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五
老三摆摆手道:“老九,你太多疑了。弟媳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怀疑人家呢?如今这世上,求一片真心难啊!”
老九冷笑一声,望着不远处的幺妹,压低声音道:“三哥,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对三嫂也不是一片真心。你看幺妹来之后,你就很少去她屋里了。”
老三白了他一眼,低喝道:“你这是什么话,幺妹不是怀着呢嘛,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那些下人,毛手毛脚的,能干出啥事来?”
老九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道:“你见三嫂年老色衰,想必也想到年轻时发生的那些事,有了幺妹,才不愿去她那里了。你都这样,何况我那水性杨花的媳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虽不太了解,但夫妻这么多年,她要干什么出格的事,我还是有预感的。”
老九知许多话不能对老三说,只得说了几句闲话,便走出屋子来。他回到屋里,正想和媳妇协商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回到屋里,只见地上散落着不少衣服。老九大惊,走进屋里一望,哪里还有媳妇的人影。
老九勃然大怒,暴吼一声道带:“翠花,你个贱货,竟然背着我离家出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就想一走了之,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老九说罢,走到马圈里,将马牵出,去追他媳妇翠花去了。老三听得马蹄声响,不禁探出头来,朝外一望,见是老九,忙喝住他。可老九正在气头上,哪听他的话?老三一拍大腿,急急的走入屋内,换了行头,也骑了骏马追他去了。
老八听得动静,也出来一望,见老三快马追出,忙叫了声道:“三哥,你这是干什么去?我看你急成这样,难道是谁闯祸了?”
老三边奔边道:“快追上九弟,要不然就要出人命了。快,八弟,赶快骑马跟来。”
老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摇摇头,只得去马圈里牵马骑了,赶上老三。两人追了一程,不见老九的踪影。
老三疑惑地道:“八弟,最近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老八怔怔地望着老三,不敢吱声。老三见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喝道:“你倒是听到了什么?”
老八愣了愣道:“原来真有此事?三哥,你怎么瞒着老九?依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老三望着天,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嘛,你看小娃儿家那个又不死不活的。我可不能看着他们受罪啊,可我就想不通,你看闷窦那样的人,怎么翠花就……,就偏搭上了他。”
老八啐了一口,冷冷地道:“女人心,海底针。有些女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你要是给她脸,她反而不要脸。依我说,像翠花这种人,赶出家门就得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闷窦那小子,也不能便宜了他。”
老三顾全面子,心想要是收拾闷窦,且不是故意不给幺妹好脸色吗?摇摇头道:“老八,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如今闷窦,不死不活的,收拾了他,可收拾不了翠花的心。老九指不定不会轻易放过翠花,也不会轻易放过闷窦,咱们得想办法,让大家都不受伤害。”
老八叹了口气,望着老三道:“我看老九那样子,有段时间不理翠花了。想必翠花寂寞难耐,才找上了闷窦。老九的心,全都在佘家营佘芳的身上。要想平息这场灭顶之灾,想必得从那女人身上下手。老九得了那女人,就不再追究翠花和闷窦的责任了。”
老三忖了忖,心想佘家营几次来攻,虽有损伤,然要攻打佘家营,恐非一朝一夕之事。何况一线天刚遭重创,一时间要纠集那么多人,恐怕也不现实。但不这样,老九恐怕会迁怒小娃儿全家,到时也不给我好脸色看。他和我作对了,那我在一线天的地位便会动摇。虽然老四也拿着银子跑了,可还有老五,还有那个随时准备回来的老二。
老三左思右想,权衡再三,捻须微笑道:“八弟,咱们要想攻破佘家营,只能智取,不得硬攻。你也知道,咱们不能得罪了佘老爷子,更不能伤害佘芳,只有慢慢剪掉他的羽翼,让他失去了根本,才能让他无依无靠了,来归顺一线天。”
老八翘起拇指道:“三哥好计策,如今要剪去佘老爷子的羽翼,必先除掉魏一霸。再想计策赚二哥来此,不让他帮助佘家营。二哥他在佘家营,对咱们有害无利。他深知一线天的地形,就怕他想出别的办法,绕过隘口,攻打我们。”
老三长长的抽了口凉气道:“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个,可他偏偏发生了。二哥他本无恶意,只是他看到咱们对待大哥那样,他心里害怕了。可他又不想想,大哥对六弟、七弟做的那些,简直让人……。”
老八吹了口气,不愿提起以前的往事道:“三哥,那些不开心的事,不提也罢。只是咱们,以后得多团结团结弟兄们,不要再纷争了。如今我也经常去看大哥,尽管他不愿见我,但我还是尽了兄弟的本分。”
老三微微颔首,调转马头道:“不用追了,咱们回去,想计策赚佘芳来此。”
老八听罢,掉转马头跟着老三。老八却不明白,为何不去追老九了?他那么害怕老九杀人,为何此时不怕了?老八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老三一句。老三诡秘地一笑,拍马前行。
老八追上问道:“三哥,你倒是说说啊。”
老三回头伸手指着前面的三岔路口道:“前面三条路,咱们只有三种选择,无论选对选错,老九都还是会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他和咱们不一样,他敢作敢为,不问后果。而咱们,却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怎能成大事?”
老八听毕,觉得老三说得有理。但他却没说出真正不追老九的缘由,心里总有些不安地道:“三哥,咱们不追他,你就不怕佘家营的人途中埋伏吗?”
老三淡淡地道:“佘家营除了魏一霸敢带着人来一线天外,再无人敢这样做。经过几次重创,他们不敢再肆意妄为。一线天外,方圆百里之地,都太平无事。老九要追一女子,不过几十里地而已。老八,我对老九,还是绝对放心的。只是有一人,我大不放心啊!”
老八听了,毛骨悚然,心想你对我不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我也不贪图什么财富,什么荣华,难道你还防着我?一线天内,大哥瘫痪,五哥是出了名的耙耳朵,他能成什么大事?但他还是得问道:“三哥,你不放心谁?”
老三顿了顿,仰头望着天道:“五弟。”
老八更加不解了,他为何害怕这么一个怕老婆的人。老五做事,一向思来想去,总是害怕做错半点事,他一向规行矩步,怎会不放心呢?
老八双腿一夹,拍马前行了几步,飘出一句话道:“三哥,你尽管放心,五哥没什么会让你不放心的。”
老三心想,老八,很多事你不懂。越是看起来不懈一击的人,越是竞争对手。越是让人觉得窝囊的人,却越能成功。老五这样,是在韬光养晦。老八,不是我害怕,他的确如此。
老三见老八去了,勒转马头,站在路口,朝三岔路口张望。他回想起年少时的情景,不禁黯然神伤。
曾经多少年的木匠生涯,如今却龟缩在一线天里,整天为家庭琐事烦心。想起当年和师父一起学艺的情景,心里总有几分难以说出的愉快。师父从不亲手教什么东西,只是让看着学。其实就那样看着,不动手师父也不解释为何那样做,全凭自己的领悟能力,学到的往往都是皮毛。
他有次情不自禁的问师父道:“师父,你为何不告诉我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师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微微一笑道:“就像吃瓜,我要是把它吃了,然后再告诉你味道,那你不是也没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吗?我让你看,是让你用心领会。有人可以凭借记忆,将所有的木艺都学会。可有的人,见别人那样做一次,就全都学会了。我不是贪吃那么一个瓜,而是希望你们也有瓜吃。”
老三一直没明白,这句话有何等深层的含义。他望着迷雾笼来的路,一时间陷入深深的沉思。如今师父早已仙逝,可他的话语,还油然耳衅。
从小没有过上少爷的生活,都在外为人做工,他体会到帮人的那种痛苦,但又想不经过这些磨练,又怎能成为人上人呢?也因为如此,才有了谋生的手段。要从小呆在一线天,恐怕也只会靠压榨人为生。
老三捻须忖了忖,心想要想团结一线天的人,最主要就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适当给他们一点土地,少收点租子,这样便能留住人心。
他才一忖罢,便听有人的哭声响起。老三一惊,朝哭声处望去,只见一人,蓬头垢面,全身都被露水打湿了。远远的一看,只见她身着单薄,全身轮廓凸显。老三怜惜地瞥了一眼,心想会是谁呢?
他突然大惊,喝道:“弟媳,你怎么会在这里?”
翠花听得是老三在叫,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道:“三哥,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老三见她颤抖得像被火烧似的,缩成一团,慌忙跳下马来道:“弟媳别怕,有我在,老九他不敢伤你。”
翠花伸手拉住老三的手,全身哆嗦,几说不出话来。老三见她全身发青,嘴唇发黑,双眼一瞪,吓得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