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回归的团圆

    清晨，一丝丝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跑了出来，一切从朦胧中醒来。太阳越升越高，射出万道金黄色的光芒，浮在半空中的几片白云，霎时间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然后又被染成玫瑰色。东边的半边天也被染红了，就像一大匹发亮的缎子。从云的裂缝里，从那橙黄色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上，阳光成为一种宽阔的扇子一样的光线，斜斜的投射下来。在辽阔的天空时是细细的、象枪锋一样的这些光线，到临近地面的时候，象奔流一样的扩大起来，落在沿着天边伸展着的崇山峻岭的遥远界线上。
    在夏末的一缕阳光中，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站在楚村村口那棵树影斑驳的老树下，默默望着眼前熟悉的老房子，心潮久久难以平复。
    “原来这就是游子回归故乡时的心情，近乡情怯啊。”楚天明嘴角微扬，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漫步走到老树的另一端，是一块老旧的长石板，往年楚天明常常都会在夏夜躺在这块长石板上一边乘凉，一边欣赏繁星闪烁的夜空。
    “喂，小蚊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偷懒睡觉啊。”楚天明敲了一下躺在石板上用斗笠盖住脑袋的小孩子的大腿，笑骂道。
    “别吵我，我要睡觉，你爱干嘛干嘛去。”小屁孩连斗笠都懒得掀，伸手拍掉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大为不满的说道。
    “哟，不得了了啊，才两个月不见，小蚊子变成大蚊子，脾气都变的横起来了呀。”楚天明索性直接掀了那小孩蒙在脸上的斗笠，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一副大惊小怪模样的叫道。
    “哪来的和尚？算了，我现在要睡觉，能不能别烦我。”小孩有气无力的睁开惺忪双眼，看到跟前不停骚扰自己睡觉的人是个光头，很是不高兴的撅了撅嘴，不耐烦道，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觉。
    夏日的阳光总是那么懒洋洋的，连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人们也变得死气沉沉，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懒散的气息。看到小侄子楚松文有气无力的样子，楚天明忍不住笑了笑。
    这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在楚村曾经渡过的十二年时间里平淡、艰辛却也幸福的日子。以前他偶尔也会因为实在太疲倦而偷偷睡懒觉，那时候楚松文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这个小叔叔身后到处鼓捣各种玩意，基本上凡是楚天明做过的事，他都会尝试学习，久而久之楚松文不知不觉间似乎成了楚天明的影子。楚村人常笑称他‘跟屁虫’和‘接班人。’
    “小蚊子，小蚊子……”楚天明好像戏弄上瘾，楚松文越不耐烦，他就越故意在他耳边叫着他的绰号。
    “喂……嗯？怎么感觉声音这么熟悉？呃&……你……你是……”楚松文被那光头和尚弄得气半死，整个人猛地从石板凳上跳起来，冲着来人正准备破口大骂，哪知一看对方笑眯眯的笑脸，他顿时呆住，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嘴巴张得大大的，愣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不到吧，小蚊子。”楚天明看着一脸惊呆模样的楚松文，笑意盎然道。
    “叔？”楚松文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看错，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吞了好几口口水，才结结巴巴的从口中艰难吐出一个‘叔’字。
    “嗯，还知道叫叔，不枉叔以前那么疼你了。”楚天明怜爱的摸了摸楚松文的小脑袋，欣慰的说道。
    “啊！叔，真的是你。呜呜呜，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都想死我了。”楚松文终于回过神，一把扑在楚天明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傻瓜，叔这不是回来了嘛。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楚天明被楚松文毫不掩饰的心情感动，嘴里却笑斥道，
    “嗯，嗯。”楚松文忙不迭的直点头，声音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楚天明狠狠甩了甩手中的行李袋，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惊得整个村庄鸡飞狗跳，天上云儿也惊慌四窜。
    “哟，叔，你回来啦。”楚天明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巷子里溜出一个小人儿，大约十岁的模样，脑后绑着一条羊辫子，满脸都是泥巴，全身上下也脏兮兮的，手里还捏着一块泥，正满脸欣喜之色的向楚天明冲过来。
    这丫头是他邻居楚天成的女儿，叫楚欣，今年刚满十二岁，上小学四年级。楚天明上初中时每次放假回来，楚欣铁定立刻撇开她老爹老娘，然后屁颠屁颠的跟着楚天明胡闹。后来楚天明不上学了，上了小学的她一从学校回来首先第一个跑的地方绝对是楚天明干活的地方。
    说来也没什么好奇怪，楚天明在村里自小人气就很高，算是孩子王，加上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又少年老成，连村里大人都会不自觉的听他意见。说起来他还真是老少通吃。
    “停，站住，站住，再靠近我，我就立马把你踹飞咯。”楚天明可不想自己刚一回来就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瞎弄上一堆泥巴。
    “叔，你，你不喜欢欣儿了？”楚欣忽闪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天明。
    “得，甭给我装了，立马给我去把脸和手都洗干净，然后换身衣服，要不然别来见我。”楚天明可不会被楚欣这丫头给糊弄了，别看她现在一副乖巧的模样，那纯粹都是装的。有大人在场的时候，她可以装的比任何人都乖，叫她干啥就干啥；可没大人的时候，她也玩的比谁都疯。
    楚天明常常纳闷，一个小丫头片子，杂玩起来就跟个疯子似得。不过还好，这丫头疯则疯矣，但却极听楚天明的话，不管什么事，只要楚天明开口，那绝对比楚欣她爹妈的话还管用。
    “是，叔。”楚欣点点头，脸上漾起一抹兴奋的笑容，两只漂亮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嘴角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十足的美人胚子。
    唉，祸国殃民啊。楚天明瞧着那兴冲冲转身离去的小丫头，心中不自觉慨叹一声。逝者如斯夫，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终究都长大了一岁又一岁，连当年那么爱哭的小丫头也愈发出落的水灵标致了。
    “对了，叔，快来，我们马上告诉大伙，叔回来了。”楚松文忽然想起楚天明活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一把拉住楚天明的手就往村子里窜，口里还咋呼咋呼的大叫着‘妈，叔回来’、‘爸，叔回来了’、‘霏姐，叔回来了。’像喊口号似得，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
    “你这个小蚊子，还真是拿你没办法。”楚天明脸上堆满笑容，任由楚松文拉着他使劲往村子里钻。
    “小蚊子这孩子大中午的鬼叫个什么劲啊。”楚村本来就不大，楚松文这一扯着喉咙到处咋呼，村民们想听不见都难，他们正三三两两坐在巷子里乘凉闲聊，有的还在下‘四横四竖’的棋，听到楚松文那调皮孩子不停叫着什么‘叔回来了’之类的，都不禁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孩子发什么疯。
    “这孩子，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正在厨房洗碗的林芸听见自家孩子的鬼叫声，忍不住对门外躺在草席上吹风的楚天风抱怨道。
    “你也是大惊小怪，孩子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哪不成还要用糨糊把他嘴黏住啊。”楚天风一边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其他人就不用睡觉了？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可都记着呢。”林芸瞪了一眼楚天风，不高兴的批评道。
    “呃！说的也是。待会等他回来我好好骂骂他。”楚天风顿时哑口，只得讪讪然道，闭上眼睛正准备睡个小觉，结果儿子楚松文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忍不住骂道，“看来得好好教育一下才行，要不然我也别想睡觉了。”
    “爸，妈，叔回来了。”楚松文人还没到，声音已经远远的传了进来。
    “叫什么叫，都吵到别人了，呃……”楚天风把脸一板，转头望着从巷子里奔进来的儿子训斥道，哪知他话才刚出口，脸上怒容顿时僵住，手中扇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望着跟在儿子身后走进来的人影，呼吸瞬间停止，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