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人皆可用
丽色最宜野乡寻,绝世风华远红尘。南山旷无边际,王雨有意避开人多的去处,专走那幽静的山道。山林如画,心旷神怡,出城前的郁闷平淡了不少。不知不觉间,时已过午,肚子咕噜咕噜发出了抗议,王雨摸摸包里的干粮,决定还是寻找山村享受自然的风味。于是四处眺望一番,往一个最近的村子走去。
刚进村,就听到号啕的哭声。走近一看,一片白色,原来正在办着丧事。只是一般的丧事,家属亲人多是为哭而哭,挤不出几滴眼泪。而这家的丧事,不但有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哭得昏天黑地,就连一旁等着开席吃饭的人们也都面带悲色,不,不仅仅是悲色,应该是,悲愤之色。
王雨不断告诫自己,这种古怪事,不要去管,赶快回头。可他的好奇心却拉着他的脚走近,又拉开他的嘴唇,问出了究竟:原来这家唯一的男人大牛前天感冒发热,到乡卫生院挂盐水(静脉滴注)。挂了一半护士过去说要推一针药水,谁知药水都没推完,突然就断了气。
一针就突然断气?王雨大吃一惊,连忙追问:“什么原因?”
“唉,这家算是完蛋咧。”这个老头每句话开头总是叹气:“医生说大牛心脏不好,好好的一格人,咋会心脏不好咧?”老头不住地摇头叹气。
“啥子心脏不好,大牛比牛都结实,他要心脏不好,还有心脏好的人?我看是被护士骂得气死的。”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愤愤地插嘴。
“医生都这样说,又有啥法子,二子他们都被警察抓进去了,有啥法子咧。”
“唉。”周围的人一起叹气。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王雨总算有了眉目。原来那天医院很忙,大牛去得又晚了,还是带病挑了担粪才去,身上臭得要命,护士就垃圾、粪坑地骂了一通,气得大牛说不出话来。后来护士给他推药水时还一边推一边骂,谁料药还没推完大牛突然就断了气,连叫都没叫一声。
村上人都觉得他不是被护士气死的,就是被医生用药错了治死的。这个村上的人几乎全是一个家族,也曾经去闹过,还抬着棺材把乡医院的大门给堵上了,结果闹得最凶的两个人被警察抓了去,现在还没回来。县里的专家也下来说了:这是心脏病突发猝死,跟医生用药没有关系,更不会气死。村上人虽然觉得疑惑,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只好按照乡里的意思,把大牛火化了。
只是大牛的老婆多病,唯一的女儿小芳才14岁,上面还有个70岁的老母亲,全靠大牛一个人里外忙活养活这一家人。大牛这一死,眼瞅着这家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感冒还要推什么针?有心脏病被气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件事不一定是这个原因吧?王雨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多管闲事。这几天他已经充分领略了看不见的手的威力,自己几天前还是一个好好的医生,结果被那只手一会弄进局子,一会又弄出来。好好的老婆弄没了,还差点送了命。这社会学可比医学深奥得太多了。
正要回山上啃干粮,哭声突然大作,隔壁屋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跌跌撞撞地哭出来,几个女人抹着眼泪在后面搀扶。老太扑到灵前叫得一声:“我的儿啊。”就昏了过去。
众人急忙围上去,有人拼命摇晃老太;有人大叫快掐人中;有人大叫快扶她起来,睡下去就醒不转了;一个看来象是村官的人则叫:“送医院送医院。”乱纷纷闹成一团。
王雨实在看不下去,挤过去叫道:“让开。”扒拉开摇晃老太的人,命令道:“让她躺着别动她。”伸手搭脉,粗粗检查了一下,问道:“她以前有什么毛病没?今天有没有吃早饭?”
见这陌生年青人沉稳自若的样子,村人镇静了许多,那个眼睛哭得红肿的小女孩回答道:“奶奶一直没病,已经几顿不吃了。”
“可能是低血糖休克,让她躺着,准备一点糖水。这里到医院多远?”
“要走几十里路。”说话间老太已经悠悠醒转,灌下糖水,精神大振,又号啕起来。
那村官责怪女人们道:“叫你们别让老太过来,快把她扶回去。”又向王雨道:“谢谢你,你是医生吗?”
王雨摇头道:“我不是医生。”
那个一直在灵前痛哭,嗓子已经嘶哑得没有什么声音的老女人突然抱住村官的腿:“他大叔,他爸去得不明不白啊,你是村长,你要说句公道话啊。”
这女人听口气象是大牛老婆,看样子却黑黑瘦瘦倒象个老太婆。那村长被她一闹,登时手足无措,只是道:“专家都说是心脏病,这个……。”
被女人一闹,周围一下喧闹起来,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最后有几个人竟然拍起了桌子,大叫:“我们要为大牛兄弟报仇。”又有人叫:“往后小芳她们一家可怎么活下去?我们得要个说法。”登时群情涌动,看得王雨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对啊,自己之所以会被一个屁都不会的李公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就是因为没有权势、没有助力。否则他哪敢这样对付我,又哪能这么容易对付我?而眼前这些人,不就可以成为我的助力吗?要知道任何人都有利用的价值,哪怕是一个卑微的乞丐。也许在关键时候,一个乞丐给你报个信,就能彻底改变局势。而自己如果帮助了这些人,也就有机会取得相应的回报。起码会博得不错的名声,如果积累多了,有了足够的名气,他李公子要动我,最少也得好好想想了。
就在那一瞬间,犹如张三丰面对高山大江顿悟一般,王雨也悟了。他看着满场激动的人群,嘴角现出微微的笑意,那一个个人,在他眼里就象一柄柄可以被自己使用的工具。如果说之前他想做济世救人的名医,甚至会自己掏钱给病人看病,只是初出校门时的一腔热血,单纯得近乎可笑和不正常的话,这一笑之后,他就正式走上了这个社会上,大多数正常人选择的道路,虽然多数正常人在努力之后,都只能沦为被别人使用的工具。
“村长你好,我是医生,想跟你谈谈。”
村长的眼睛一下亮了,这个偏僻的村上没有出过一个医生,所有能扯得上关系的医生,全是这个乡医院的。所以虽然对专家的结论心存怀疑,却无法可想。而这个年青人,现在主动显露身份要跟自己谈谈,显然他已经有所发现,而且准备帮助我们。村长连忙握紧王雨的手:“好好,这边请。”
人们也都听出了医生二字的分量,呼啦一下众星拱月般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