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理和拳头（上）

    “你，你这是强辞夺理！”
    挺招商龙儿恨的大傻瓜杨广气得满脸通红。
    中午李剑雄请同宿舍的三个弟兄吃了午饭，便和邹翰林继续去文学院的女生宿舍楼下严防色狼。而李拥军则一个人回了宿舍，说是要回去继续打扫清洁，每个犄角旮旯都要打扫得一尘不染。
    杨广很佩服李拥军的勤快，原本是打算回去帮他的。但是李拥军却说阿摩你第一天来学校，应该好好逛逛校园。杨广却不过李拥军的热情，又想着自己的确应该摸清地形，省得在校园里还迷路，老是找人问路也太给别人添麻烦了，于是他便拿着地图在校园里溜达起来。
    逛着逛着他便在校内一家学园超市门前遇着了眼前这个胖子。
    当时这个穿着简朴，长相憨厚老实的胖子，正满脸憔悴地坐在一口破旧的木箱上，用满怀期待的眼神，巴巴地瞧着在超市门前进进出出的学生们。
    杨广出于好奇，上前和这个胖子打了个招呼，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结果胖子用有气无力的语气，外加仿佛几天没喝水的嘶哑嗓音说，他是大一某系新生，家乡在外省。在来学校的公汽上，钱包让小偷摸走了。虽然学费在银行卡里不会损失，但是他这个月的一百五十块生活费全丢光了。可是学费不能不交，他不能辜负远在家乡的，靠摆摊卖点杂货讨生活的父母的期望。于是毅然交了学费的胖子，身上再也没有一分钱。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
    杨广一听，顿时满腹同情。在江海这个大城市里，一百五十块钱顶什么用？要是用这一百五十块钱支撑一个月的生活费，那胖子每顿都只能吃馒头喝凉开水。
    以这胖子的胖大身形，可能吃馒头都吃不饱！
    杨广刚认识了李剑雄，被那个豪爽大气的同学感染，觉得全天下的胖子都是好人，便没有多想，更没有觉得这胖子家庭这么困难，却长得白白胖胖有什么不对。当时就很慷慨地掏出自己的钱包，将钱包里的几百块钱一古脑儿塞到了胖子手中。
    “我不是乞丐！”当时胖子满脸通红，嘴皮颤抖着推辞。但是“饿了两天”的他似乎无力抗拒杨广，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杨广的馈赠。
    “我没说你是乞丐！我这是在帮同学！”杨广把钱“强塞”到了胖子手里，还拍着胖子的肩膀如此安慰。
    “你把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胖子捧着钱，眼眶都红了。
    杨广就摸着头皮，哈哈笑着：“我是本地人，哈哈，我没钱了还能回家吃饭。你就不同了，你家乡那么远，初来乍到也没个朋友帮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饿……”
    说到这里，杨广发现胖子眼眶里已经有泪光了。他最见不得男人流泪，连忙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大不了，你以后有钱就还我呗！赶紧吃饭去吧，再见了朋友！”
    快步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胖子的声音：“你真是个好人！大好人啦！我一有钱就还你……”
    那时杨广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帮了人家大忙了。却没有想过，这胖子既然说是要还他钱，为什么连他名字都不问一句？
    没过多长时间，杨广就再度遇上了胖子。地点就是在这个小树林里的喷泉池塘前。
    当时这个胖子眼眶含泪，正对着一个漂亮女孩述说着他的悲惨遭遇，而当那个女孩子抹着泪塞给他几张百元大钞，快步跑开之后，那胖子还哽咽着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好人！大好人！我一有钱就还你……”
    看到这一幕，杨广再笨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胖子，他就是个骗子！他利用大学生们半熟不熟、半青不青，尚余几分热情天真的感情弱点，把自己扮成一个很可怜但是很坚强很为家人着想的弱者，从富有同情大学生们手里骗钱！
    杨广愤怒了。
    现在的社会为什么越来越冷漠？富有同情心的人为什么越来越少？就是因为这种骗子越来越多！当人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自己的同情心上当受骗之后，人们不得不冷漠，不得不深藏起自己的同情心。这就是新时代的“狼来了”啊！
    所以杨广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堵在完成了一次骗局，刚准备转身闪人的胖子面前，开始了大义凛然的斥责。但是胖子在被他撕下假面具之后，马上由一个憔悴可怜的弱者，变成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强者——相对于口齿有些笨拙的杨广来说，胖子的语言能力简直强到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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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强辞夺理了？”胖子笑呵呵地看着杨广：“我说的都是事实，都是道理，对不对？我饿，我要吃饭，所以我运用自己的智慧，正大光明地挣到了钱。无论是你，还是刚才那个女孩，都是主动把钱塞到我手里来的。我已经拒绝了，可是你们硬是要把钱给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胖子摊开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钱多人傻，主动送我钱，我总不能拒不接受吧？你看我像那么傻的人吗？”
    杨广被胖子的歪理驳得一愣一愣。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胖子说的绝对是错的，可他现在气得厉害，胸膛不断起伏，口鼻里呼哧呼哧。脑子里纵有千万条道理，却也没办法条理清晰地说出口：“呐，总，总之，你就是不对！你，你做的是错的！你你你，你是在利用，利用我们的同情！对，就是，就是利用我们的同情！”
    胖子不屑地哧笑一声：“看电影也要买门票吧？我的表演那么煽情，演技那么高超，收点钱也不过分吧？人们在街头看流浪艺人表演，也会给两个钱的。像我这种行为艺术家，完全是按劳取酬。我又没偷没抢的，这怎么不对啦？再说了，你刚才给我钱时不是很满足很快乐吗？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冷漠社会，人们的心灵不断地被金钱和物质腐蚀。我给你一个满足你同情心，洗涤你心灵尘埃的机会，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怎么倒怪起我来啦？”
    杨广气得浑身发抖，这胖子简直就是舌绽莲花，到头来被骗的反倒要感谢他这个骗子了。
    “你，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我看你长这么胖，原本，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兄弟，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胖子作痛心疾首状：“胖子怎么啦？胖子也是人哪！是人，就分黑白善恶。你不能因为我胖，就要求我一定得做好人。胖不是你歧视我的借口，我也有权力做坏事的。当然，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我并不是说我做了什么坏事。我只是在反对你的身材歧视。”
    杨广脑子一阵发胀，脸已经红得发紫了。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胸膛喘得像拉风箱。他知道自己辩不过这个胖子，其实他有很多道理，心平气和地认真讲一讲，绝对能驳倒这个胖子的歪理。可是他的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想到的道理也因为生气说不出口。
    就在杨广气得说不出话来时，一个清脆尤带几分童稚的女声传了过来：“胖哥哥，你说得实在是太好了。”
    杨广和胖子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双马尾，穿着雪白公主裙，背着卡通背包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她脸上戴着一个奥特曼的面具，那面具很是滑稽可笑，但是配上小姑娘那活力十足的动作，却只让人觉得可爱。
    “呐，你听听，你听听！”胖子看了小姑娘一眼，随即笑看着杨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妹妹，心灵肯定无比纯洁，眼睛肯定能明辨是非。连她都说我说得好了，可见我一直都是在讲道理，强辞夺理的是你才对。”
    杨广急眉急眼儿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自己坏可以，但是不要误导小朋友！”
    胖子刚刚不屑地“切”了一声，那个小姑娘便突然加快速度，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当胸一记冲拳！
    砰！
    一声大响，胖子措手不及，倒栽进身后的喷泉池塘中，水花溅起半天高！
    杨广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