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回 只恨娇花任雨摧
雅儿霍地站起身来,道:“我们马上再去刘府。”马强脑中一转,也道:“没错,那三娘定与凶手有勾结,去找他问个明白。”
雅儿起身往外跑,道:“快!不给她收尸就不错了。”
两人再次进入刘府,重重宅院中,正苦恼不知三娘的卧室在哪,却听见西厢房墙角下有的声音,靠近一看,有人伏在窗台底下,腿上受了剑伤,待看得清楚,这人正是他们要找的三娘。
雅儿摁住她流血的伤口,道:“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三娘点点头,道:“请你们扶我进屋。”雅儿扶起她进了屋,让她躺下,撕了床单包扎她的腿伤,一边问道:“这是被谁伤的?”
三娘道:“家里进贼被我发定现了,打斗中被他砍伤,我翻出窗户才逃生。”
雅儿道:“你不要骗我了,伤你的人和杀刘德的是同一人,我说的没错吧?”
三娘脸上闪过惊惶的神色,她低下头没有说话。雅儿剪断布条,又道:“你为他卖命,他却连你也不放过,值得吗?”
三娘被说中要害,低声啜泣起来,雅儿道:“说吧,他是谁?为什么要杀刘德?”
三娘抬起头,道:“你们又是何人?管这些事干什么?”雅儿道:“我们是谁并不要紧,不过你命在旦夕,那人随时还会来杀你,眼下只有我能帮你。”
三娘一摆头,道:“让他杀死我好了,反正我的心已死。”雅儿道:“就算他要杀死你,你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三娘道:“我已生无可望,又何必说出他来,再说就算你们知道了他是谁,也帮不了我。”
雅儿笑道:“他有那么厉害吗?”三娘道:“他有多厉害,你们哪里知道,在这长安城乃至整个陕西,无论黑道白道,官家商场,到处有他的势力,你们怎斗的过他,何必搭上自己的小命?”
雅儿冷不防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就是华山派的掌门何书清!”
马强闻言一惊,三娘也惊诧道:“你、你如何知道是他?”言下竟已承认了那人是何书清,马强惊讶之余却也释然,若说这一切事情背后有一个主谋,何书清是最有可能的人,他是陕西第一大门派的掌门,要控制如柯守仁、侯元通这般人物,他才有这样的能力。
雅儿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利用你杀死了刘德,又来杀你灭口,如此丧尽天良之人,你何必要替他隐瞒。眼下你若想保住性命,只有我们能帮你,你且将实情全说了,或许我们能救你一命。”
三娘轻叹一声,眼中发出复杂隐痛的光芒,终于开口道:“这些事藏在我心中太久了,今天说与你们听也罢。我与何书清认识,已是十年之前了,当时我刚拜别师傅出山,一心要行侠仗义,在江湖闯出名堂。起初倒也风光过一阵,在武林中有了小小名号,然而终是涉世未深,很快便栽了跟头。当时有一伙匪徒在陕南行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赶到陕南誓要铲除这帮匪徒,谁知反落人这些贼人设下的陷阱,当时情况危急万分,我怕受贼人的侮辱,正要举剑自杀,这时有名少年侠客从天而降,只几剑便将贼人屠尽,救出我来。”雅儿插嘴道:“那个少年侠客便是何书清吗?”
三娘道:“正是,那时我绝处逢生,还是惊魂未定之中,谁知仔细一瞧何书清,我就又丢了魂魄,当时他还不到三十岁,容貌比那画中人还俊俏百倍。他还未接任华山派掌门,剑法却已是超凡出尘,后来和他相处几日,我更是意乱神迷,早无那闯荡江湖的雄心壮志,只想一生伺候这个男人。”马强回想起初见何书清的情景,心道:这何书清确实是仪表非凡,女人们很难不为他倾倒。
三娘喘了一口气,接着道:“然而他只有满腹的雄心壮志,不屑我的小女儿心思。每日向我痛诉人心不古,说江湖人只图私利,无人顾及天下大义,还发誓要宰尽妖魔,匡扶正义。我为了能一生跟随他,便信誓旦旦说要助他达成心愿,还说只要他开口,千难万险也在所不辞。”
她似乎说的累了,气息有些不济,雅儿追问道:“后来呢?你为何嫁给了刘德?”三娘道:“没过多久,何书清找到我,说眼下便有一事需要我帮忙。当时我一口答应了下来,才问是何事情。他说道:德福行掌柜刘德,乃是长安城最大的奸商,暗中还与魔道做交易,只是苦于拿不到证据,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如此便需要一个人接近刘德以拿到证据,你若真心帮我,便嫁给刘德,暗中监视他一举一动。我一听竟是这事,半天说不出话来,何书清见我踌躇,便说我若不顾大局,只念及私利,便与他不是同道中人,以后只能各走各路,再也不必相见。我当时一咬牙,便答应了下来。后来经过何书清安排,我就嫁给了刘德,这些年一直小心留意,将刘德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何书清。”
雅儿冷哼一声道:“刘德一直帮何书清办事,你就没有发现吗?”三娘喘着气道:“我也有所怀疑,只是不愿去细想罢了。”
雅儿又问道:“振远镖局柯守仁,雄虎帮侯元通,这两人都受何书清控制,你可知情?”
三娘道:“我不知道,只是听何书清说起,他手中有四龙四凤,有这四龙四凤,他便能控制整个陕西武林。”
雅儿点点头,又问道:“刘德是怎么死的?”三娘道:“那天夜里,何书清找到我,说刘德已恶贯满盈,再也不能留他在世上了。他先藏在房中的柜子里,等刘德睡着了,就一掌震死了刘德。”
雅儿道:“你可有留下证据,能证明刘德是被何书清所杀。”三娘沉默不语,雅儿接着道:“你也明白,只有扳倒了何书清,你才能逃出生天,今后你才能安心生活,或是再嫁个如意郎君,生个一男半女,或是再去江湖逍遥,做个独行女侠。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多少好日子在等着你!”
三娘似乎被她说得动心,脸色微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片来,道:“这是刘德死前几天留下的,他怕何书清会对自己动手,暗中写下这些年与何书清之间的勾当,我后来搜出这张纸,虽不敢相信上面所写的,但还是保存下来,没有交给何书清。”
雅儿接过纸片一看,上面记载着何书清如何利用华山派掌门的威力,夺走德福行的股份,逼迫刘德听命于他,包括和柯守仁侯元通做下假劫镖案嫁祸马强的经过都有写明,雅儿大喜,忙将纸片交给马强,叫他贴身收好。
这时三娘咳嗽一声,道:“好冷!我的头好晕。”雅儿稍一沉吟,扶起三娘,将她的头枕在怀中,轻抚着她的额头道:“好姐姐别怕,这是刀伤的反应,你失血比较多,睡一会就好了。”
三娘急促呼吸着,断断续续道:“妹妹,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哪里睡得着,伤口难受,心里也难受,我死心塌地跟着何书清,他却如此待我,想起这些年被骗得好惨,我是多么傻呀!”
雅儿轻轻道:“别难受,你想想高兴的事情就不难受了,想一想你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草地上玩耍,想一想和姐妹们说着悄悄话,想一想成亲的时候坐上花轿……”
三娘惨白的脸突然露出微笑,喃喃道:“你还别说,那刘德虽然是个奸商,这些年对我真是好,对我百依百顺,要什么就买什么,自从嫁给他,还没向我发过脾气……”她的声音渐渐微弱,眼睛也慢慢合上,马强道:“她睡着了。”
雅儿轻叹一声,将三娘从怀里放到被褥中,道:“她死了!”
马强吃惊道:“这怎么可能?”说着去探三娘的鼻息,确实已经断气了,听雅儿道:“何清书的剑上涂有毒药,是最毒鹤顶红,他知道三娘必死无疑,才没有追到窗外补上一剑。”
马强怔怔道:“你一直跟她说以后如何如何,原来你早知她中了毒。”雅儿道:“难道我要对她说,你吗上就要死了吗?”马强想想她说的也对,又想起刚才雅儿安慰临死的三娘,便点头道:“难得你今天好心肠。”
雅儿依入他怀中,嗔道:“我一直在你心中就是个坏女人?”忽又望着三娘道:“谁能想得到,她临死之时想着的人竟是刘德!我以前也常常想,我死的时候会想着谁?当时总是害怕得紧,觉着自己死的时候连个念想的人也没有,现在不怕了,死的时候我可以想着你,想我们在吉福班帐篷里的快活日子,想我们成亲那一天,那样我也能含笑而死了。”说到动情处,她埋首在马强怀中,眼角闪着泪光。马强听她吐露女儿心思,胸中温柔如水,只紧紧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