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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从通海宫的殿顶一寸寸向中天移动。
正午将至,每个人的心情都在焦灼与矛盾中煎熬,既渴望着神谕昭示的预言出现,又担心着林熠与容若蝶的生死。
唐守隅的脸庞惨淡如金,生命的菁华不断从他的体内流走,他却始终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任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紧张。
只有与他血脉相联的云洗尘,从手掌传递来的一呼一吸里,体察到唐守隅的境况。
铁牌依然凝铸不动,殿内的气氛死寂得让人窒息。
这样的等待与守候,周幽风只希望今后永远不要再有,他甚至觉得手中那把匕首挤榨出的精血,不只是唐守隅和云洗尘的,也是自己的。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察觉到通海宫正殿外有一阵响动,是叶幽雨回来了。
错杂的脚步声,绝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至少也不下二三十个,其中有许多他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步履主人的身分,是西冥资历再老不过的一群元老。
释青衍忽然睁开眼望向殿门,神色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警醒。
周幽风微微皱眉站起身对释青衍、仇厉低声道:“两位稍坐,老朽去看看。”
释青衍目送周幽风步履匆匆走出后殿,蓦地传音入秘道:“仇先生,稍后万一有变,请务必守好唐教主与令师。”
仇厉晦暗的眸中,掠过一道电闪般的寒光,默默向释青衍颔首表示理会。
片刻之后,殿外响起几声闷哼,八名守护在外的雍野弟子一一受制倒地。
释青衍微微一笑,而圣坛之上的唐守隅和云洗尘仍然巍然不动,彷佛并没有受到干扰。
殿门被人向两旁轰然打开,伴随着刺眼的阳光射入,叶幽雨第一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在他身后是三十余名雍野教众,许多人胡子头发都雪白雪白,脸上的皱纹也像用小刀深深地雕琢凹嵌。
这些人入殿后,悄然无声朝着殿门两边散开,形成一道扇形站在了叶幽雨的背后,却已不见周幽风。
释青衍淡淡微笑道:“叶长老,你率着这么多雍野宿老前来,可是要为唐兄护法?”
叶幽雨漠然扫过释青衍和仇厉,说道:“不错,老朽若不再及时赶至,恐怕唐教主很快就要为宵校葫害,抱憾终身!”
仇厉冷冷笑道:“叶长老,不晓得你所说的”宵小“,可是在指仇某师徒?”
叶幽雨鼻底轻哼,阔步走向圣坛道:“教主,距离正午还有一刻的工夫,请您立刻关闭法坛,改变所有的一切也还来得及!”
唐守隅合目不答。
叶幽雨来到圣坛玉阶下,向着他俯身跪拜将头贴到地面,沉稳而又缓和地再次请求道:“教主,请关闭法坛!”
“教主,请关闭法坛以保雍野基业千秋万代,永世荣昌!”身后的三十余名雍野宿老齐齐跪倒一地,宏声说道。
仇厉冷然道:“叶长老,你想违抗神谕,逆天行事吗?”
叶幽雨执拗道:“谁晓得神谕真实的意思是什么?别忘了,破译神谕的萨满,就是云洗尘的女儿!如果有人在暗中搞鬼,故意曲解神谕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我们只是不希望唐教主被人愚弄,雍野弟兄受人欺辱!”
“没错!”叶幽雨身后一名白发老者抬头道:“神谕里说什么”浩劫将临,以血赎孽“,又说什么”万宾朝贺,两流合一“,这全都是云淡裳妖言惑众,好为她老子吞并雍野寻到的借口!
“难不成我们竟听蛊惑之词动摇人心,一定要全数拜于云洗尘的脚下苟延残喘、卑躬屈膝吗?”
唐守隅肃声道:“叶长老,这些都是你告诉他们的?”
叶幽雨应道:“不错,属下不愿见教主为人所害,才联络众位老弟兄入殿进谏!教主以血肉之躯,施展歃血焚元开启圣坛,生死堪虑,一旦油尽灯枯,群龙无首,云洗尘便能顺理成章吞并雍野。
“说什么提前开坛是为了放林熠入冥海解救容若蝶,其实这是释青衍等人与云洗尘事先密谋陷害教主的诡计才对!”
释青衍轻轻一笑长身而起,信步走到圣坛前悠悠道:“叶长老,你若早已心存疑虑,为何不在圣坛开启前就向唐教主进谏,却偏偏等到他精血将尽、真元枯涸之际,才挟众逼宫?劳烦叶长老替老夫解惑。”
叶幽雨冷哼道:“释兄暗藏机锋,可是想指责老朽在借机造反?”不等释青衍回答,他朗声道:“教主,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丝毫忤逆犯上念头。只求您关闭法坛,格杀云洗尘、仇厉等人,此后横扫东圣教完成统一大业,威凌天下!
“事成之后教主要杀要剐,属下甘之如饴!”
唐守隅面色木然,闷声道:“如果不答应,你们是否就要杀了老夫?”
叶幽雨抬起头,面露决绝沉声道:“属下不敢,请教主三思!”
“放肆!”唐守隅蓦然低喝道:“退出去!”
叶幽雨一咬牙,露出决绝之色沉声道:“请教主体谅老朽一片苦心,不要被小人奸佞迷惑!”
始终未曾开口的云洗尘忽而悠悠一笑,洒然道:“就是他了。”
唐守隅微地黯然,叹口气道:“真没想到。释兄,这里便交由你处置了。”
释青衍神情一肃,点了点头道:“叶长老,我们给你悔改的机会,现在释放周长老率人退出通海宫尚且来得及,且莫一错再错,受严幽晦欺骗。”
叶幽雨骤然变色,悄悄瞥过大殿四周低垂的帷幕,却了无异常,他稍定心神,起身冷笑道:“既然我等苦谏无效,为了雍野,老朽惟有一死相拼!”
殿内忽响起动听悦耳的声音轻叹道:“二哥,你可当真是为难我了!”
四边帷幕徐徐升起,数十道暗门几乎同时打开,近百名白衣弟子鱼贯而入,正是凌幽如一手打造的嫡系近卫“无痕雪”。
凌幽如笑盈盈瞟了叶幽雨一眼,走到释青衍身前欠身道:“释先生,所有布置都已妥当了,通海宫周边已由周长老率人接管封锁,只要一声令下,不管是谁,有胆敢犯上作乱的,一个也跑不了!”
没有比凌幽如的出现和她的三言两语能更令叶幽雨震惊的了,他犹疑道:“三妹,你不是已奉教主之命,离开雍野追缉小妹了么?”
凌幽如娇笑道:“若非如此,怎么能让狐狸自己露出尾巴来呢?”
叶幽雨环顾近百名虎视眈眈的“无痕雪”,怒道:“原来你们早算计好了!”
释青衍道:“叶长老,你敢小看我们,我们却不敢小看了你们!昨日夜宴生变之后,严幽晦苦忍不出,必有更大的阴谋在后。想到唐夫人被害后,开启圣坛只能由教主歃血焚元,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可这事凭她一人之力决计做不来,雍野之内显然另有同党。我们无法判断是谁,只好将计就计布下此局,请君入瓮。”
叶幽雨冷笑道:“那如果小妹儿真正的同党是凌幽如呢?”
释青衍从容笑道:“拜叶长老和严长老所赐,将杀害唐夫人的最大嫌疑嫁祸到凌长老身上,却反而使她成为唯一可信任的长老。
“另外,严长老能进出雍野于无形,担负迎宾大任的叶长老,显然也出力颇多罢?”
叶幽雨面沉如水道:“先是容若蝶和雁鸾霜,再是阁下与云洗尘,这世上喜欢管闲事的人可还真多!”
凌幽如清声道:“各位老弟兄还在等什么呢?如今已经真相大白,是叶幽雨和严幽晦试图篡位谋逆,大伙儿何苦被人当刀把子用?立刻退出通海宫向周长老自缚请罪,否则─”
“住口!”叶幽雨厉声喝断凌幽如道:“事已至此,再无退路!何况,人非神仙,终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话音未落,“喀喇”一扇窗户被撞破,掠入道金灿灿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袭云洗尘。
紧随其后,三十多条血红人影从破损的窗户蜂拥而入,殿中一时风云突变,杀气森森。
早有准备的仇厉冷哼一声:“隆雅安!”身形一晃迎上半空,双拳相交“砰”地对了一掌。
两人齐齐朝后翻飞,飘立空中形成对峙,居然是平分秋色。
仇厉微感惊讶,他早得到线报,晓得隆雅安曾在玉水寨神庙中与邓宣、花纤盈甚至曹衡交过手,并未有任何出奇之处;而且这小子自入雍野便显得张狂倨傲无比,从他身上品不出半分顶尖高手应有的气度与韵味,孰知居然是在有意藏拙。
隆雅安“啪”地收拢折扇,阴冷笑道:“好得很,云洗尘尚未与家师干上,咱们两个却先要来上一场对决。仇兄只管放马过来,小弟奉陪到底!”
仇厉目罩寒霜,身上冉冉腾起一蓬殷红雾气,右手扣住觅恨血铃。
那三十多名血卫加入,叶幽雨阵营声势大振,释青衍暗自皱了一下眉头,了解到云怒尘与叶幽雨、严幽晦等人其实早已牵上了线,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将其精心培育的血卫,暗中输送进入了雍野。
叶幽雨见隆雅安率先发动,心头一振,呼喝道:“生死成败尽在今朝,动手啊!”
七十余名雍野叛党与血卫结成的联军应声而动,迫向圣坛,凌幽如笑意隐没,眉宇肃杀,清叱道:“格杀勿论!”双手纤纤指甲飞弹,掠出两束绿芒直射叶幽雨。
大战顿起,从一群雍野叛党中,突然纵出一道纤细身影,朝着安置容若蝶的厢房掠去,赫然便是严幽晦。
“砰”地厢房门开,筝姐闪身拦截,双掌运劲全力击向严幽晦。
掌力一交,筝姐踉跄飞退,撞倒在软榻边,双手一片幽蓝,丝丝冒起轻烟;但她神色如常弹身而起,一层肌肤剥落后,露出里头玉石般晶莹的“骨肉”。
严幽晦一呆之后瞬即明白,灵仆之体并非血肉之躯,虽受自己的掌力震荡飞跌出去,却并不惧她掌劲中蕴含的烈毒。
门外自始至终如泥像般伫立的八名兽营武士,却忽然动了,陡将严幽晦困在正中,其中一人生硬艰涩地警告道:“退出十丈,否则立杀无赦!”
这就是林熠临行前交代给他们的指令。
殿内斗得天翻地覆、血肉横飞,他们都可以视若不见,圣坛之上岌岌可危,他们亦可以漠不关心,但只要有来历不明者企图接近厢房、伤害容若蝶,杀!
严幽晦不会退,当然也没把这八个连眼睛都不会眨的护卫放在心上,因为连隆雅安也不清楚,这队兽营武士真正的底蕴,那是惟有龙头和青丘姥姥才掌握的绝密。
所以她再次发动了攻击,双袖水蛇一样缠向前面的两名兽营武士,背后四名随侍女弟子,业已和四个兽营武士激战在一处。
左首一名兽营武士衣衫破裂,肋下突出两对黑羽森森的翅膀,“呼”地凭空升起,双手铿锵脆响,从指尖幻化出一根根锋利含钩的利爪,攫向飞袖。
“啵”地爪袖相交,兽营武士右手五根利爪尽皆粉碎,却也在袖口上留下五个刀切斧削的窟窿,他毫无痛苦之色,低吼一声,面部扭曲变形,隐隐露出鹰隼般的模样,断裂的五指“咔咔”轻响,重新生出。
另一名兽营武士“呼呼”激荡罡风拍出双掌。掌至中途骤然膨胀鼓起,毛茸茸充盈绿色雾光,牵浩魔兽的巨灵手掌,结结实实轰击在严幽晦的飞袖上,同样不畏自袖口透入的剧毒,仰天呼啸声中,一对尺多长的獠牙从嘴巴里探出。
饶是严幽晦见多识广,突见他们异变成兽人,亦不禁大吃一惊。
左右两侧的兽营武士同时变身,一个双目鼓起精光湛然,猛地激射出两束血光,犹如犀利冷刀劈向她的左肩;另一个身躯收缩,后背弓起似座山丘,衣服开裂处掠出一排寒光棘刺。
这是些什么怪物?严幽晦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不得不急速地闪避,一时陷入苦战之中。
大殿外杀声四起,周幽风率领忠于唐守隅的一部雍野部众,与把守在后殿门前的叛党亦展开血战。
这里头许多人都共事多年,甚至是百年前一同败亡至此的生死弟兄,一朝兵戈相见、生死相拼,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释青衍守在玉阶下,垂着手不发一言。
整座后殿里,眼下他是最清闲的一个人,不论局面如何的变化,对方的攻势如何猛烈,他的脸上一直波澜不惊,保持着从容洒脱的微笑。
欺身到圣坛前的雍野叛党,被“无痕雪”牢牢地挡在三丈开外,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壁垒,令任何人都难以越雷池半步;而释青衍飘逸的青衣在刀光剑影里忽隐忽现,淡然若定的模样彷似胸有成竹,更似支撑着这道壁垒的中流砥柱。
他不出手,奇怪的是施加给叶幽雨等人的压力,竟比一个纵横开阖、血溅七尺的释青衍更为可怕。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盘算什么、等待什么,只有无形中从他镇定的身躯里散发出的、那种无坚不摧的强大信心与气势,似在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轰─”殿顶碎裂一束强烈的阳光泻下,正照耀在唐守隅的头顶。
一道优美的身影伴着强光,幽灵般从缺口激射而入,五指如锥插向他的后脑。
唐守隅还是不动,一动,圣坛就将不可挽回地关闭,纵然尽诛逆党,他还是注定失败;然而眼眸里,依旧忍不住逸出一缕惊诧的神光。
这名偷袭者,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昨夜当阴谋败露后,她已在众人眼前服毒自尽。
当严幽瑶口吐黑血倒入叶幽雨怀抱时,又有谁会怀疑,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
所有的底牌到了这一刻终于完全亮出,生死胜负亦只在一呼一吸的瞬息。
计划不如变化快,这话对唐守隅、严幽晦等人固是如此,对牛头马面何尝不也是一样?
填海移山的一拳轰然击中林熠的胸膛,没有预想中的四分五裂魂飞魄散,一蓬绚烂的碧华如同波浪般亮起,马面的铁拳宛若打在一潭厚重柔和的水波里,凌厉霸道的魔气消殒得无影无踪。
林熠的脸在变,眉心中央一抹银红光芒迸射而出,直钻牛头的双目,犹如睁开的第三只眼睛,就似一尊沉睡的魔王,从懵懂的睡梦里被人唤醒,暴怒而冷酷地用他的目光,重新打量面前的一切。
彷佛,这一眼开启时,光阴已然匆匆掠过千年,逝去的沧桑与痛,刹那从久久寂灭的湖底泛起,掀动石破天惊的壮阔波澜。
与此同时,他背后十一对黑光闪闪、燃烧着地狱般火焰的巨大光翼破神而出,像一面面威武雄壮的旗帜,飘荡在幻空海的滚滚波涛中。
海水退避臣服在他的翼下,四周顿时充满奇异的黑色光芒。
只是这淡淡的一眼,马面的脸庞痛苦扭曲,被幕天席地的庞大气势有若实质般冰封住,丝毫动弹不得,修炼万年的魔胎像泡入了温泉,一点一滴的溶化消解。
“呼─”碧光退尽,玲珑龟慢悠悠的缩回它温暖的小巢,林熠眉心的魔眼紧紧罩定牛头,宛如宣判了他的死刑。
轻描淡写的刁祝蝴的左腕,“嗤嗤”魔气蒸腾声响起,马面硕大的拳头就这样缓缓碎裂,化作黑烟。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怔怔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展现在眼前。
难道一张孔雀冥王面具,就能赋予林熠如此恐怖无敌的力量么?
“你敢冒犯我?”林熠的唇里吐露出一个个清晰的字音,却缥缈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的底处传来。
这语气,远比怒吼与疯狂的笑声来得更加可怕,更加诡异。
“砰!”牛头抛下铁索,恐惧而恭谨的匍匐在林熠身后,将头深深埋在膝前颤声道:“小人无意冒犯殿下,罪该万死!”竟连一句讨饶的话都不敢说。
林熠冷笑一声道:“死?你们都是冥界魔神,万死不死,欺我不知么?”
马面的拳头已完全消解,一缕黑光至下而上透入他的右臂发出“啵啵”的闷响,他痛楚异常,颤抖着身躯,紧咬牙关不敢吭声。
林熠松开手,漠然道:“留下你们我还有用。带本座去─咦?”他的眉头蓦地蹙紧,现出苦苦思索的神情,喃喃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哪儿?我要去哪里?你们告诉我─”
“扑通!”马面浑身软倒,剧烈喘息着叩首道:“谢殿下开恩!”
林熠毫不理会,伸手拍拍额头,沉吟低语道:“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像是睡了一觉,可之前又是在哪里?
“奇怪,我似乎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办,可又记不起来我到底该做什么了?”
“笨蛋,咱们不是要去奈何桥救小姐么?”祝雪鱼厉声高喝道。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可林熠的眼眸中透出离奇的迷茫与沉思之色,自顾自地拍头道:“对了,是去奈何桥!哼,区区幻空海挡得住本座么,我要你们这帮废物引路作甚?”
正当马面魂不附体之际,罩定在身上的银红光芒忽地收敛。
林熠眉心的魔眼徐徐闭合,宛如受到催眠般轻轻道:“该死,头又疼了─”
猛然双手搂抱脑袋,仰天一声惊天动地的吼,整座幻空海翻腾鼓荡,惊惶地汹涌着,激起一道道冲天水柱隆隆轰鸣。
背上十一对黑色光羽徐徐收入元神内荡然无踪,银红的眼睛退隐在眉心,他沉重地呼出数口浊气,神情恢复到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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