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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生病

    我望着殷楚雷离去的门口,外面依然大雨如注,头越发的疼起来,觉得咽喉也如火烧般疼痛,连咽几下口水仍无稽于事,刚刚紧急没觉得,现在浑身不得劲起来,我深吸了口气,回身对如氲道:“如氲,走吧,我们回去!”
    “恩?”如氲对我的话反应不过来,愣了下,侧头看看韩君墨,韩君墨浓眉一皱,拦在我面前道:“公主,我家主人刚刚说过了,要公主暂留此地,公主还是在这歇息的好,我让人给公主打份热水来!”
    我看看他,耿直的脸庞还有着困惑,但语气坚定,我倒忘了如氲和他也算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笑笑道:“怪我不查,那如氲你就留下再待会吧,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
    说完,转身要走,眼前却人影一晃,韩君墨伟岸的身形铁塔似地立在我的面前,脸上略带犹豫,但语气坚定:“公主,请恕属下不能放行,太子吩咐,您不能离开!”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殷楚雷的忠仆,分明看不出会草践人命的样子,但依然奉命说杀我就杀我,现在,要留我就一定不会放我走的。
    叹口气:“你家太子无非是怕我坏了他的好事罢了。我若是有心,又怎么回来报信?更何况此乃狩猎行馆,我一个公主若是被这的下人看到深夜出现在你们太子的馆内岂不会更糟?”
    看韩君墨一脸的犹豫,暗觉好笑,倒是个实在人,继续蛊惑:“你放心,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又冷冷哼了一下:“我是谁天下皆知,你家主人要找我算帐还不容易吗?”
    韩君墨的脸早已红云一片,一脸憾然,我不去看他,转头看向如氲,她倒有些嗔怪之意白了眼韩君墨,在我看来女儿家矫态毕露,轻轻一笑,知道韩君墨不会再拦,自顾自往外走,若是能快些回去倒还能再睡会,这头疼得越发难受了。
    “公主!”后面人叫我,回头,韩君墨手里拿着两件蓑衣看着我们,我一笑,接过说了句谢谢,乘着夜色,再次投入如注的大雨中。
    雨势大的如倾倒般,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即便隔着蓑衣依然疼痛,加上风势,片刻便沿着缝隙湿进身子里,根本档不住,这秋日里有这般大的雷雨甚为少见,可苦了我,本来就身体不适,湿冷的衣服粘腻在身上更是让我瑟瑟发抖,若不是如氲坚定的手拉着我,我必半路倒下了。
    混混厄厄间终于坚持到了住处,我已经几近虚脱,如果不是如氲拉着我一定要擦干净身体并为我换衣服,我早扑上床睡了。任如氲折腾完,头晕的天旋地转,觉得呼出的气息滚烫滚烫的,趁着如氲走出去拿姜汤的当口,我扑倒在床上啥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天蒙蒙亮了,我是被咽喉火烧火灼般的疼痛给痛醒的,连咽口口水都疼,全身酸痛无力,觉得呵出的气烫的可以煮蛋了。
    我想喝口水以缓解咽喉的难受,便摸索着起身,掀开被子跨出腿的一瞬间,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冒金星,一个不稳,扑了出去。
    哗啦啦,我慌忙间两手乱抓,抓到桌角的布幔,一扯之下,连人带一桌子的壶杯碟子全拖到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有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愣了半晌,想起来昨夜的事,也想起自己大概是发烧了。思及此,咽喉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吭吭吭,咳嗽起来竟止不住了,完了,我听见自己气管急剧收缩发出的猫喘声,不用听诊器我也猜得到自己的肺一定有罗音,肯定是发炎了,好嘛,感冒变肺炎了,更重了。
    我苦笑了一下,暗叹这浣静的命就是个药罐子的命。
    努力地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还阵阵泛着恶心,不由得呻吟出声,门在这时吱呷一声开了,就听见如氲的惊呼:“哎呀,公主,您怎么摔倒了!”呼地人冲到我面前,扶着我的手臂拉我站了起来。
    我茫然的眼神好一会才看清如氲的脸,被她搀扶着躺上床,无力地倚着枕头,开口:“如氲,我想喝点水!”声音极其沙哑,浑身的酸痛让我难受之极。
    “好好好,你等等,”如氲慌乱的应着,听见她忙了一阵,然后扶着我的头,给我灌水,清凉的水润泽了我干涸的咽喉,火烧火灼的感觉好了些,知道自己发着高烧,中药的玩意我不懂,肯定没有阿斯匹林之类可以直接降温的西药,可这热下去也不是办法,先用物理降降温吧,“如氲啊,你给我弄些热水来帮我擦擦身子好吗,我热得难受。”
    “公主身子好烫,”如氲的声音有些恐惧,“可是太医都被招进千峦宫给贵妃娘娘看病去了,一个人都不在,这可怎么办!”
    我听的出如氲似乎有些烦乱,有气无力道:“你别急,我没事,用热水擦身可以退热,你先帮我降降温,只是受了凉罢了,你别大惊小怪的!”
    如氲大概意识到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赶紧按着我说的给我打来热水擦身,一遍下来毛孔打开,我算是舒服了些,才靠着枕头轻问:“如氲,侯爷没事吧?”
    “师兄已经没事了,就是伤口还有些出血,”大概是知道我已经了解了他们的关系,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今早被招进千峦宫去了,昨夜,宫里出了些事,贵妃娘娘受了惊生了病,”说到这,如氲下意识的顿了顿,我敢肯定她说的和卓君侯脱不了关系。
    如氲看看我,继续道:“过会儿师兄就回来了,等他回来就好了。”似乎,对这个师兄她有着盲目的崇拜,即便昨夜的一时冲动行为也改变不了她对他的崇敬。
    我闭着眼休息,实在没力气多想,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迷糊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感觉有人将我从床上抱起来,我一惊,恩了声,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竟是我那俊美的夫君,他居然抱着我往外走,我吓了一跳:“侯,侯爷!”
    卓骁低下头,我可以看到他蝶翅般密极浓长的睫毛轻轻耸动,磁石般深邃璀璨的黑眸看着我,用他那一贯充满磁性的声音道:“我们要回府去,路上会有些颠簸,你忍一忍,回去我让人给你瞧病!你先睡会吧!”
    是我的错觉么?还是我病中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渴望,我居然在他本来总是显得亲切但疏离的目光中看到丝温柔?对我吗?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我难受的胃里翻江蹈海,很久没吃东西的胃却象涨满了东西,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本来有卓骁在边上,我不想出声,可到最后却不得不呻吟出来,哼哼着以期减少点身体的痛苦。
    一个冰凉的手敷上我的额头,卓君侯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哄着孩子的母亲:“难受么,别怕,一会就到了,靠着我吧!”
    柔软的声音好似一缕拨动琴弦的手,轻轻得拨动我记忆的涟漪,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如此温柔的哄着我,温柔,恬静,安详。
    神奇地令我难过的身体有了点舒适的感觉,我本能的挪动身体,寻找声音的来源,让自己靠得舒服点,又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被自己咳醒时,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亮灿灿的仿佛繁星点点,看到我看他,大眼扑闪了一下,垂下来,长长的睫毛如雀翅飞扑。
    我的手,正被眼睛的主人搭在脉上,我动动我酸涨的脖子,还有些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想抽回手,却被人牢牢按住,疑问的看向对方,那明亮的眸子眨了眨,竟自笑了起来。
    这一笑,竟是十分好看,带着春日的明媚,夏日的热情,我见过卓君侯不是凡人的俊美,殷楚雷傲视天下的眩目,这面前的人不及任何一个俊美,却剑眉朗目,开朗阳光,远比那两个坦白纯净。
    我愣愣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过分阳光的男人露出白灿灿的牙,朝我眦牙咧嘴地一笑:“公主醒了?可还觉得难受?我让人去熬药了,公主是风寒入肺,再加上秋燥塞阳,喝了药,化出痰来,会好些的,只是要发几日烧,若是难受我再为公主配几味安神的药好在夜里入睡行不?”
    我边咳边听着这个人扬扬洒洒讲了一通,任由他把好脉,才将我手放进被里,正想要问问题,他又接着道:“我真是糊涂,忘了还没向公主自我介绍,小生唐突,小生谢悠然,当然,你可以叫我如真,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我瑟瑟发抖了一下,不为别的,大概又一次发热要上来了,赶紧卷了被子将自己裹紧,看着眼前自顾自讲得不亦乐乎的家伙,有些跟不上他的语速,大概是发烧的脑子迟钝了吧,我只好茫然看着对方,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当口,屋里的门被人打开,我还真第一次那么高兴看到我的夫君卓君侯走进来,“侯爷,咳,咳咳!”我有些过分热情的喊,结果喉头一痒,立咳不止。
    卓君侯一闪身就靠近我的床头,放下手里端着的药碗,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如真,你又戏弄人了?”
    “冤枉啊,是你让我来给人瞧病的,明明我很认真的瞧病,你还要数落我,没天理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给你的伤药了加点料才是!”谢悠然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看着卓君侯,眼里闪动着的却是晶亮的光芒,满是笑意。
    卓君侯大概早习惯了这个人的德行,拿过药碗自顾自端到我唇边,柔声道:“公主先把药喝了吧!”从没见过的温柔让我心为之一动,看看一边的谢悠然,他是一脸不名所以的笑,我脸不由一红,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好乖乖的喝药。
    说句老实话,西药最大的好处是一吞了事,虽是化合的成分多,效果却快也不难吃,中式药剂虽少了化合的成分,却实在难以下咽,苦死人了,卓君侯端着药碗却又灌得慢,我也不敢说,皱着眉头痛苦的咽着,妈呀,比生病本身还痛苦。
    我很痛苦地喝药,又不敢开口,身体一阵冷过一阵,眉头皱的更紧,身边传来一声嗤笑:“我说卓大将军啊,你确定你会照顾人么?你这么喂下去公主不是病死也苦死了。”
    卓骁一愣,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到我痛苦的表情了,手抬高了点,加快了速度,我顺势大口将药吞了,一边的谢悠然笑盈盈递上颗蜜枣,我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往口里一塞,总算解了口苦。
    谢悠然看我表情,对着卓骁道:“这几日不要再受寒,公主体质虚弱,需要好好养着才不至落下病根,多炖些清淡滋补润肺的汤羹,容易消化也好加强体质,我明日再来,大将军就好好照顾公主,可别让人再推下水去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却朝我安慰的一笑,然后也不等卓骁和我说话,转身就走,到门口,又回头再次朝我挥挥手,关了门,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卓君侯两个人,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刚刚因谢悠然在还有些生气的屋子沉默静寂,卓骁好象因谢悠然的话不知想着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再次裹紧身上的被褥,寒意从骨子里透出来,裹紧了依然还是冷,咬着牙,我先开口,老这么沉默是金也不是办法:“侯爷的伤,可好些了?”
    卓骁听到我的问话黑沉的目光闪了闪,低头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躯壳般灼人的目光笼罩住了我,我缩了缩脖子,牵扯出一抹笑,身体不适实在没法笑的从容:“侯爷坐,妾身知道侯爷有话要说,正好,妾身也有话要对侯爷讲,您坐下来,妾身仰着头不是很舒服!”
    卓骁闻言坐了下来,我依然还是那句问话:“侯爷的伤好些了么?”
    “恩,不碍事,只是皮肉伤!”卓骁轻描淡写的回答,大概打仗习惯了受伤吧,出于医生职业的习惯,我接口:“侯爷还是要小心些,小伤口不好好处理也会感染的,等那时候就麻烦了。您虽年轻,不过落了病根可不好。”
    卓君侯看我一眼,“如真为我看过了,不要紧!”语气倒有些客气了。
    “对不起,”我小声道:“当时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如果仿碍到了侯爷的事,请你原谅!”
    卓骁深邃广袤的黑瞳看着我,眼里有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可那俊美的脸依然纹丝不动,我看不懂,但觉得心里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不敢直视那洞悉心灵的目光,垂下头,耳边却传来卓骁磁性的声音:“卓骁要感谢公主舍身相救,若不是公主,卓骁大概活不过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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