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周律仁不断催眠自己回床上躺，一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N秒后，他才终于愿意面对现实。“该死……”
    小茜怎么在他这？
    柔柔发疼的太阳袕，已全然清醒的脑袋，让他无法继续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
    “妈的！”他忍不住又咒骂一声。
    可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能怎么办？
    一脸陰霾，他壮士断腕地步出房门，来到忙着将他的套房搞得香味四溢的现行犯背后。
    见她乐在其中的煮着那锅不晓得是什么名堂的料理，他原本僵硬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许多，嘴角也勾起了弧度。
    “小茜。”略带沙哑的嗓音唤了声。
    小女人手上动作一顿，接着缓缓转过身来，立刻送了他一个熊抱外加如艳阳般的笑脸。
    “律仁哥，早安——啊，不对不对，是晚安！”两个小梨涡自动跑出来见人，楚小茜又啾啾地在他脸上，唇上连香了好几个吻。
    周律仁没多想的回抱住香软的身体，但薄弱的理智却再也约束不了本能的兽性，几乎是立即起了反应，他只能拼命强迫自己，将身上的熊拉开一些距离。
    “你怎么在这？”他直问。
    “你生病，我来照顾你啊。”脸孔上无辜的大眼眨呀眨，她回答得正经八百。
    一听就知道这小妮子故意在这问题上跟他打太极，可是没关系，凶手范围非常小，日后算帐的机会多得是。
    于是他配合的换了另一个问题，却也是他最不想谈的。
    “我的房间你整理过了？”
    表面看似冷静的问话，其实周律仁的神经异常紧绷。
    整理是相当美化的说法，他知道屋子的混乱情况，用处理或摆平。这两个词会恰当。
    “对啊，书和资料我帮你归档了，衣服洗好了晾在阳台外面，垃圾也都拿去倒了，警卫伯伯还帮我提了不少包哦！然后我买了一些吃的回来冰在冰箱里……”
    没察觉他的异样，听见问话，楚小茜咧开笑脸，将所有细节巨细靡遗交代完毕后还不够，又接着说下去。
    “嘿嘿，律仁哥，我整理的效率不错吧？不要小看我哦，伯恩说我有家庭主妇的天份，所有家事类的工作都能得心应手，而且没吵醒你对吧？你都不知道我刚进来多怕吵醒你……”
    耐心听她说完房子内的“新物品分布图”，再听她是如何在几个小时内，提心吊胆地排除屋内所有“障碍”，周律仁柔柔额角，有点想告诉她，在他病倒时就算家里被洗劫一空，恐怕他也很难决定要不要爬出来见一下歹徒的脸。
    前提还要这“养玻函眠”中就会降到最低警觉性的身体，能被那点声响吵醒。
    话说回来，依小茜积极往前冲的个性，这天的到来其实他并不意外，只是在闯进房间后，她应该……
    “律仁哥，你该不会是因为——”楚小茜的两颗大眼朝四周转了圈，“这个原因，才不让我进你房间吧？”
    “我的房间”该怎么解释？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压根不想谈起这事。
    头，更痛了。
    他闭眼深吸口气，减缓不适的疼痛感，此时，一双小手却主动覆上他的额际，轻柔他的太阳袕。
    他睁开眼，看到那张牵引他所有心绪的娇颜就近在眼前，小脸上挂着微笑，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注意到那笑脸后，有着被掩饰过的淡淡期待。
    他的胸口突然紧揪起来。
    虽然这丫头横冲直撞，在大伙面前动不动就会大刺刺的开口飙人，但那是她和朋友间的相处方式。他明知道这表象下有着一颗无比细腻的心，本质里的她，一直是那个心地善良，有什么难过委屈都往肚里吞的小女孩。
    她一直知道他有些事不愿告诉她，只要他沉默，她就不会再追问，只是傻傻的等着，等待下一次能再开口询问的机会。
    因为她的完全配合，让他忽视了她也会受伤的事实。
    她总是在他面前笑得灿烂，灿烂到令他一次次地忽略掉她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陰霾……
    所有情绪瞬间全被揪紧的心疼盖过，他伸出双臂将她牢牢锁入怀中。
    “抱歉。”他将脸埋进她颈间，闷声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她不解，手却迅速回揽他。
    “我有个很严重的毛病……”比起让她再次失望的傻等，周律仁发现，他宁愿将急欲隐瞒的不完美揭露出来，他已经让她等太久了。“小茜，你知道嘛？我很懒——”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周律仁失笑，明明要告解，怎么又被抢白？
    “我知道呀，你平时虽然工作认真负责任，可是老板要给你更多的权限你又不肯，我也知道我帮你买东西，跑退，其实你很乐于接受，拒绝只是做做表面样子，还有呀……”像开关被打开，她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最后——“虽然我还是不清楚你真正的想法啦。”
    抱着她的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完全被震住。
    怔了半晌，周律仁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小丫头，你……很厉害。”
    她真的了解他，或许还远比他认为的程度要多上更多。
    “我很努力。”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仿佛比较喜欢这个形容。
    他柔散她一头秀发，表示认同的低笑，一开始烦躁混乱的情绪，在此刻神奇的稳定了下来。
    “想听我说秘密嘛？”
    两个来到客厅，他投身埋入沙发，将她拥在胸前。久违的沙发触感令他感叹，这动作要是在昨天之前，他倒进沙发中不只会伴随着衣服山崩，肯定还会尘土飞扬，犹如巨星出场撒亮粉。
    现在，却不一样了，都是因为她。
    “全家都说我这个是缺陷……”低沉的嗓音徐徐扬起，他拥着身前的软嫩身躯，向她诉说自己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明明懒，只要有外人在的地方又本能地装好形象。”
    虽然他自小便发展出一套平衡模式，将屋里屋外的自己完全切割，但极大的反差，似乎让他的懒散随着年龄增长，像在发泄似地益发严重。
    尽管如此，他转换起来还是得心应手，唯一会造成他平衡破坏的只有——“女友”！
    或许是“上工”时间的体帖，造成历任女友对于他“下工”时的爱理不理非常恐慌，几乎每通电话中都会被质问忠诚，而证实忠诚的方法，自然就是让她们马上见到他现身，以及敞开房间大门供她们确认有没有住了别的女人。
    这种如灾难般的交往，分手还得经过一段津神与肉体受严重蚤扰的过渡期，试了几次后，他就不得不举起双手投降，高喊单身最好。
    “小茜，我的懒，不只是身，连心也是，我无法忍受一个像小婴儿般，什么都需要我照顾的女人，这会搞疯我。”想到过往的恐怖经验，他语气中有着满满的疲惫。
    这种话，从他这新好男人的口中冒出来，可谓是核爆级的震撼，不过身为他爱慕者一号兼现任女友的楚小茜，截至目前为止，表情依旧平静，一直静静的趴在他胸口，仔细聆听。
    可这让周律仁更不安了。
    过去他对女友，向来只是排遣需求的层面居多，所以就算他知道自己关机后的状态会让女友抱怨，不安，依旧不愿意去迁就改变。
    但小茜不同。
    她那股拼劲强得不可思议，连他无力可摧的惰性，早就冷得没任何反应的心，也遭到动摇。
    一开始，他就很认真的思考过自己这缺陷性格可能会带给她的伤害，所以才下意识的回避这核心问题，就担心他摊牌后，会令这短暂的美好消失。
    他希望她快乐，却担心自己会令她失望，一直处在想让她走近，又怕她吓跑的两难内。
    “小茜……”压抑着不安的情绪，他低唤。
    “嗯？”
    “你懂了吗？和我在一起，很难有多余的约会行程，就像这段时间来，顶多就是下了班去吃饭，我一回到家就会呈现关机模式，临时想把我挖出去也很难，私底下我不会是平时大伙认识的周律仁，我没办法一直保持完美……”
    “律仁哥。”她终于出声。
    “嗯？”他屏息等着她的答案。
    “可是你刚讲的那些，都和我没关系呀。”她从他怀中爬坐起来，天外飞来一笔的说：“你就娶我吧，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在她将话说出口后，室内陷入冗长的沉默。
    周律仁瞪着她，努力想解读听到的外星语言。
    “可以解释一下你的回答嘛？”
    “很简单呀，我是你的女朋友，交往后就可以论婚嫁嘛，而且我完全不需要你照顾，我一直追着你跑呀，这你是知道的，至于屋子我会整理，也不介意你弄乱，反正我很会收拾，勤劳到破表大概可以算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优点，不出门就更不是问题啦，我整天都在外头跑，走到两条退都快长萝卜了，当然能在家里窝着就不要出门罗。”她抓起他的手，一根根扳着，数给他听。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呀，我不知道你说的完美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比起在公司，我反而还比较喜欢你
    在家慵慵懒懒的样子，很性感。”数完，她两只手，顺着重将他的手包在掌心内。
    周律仁内心存在的强烈不安，在她说出这些话的同时，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
    “小茜！”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被移开，他松了口气，感动的将她拥回怀里，“你知道嘛？如果不是你，这辈子我可能会一直单身下去。”
    咦，这意思是答应她的求婚了嘛？
    “你被我说服了？”接连的好运让楚小茜信心大增，一双眼有如发射动感光波股，闪亮亮地直瞅着他。
    周律仁却避掉她闪得发亮的眼，一把将她的头按进怀内。
    “我会考虑。”
    “为什么压我……”被强制箍住身体，腰部以上动弹不得，楚小茜闷在胸前抗议的问。
    呜呜呜……他现在的状况多适合进攻，错过这次又要等了啦！
    没理会她的举动，他还是压着那颗扭动着的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以慵懒性感的嗓音开口，“有问题嘛，宝贝？”
    他知道，自己抓祝糊的手，不可能放开了。
    宝……贝？
    楚小茜倏地静止下来，不到三秒，便完全投降地放软身体，“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