风使舵倒是快得很,立刻又有了新的主子。
陈延喜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落在了朱倩雪的身上,嘿嘿笑道:“奴才参见郡主。”目光贪婪,仿佛一只恶狼凶光炯炯地看着一只可爱的小梅花鹿。
朱倩雪一瞥嘴,白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便转到了段晨浩身后。
段晨浩知道陈延喜一只觊觎朱倩雪是蓝迦观音的转世,想要吸取她体内的灵气借以修炼阴毒的武功,不由得脸现怒色,冷冷地道:“陈公公既然给郡主请完安了,就赶快退下吧,免得扰了郡主出游的兴致。”
陈延喜阴笑道:“那可不行,本督刚才打伤了一个东厂通缉的要犯,眼见着那人爬上了郡主的画舫,还请郡主和弘德王赶快将那人交出来。”
段晨浩心中明了,原来那人是被陈延喜打伤的,忖道:“老阉狗,既是你打伤的人,本大侠就一定要救。”当即朗声道:“陈公公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连眼睛也变盲了,好端端的哪里有人爬上来?”
朱倩雪也随声附和道:“对啊对啊,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赶快走吧,我们还要继续游湖呢。”
陈延喜冷笑道:“那可不行,保护郡主乃是本督主的职责,或许有贼人暗中潜入了画舫,郡主却不知道,让本督搜上一搜,也可保证郡主的安全。”
说罢他身形展动,踏波而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眼看着就要跃将上来,岂料段晨浩双掌排空一扫,掌风喷薄,在湖面上击起千层浪花。
段晨浩对陈延喜讨厌透顶,出手毫不留情,水浪翻滚,宛如下了一场秋雨,刹那间零落万千雨丝。
陈延喜袍袖抖动,卷起一股大力,浪花散开,水珠哗啦啦地落下,却未沾湿他的衣衫分毫。他尖声道:“段小狗,你身无官职,一届平民,虽说是郡主和小王爷的哥哥,却也无权阻挠本督办案。是你僭越在先,就也怪不得本督了。”
话音透水而来,语气森寒,更加冷上三分。水墙之中一双惨白的手掌透射而来,寒气阴森,犹如秋霜冬雪齐至,刹那间将飘飞零落的水珠全数冻结。陈延喜大袖一展,锐风呼啸,冰珠雹子似的砸了过来,将画舫上三人的身形罩得滴水不漏。
段晨浩心中暗骂道:“好一个歹毒的老阉狗,居然明着对载明和倩雪下黑手,我岂能饶你!”当下掌势再起,翩然拍出,船头立时腾起一股淡淡的烟尘,如秋霜迷离,晨光朦胧,含烟笼雾,真气转而散开,如一口锅将倩雪和载明牢牢罩住,那些冰株弹射其上,登时反弹,然而陈延喜踏波回转,双掌拍了几下,马上就将冰珠悉数打入湖中。
段晨浩足尖一点,纵身飞起,双掌挥出,与陈延喜对在了一起,他二人就虚足踏在那些残荷之上比斗内力,脚下水纹如瓠般扩散开来,气泡汩汩上涌,蒸腾欲沸。
朱倩雪和载明站在船头,瞧着段晨浩与陈延喜比斗内力,脸上腾起一股兴奋的神色,心中期盼着段晨浩快些将陈延喜打成落水狗,一时间纷纷为段晨浩助威呐喊。
月下湖波涟涟,湖上游船被方才的打斗一惊,纷纷散去,陈延喜的楼船上,那个带着白玉面具的人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的比斗。
陈延喜泛着嫣红的两腮居然微微透出一股紫色的蒸汽,眼神恶毒,嘴角笑意森寒,他真力一定带,陡然将段晨浩的双掌吸住,使其紧紧地贴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段晨浩朗目如星,脸上若带三分笑意,瞧见掌缝之中紫光漫溢,心知他使得应该是他的独门武功紫蚺掌。闻听陈公公最近四处搜集剧毒无比的紫蚺,以紫蚺之毒修炼毒掌,没想到今日竟拿这套歹毒的掌法对付自己。
陈公公体内阴毒的真气如同毒蛇一般纷纷窜向掌心,丝丝游走,紫光也随之逐渐强盛,他低声道:“段小狗,今日本督就毙了你,看你今后还如何嚣张。”
段晨浩道:“有本事就放马过来。”他心中得意,心想陈延喜不知道自己百毒不侵,区区紫蚺之毒又算得了什么?当即默默运转真气,心神通明,犹如天上的灿然明月,而体内真气却如同海浪潮汐一般汩汩涌起,意念带动真气,犹如夜空的明月牵动了海中的潮汐,丝丝脉脉游走于体内,几个转折,功力就增强了一倍。
陈延喜初时得意,然而未过多久笑容便僵在脸上,不管他如何运功,自己的毒掌始终无法透入段晨浩体内,再看那少年一脸洒然的笑意,眉毛一挑,一脸的嘲弄羞辱之意,当即再度运功,但一时冷汗涔涔,脸上紫气如霜,将他的神色冻结。
段晨浩笑意更盛,体内赤光一闪,光髓犹如精火威芒,凌厉爆射,如同放爆竹一般在他掌心噼啪作响。
陈延喜登时面色一阵难看,脸上紫气渐退,却又红光乍现,显然是被段晨浩的火云真气逼得血气上涌,掌中紫气凝滞,紫蚺掌的毒气正在一点点反噬过来。
陈延喜心中惊异,没想到几个月未见,段晨浩的功力竟已变得深厚如许,隐然有绝代高手的风范,心中思索再三,气力一窒,段晨浩的真力即刻奔涌过来,将陈延喜撞得连连向后飘退,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楼船上。
段晨浩脚踏残荷,身子借势一跃,也回到了画舫上,朱倩雪和载明见到段晨浩获胜,脸上笑意盎然,不住地拍着手掌,欢声鼓舞,然后又雄纠纠气昂昂地瞧着落败的陈延喜。
陈延喜默默运功调息,理顺体内散乱的真气,脸上依旧阴笑道:“好哇,段公子武功见长,看来杂家也不能闲着了。”说罢目光又落在朱倩雪身上。
“陈公,今日暂且算了。”那个玉面人忽然开口,陈延喜似乎极为听他的话,道:“段小狗,你最好记着,跟本督作对的,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你还是趁早买好棺材,让郡主给你多备着点纸钱,免得以后到了地下变成凄凉的孤魂野鬼。”
段晨浩道:“不劳你费心,本大侠还要看你无子送终的凄惨景象,自然会好好等着。”
被他说到了痛处,陈延喜怒不可遏,还要继续发作,却见左师道已带着船队赶了过来,气势汹汹,似乎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他转念一想,觉得那玉面人在侧,今日不宜和宁王府的人正面冲突,袍袖一甩,掉头吩咐属下划船离开。
不多时,那艘画舫便远远地划开。
段晨浩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看陈延喜对那玉面人言听计从,莫非他便是他们的主人,也就是……严嵩的儿子,严世蕃!”
段晨浩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大声喝道:“别走!”话音未落,人已化身水上飞虹,转瞬就踏浪来到楼船上方,瞄准那玉面人所在的位置,一掌探下,欲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一瞧究竟。
岂料瞬息之间,一道锐利剑气扑面而来,宛如景天长虹凌月而起,此招来得突兀,段晨浩仰面侧身,身体弹跳如星丸,险险地避了开去。
然而他的一缕发丝却飘飘荡荡地坠落,宛如一丝被宝剑划破的夜色,悄然无痕。
段晨浩凌空翻了一个跟斗,在船顶站定,心中惊骇——方才那一剑极快极狠,神鬼莫测,犹如天外劫光,无迹可寻,只是在那一刹那,在你的心头留下一种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恐惧。
是险些死亡的恐惧,已经随着剑风,深深地刻入了灵魂,但凡经历过那样的一剑,那魔炎一般的剑魂将终其一生,如影随形,想忘也忘不掉。
段晨浩倒抽一口冷气,身体里的血液却仿佛被那股森寒的剑意冻结,一时间忘记了思考,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如同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玉面人身前的灰色人影,久久不发一语。
那是一个东瀛浪人,身材瘦削,却笔直挺拔,草帽宽大的边缘遮住了他的眼睛,帽檐下,却有着冰雪一般的神光透出,直能冻入神髓深处。他脚下的木屐似乎钉在了船板上,连带着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手中紧握的宝剑冷光粼粼,仿佛临风绽放了千万朵冰冷的霜菊,欣然待放,渴望着鲜血的暖意。
段晨浩突然开口:“鬼藏隆之介!”
不错,当看到这个东瀛浪人的第一眼起,他的头脑中就已响彻了这个名字。记得当日龙烈说过,倘若自己与这个人对打,恐怕三招不过,自己手中的剑就要被对方打落。
此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今日段晨浩看来,那个冰雕雪塑、不带一丝感情的人,仿佛真的具有某种诡秘的魔力。
然而,他却从未服输过。一股傲气从他灿烂如星的眸子里腾起,周天星辰仿佛也在顷刻间发出了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