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焚香见表嫂坐到了那个主位上,面色骤然冷了下来。面若冰霜,竟然将饭厅里的温度都拉下来不少。众奴仆牙齿打颤,不敢啃声。就连那个不知死活的大表哥也露出了一副惧怕的模样,使劲对家中河东狮使眼色,母狮子轻轻一瞟,瞧是瞧见了,却选择了忽略他。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可是偏偏这一次,却让王家表哥气急败坏起来。
头发长见识短!
王家表哥咬牙切齿地骂着,当然,是在心中骂着。
“我说,下来。”
焚香走向前一步,一点玩乐的表情都没了。她一甩披肩,让它很正式地披在肩上,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副陆家庄主人的模样。丝毫没有了先前少女特有的俏皮。
也许,现在的这个人,不是陆焚香。
也许,现在的这个人,早就化身成了个与陆焚香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总之,她是发怒了,因为这个蠢女人竟然以为,这个位置是可以随便坐的。
“你怎么对嫂子这么说话?还有没有礼数了?”
王家表嫂扫视一圈,见奴仆们都站在厅内没有退下。心里见着焚香冷着的小脸本来是有些害怕的,可是再怕,面子比命大。她咽了一下口水,依然选择不动,还微皱着眉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不懂礼数的,到底是谁?”
焚香冷笑。
“谁都知道,大厅上位,左为大,右为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上去的。特别这左位,不仅要族中长者,也是尊族中主人。你道说说,你是符合哪条了?”
焚香眯眼,一字一句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所以我说,给我下来。这里是陆家庄主人的位置,不是你这种人能坐的。”
王家表嫂听着焚香的话,心里凉了半截。终于明白了刚才自己丈夫使眼色的良苦用心,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刚才得意忘形,竟然下意识地就坐到了这个日思夜想的位置上,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个位置还果真像是有魔力一般,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坐了下来,现下焚香把话挑明了,她虽然明知自己坐在这里不合适,却还是不想下来。一旦坐下去,就好像与这位置血脉相连,不忍分割了一般。这就是权利的魅力,没有谁能够摆脱。只有那些能够无视这种诱惑,将之收放自如的人,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很显然,这个王家表嫂只是这么瞬间,就被这种欲望膨胀的快感给征服了,所以,她不可能,也不会是获得这个位置的人。
而且,陆焚香也不会让她成为那个人。
所以她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冷不丁对于王家表嫂的疏忽发动进攻。毕竟,怎么说来,理字都在她这儿。
至于王家表嫂,今儿个愿不愿意下来这个位置,焚香还真不在乎。相反,她坐得越久,日后就对焚香越有利。所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如果说自己嫁人之后,想要保护陆家庄都有可能力不从心,那么,她就可以利用流言蜚语,让王家表嫂表哥多点竞争对手。鱼养得越多,池子越浑浊,就会有更多的鱼儿给挤上岸,活活窒息而亡。
不要说焚香心思深,只是她已经自身难保,如果不动点心思,设好布局,也许日后,添烛与母亲得到的,也不过是陆家庄的断壁残垣罢了。
人心啊,焚香早就已经看透了。
也不愿意再去轻易相信任何一个陌生人,因为她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一个笨书生。
而这个笨书生,现下老早就被她吓得不见人影了。
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家表嫂与焚香默默对峙,二人之间的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了。正在这时,坐在主位上的那个女人似乎是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感觉,在焚香的注视下,缓缓地离开了那个座位。
“呵呵,表嫂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省了焚香以后的唇舌了。”
焚香突然笑得满面吹风,已经冰冷的气氛瞬间溶解,慢慢回温。奴仆们却谁都没有马上放松下来,不禁面面相觑,刚才的紧张让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哼。”
王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冷哼一声,与焚香擦肩而过。
“明日,我与你表哥便会请来陆家长老,好好商量你的这门婚事。妹妹就好好准备一番,也不枉费了你表哥与嫂子我的这一份苦心。”
“那是自然,表妹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焚香屈膝,对着王夫人与表哥离去的背影行礼,表面上的礼节不可省,这才会让别人抓不到自己的小辫子,这是焚香入世以来,一直谨记的生存法则之一。
当小袖扶起自家小姐的时候,焚香脸上淡然的笑容早已全无。
王氏外族,你以为,我会果真将代表陆家主人的那玉佩双手奉上么?你也太小看我陆焚香了。
焚香盯着表嫂的背影,眼神里头多了几分厌恶。
呵呵,陆家小姐,等到明日你的婚事已成定局,必成外人妇,陆家亲族和你娘家外族还会让你拿着天大的权力不放手么?到时候,那个位置早晚都会是我的。
王夫人带着得意的笑容走在陆家庄的花园小径之上。
“小袖,我们回房。”
焚香冷脸望着那两个心怀鬼胎的亲戚走干净了,才莲步轻移,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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