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边是你的右手 十三（2）

    通知是套红印刷的，右下角处公司的印章醒目而且庄重。
    凌武只觉得心里一震。他抬头，看宴会厅的另一边，艾烨也正向他这边张望。使一个眼色，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出宴会厅。
    一直走到回廊的尽头，凌武才站住。他回过头来，艾烨正往这走，他手里也拿着一份报纸。显然，那份通知，艾烨也看到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脸上是同样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如果说之前的传媒报道甚至热线参与都是他们能预料得到的结果，那么这份通知对他们两个来说却很有些横空出世的味道。
    通知说，所有TC8888型手机客户可以按现行售价无条件掉换手机或退款。TC8888型手机就是那款一月内被换了三次最终还是被客户砸了的手机。凌武还清楚地记得，这款手机刚刚面市时的售价是5288元，当月销售就占公司整个销售额的近十分之一。一个半月过去，价格也不过下调了三分之一，销量不能和新款手机比，也还算过得去。通知说，活动时间为一个月，而这样大规模的调货并退款在公司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对凌武所在销售部来说，损失是巨大的，当月和下月的销售都会受到重创。
    这个月是年终的最后一个月，下个月是新年的第一个月。
    本来应该是手机销售的黄金时段，可现在看，能不能完成销售定额都难说。凌武心里沉沉的。在外企打工，薪资分工资和奖金两部分，完成任务能拿到全额工资，超额完成任务就能拿到丰厚的奖金，奖金通常占薪资的重头，可如果完不成任务，就连工资也只能按完成任务的比例发放。凌武自己倒没什么，他是为手下员工担心，许多业务员都是外地的，原本指望这两个月多挣些钱，春节大假可以回家过年，现在……
    艾烨的心思和凌武一样。售服部维修工薪资外酬劳是以计件发放佣金方式计算，这样规模大时间长的免费检修其结果是什么他是知道的，他也发愁，该怎么对手下的员工解释公司这一举措？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公司怎么会出此下策，难道公司看不到即将产生的巨大的损失吗？
    虽然据市场反馈过来的数据，从通知刊发之日起，参与热线的意见中那仅有的一点不和谐音符也已经全部消失，但是，凌武和艾烨都不认为公司这一举措仅仅是为了保持原有的公众形象。但他们想不出原因。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月悄悄地出现在回廊的那头。她像是出来透气，看到凌武和艾烨，她微笑着走过来。因为C城之行，他们应该算是熟识了许多。苏月扫一眼艾烨手中的报纸，她感叹一句，又要辛苦你们加班了，本来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她很歉意地望望面前的两个人，通知你们都看过了，明天是活动的第一天，又恰巧是周六周日的公众假期，各专柜一定爆满，总经理也要亲临第一线，即使这样，人手也一定不足，苏月笑着，明天我也要上阵，到时候还要蒙二位指教。凌武和艾烨是才听说总经理要参加第一天的活动，震惊之余不免有些感动。
    苏月看在眼里，非常时期嘛，大家当然是同心协力了。这不，小孔连答谢聚餐都没参加就去机场提货了。凌武不解，销售部备货很充足啊！苏月笑着，是手机新价格宣传海报。从明天起，TC8888调价为2288元，其他部分机型也有不同幅度的下调。她很自然地说。
    凌武心里吃一惊。这周TC8888的售价还是3525元，明天要执行的新价格下调近1300元？！这是最初售价的一半还不到啊！这可行吗？
    苏月看出了凌武的心思，她很平静，这是总公司的决定。她接着又说，和海报一起到达的还有一批手机常用零配件，她看着艾烨，你的员工会忙一个月，但是，他们一定不会有怨言。艾烨不解。苏月轻轻叹气，艾经理，你不会也认为检修和维修是一回事儿吧？艾烨恍然大悟，他拍着后脑勺，你是说……
    苏月收敛笑容换一脸平静，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通知你们，明天要做好各卖场海报张贴和售服点零配件配送工作，以免影响活动。
    话说完苏月转身走了。
    艾烨被急转直下的局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搓着两手，无论如何这不再是个坏消息，他看到有员工从宴会厅出来向他招手，他拍拍凌武的肩，好了，也算是警报解除，一年到头了，该是和手下联络联络感情的时候。
    凌武笑笑，你先回去，我再站一会儿。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走廊尽头，苏月身影消失的地方。
    凌武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回过头来看楼下大厅进进出出的客人。下周才是圣诞节，可酒店里节日的气氛却已很浓，几个孩子围着装扮得珠光宝气的圣诞树，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摸摸上面挂着的红色丝绒小袜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中国人什么节都过，东方的西方的，好像快乐从不会透支。年尾年头也就成了中国人最忙碌的时候，平安夜开始，圣诞节、元旦、春节、情人节……可以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答谢客户、答谢员工、大宴宾朋、感情投资……好像十二个月的感怀和纷争在这几天十几天的时间里都要安排妥当才心安。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凌武回头看，何小红擎着两杯酒笑吟吟地站在背后。看样子，她已经喝了不少，眼眉间都染上一层红晕，稍稍有些迷醉的眼神，比平日里少了些傲气多出几分娇憨，凌武不觉心里一动。
    何小红递一杯酒过来，凌经理，她笑，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手下了，还请多多关照。她脸上笑意更浓了，还带着几分调皮，但那眼神却是认真的。凌武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他举起来，轻轻地和何小红的酒杯碰了碰，而后一饮而尽。何小红几分意外几分感动，她有些发呆。
    李佳蔓冲着门口大叫，回来了回来了，一桌人纷纷看过来。
    凌武和何小红一同走进来。许多人都看到，何小红面若桃花，眼睛瞟向凌武时脉脉含情。
    刚才在回廊上，何小红借着酒意，也是在凌武出乎意料的举动的鼓舞下，她眼睛亮亮地直望着对面这个让她不由自主感受到吸引的大男孩，她说，晚上一起去跳舞，好吗？
    凌武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