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舍生为伊

    龙四野扶着李雨轩在昏暗的地道中缓缓地行走，尽管说地道昏暗，但是龙四野已经走过了机会，自然不会再磕碰到之类的，只是两人的心里，其实都蒙着一层阴翳。
    那是人与人的悲哀么？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两人彼此相依，只不过李雨轩是真正地靠在龙四野身上，而龙四野只能在心中把头靠向了李雨轩。但是他又不能这么做，只能尽力地前行，然后找到几个没有走过的分岔口走进去，以免跟那些僵尸相遇。
    他看了看李雨轩，她已经开始有些迷糊，开始说起模糊不清的话来了。
    龙四野摇了摇她的身子道：“雨轩，你还好吗？”
    李雨轩喃喃不清地道：“我……我当然好……我没事……我不会变成僵尸的……”
    龙四野在她耳边道：“对，雨轩，你不会变成僵尸的，你还是一个好好的人，还是李雨轩，那个活蹦乱跳的李雨轩。”
    李雨轩笑了，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在龙四野心里，这个笑容还是那么美。
    甜。
    李雨轩尽量地保持着神志的清醒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龙四野笑了笑道：“蜀山，不是么？你不是说要上蜀山的么？”
    李雨轩点点头，也笑了：“你还是那么喜欢笑。”
    龙四野装了个鬼脸道：“难道要我整天哭丧着脸吗？”
    李雨轩噗嗤笑了：“那样看起来也很好笑。”
    龙四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前面。
    身前不远处的转角处，隐隐透着一丝丝的光亮，但光是橘黄色的，很明显，有人在那里，点了盏油灯，灯光有些一颤一颤的，“噼噼啪啪”地暴着灯油。
    龙四野哼了一声道：“看来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到哪里好像都是他们的人。”说罢转身正要走。
    “莫——咳咳——莫回——莫回头！”一声老者的嘶哑的声音传来，随之而现的是一个在灯光中佝偻着的身影，渐渐地在地上清晰起来，那老人也终于出现了，弯着腰，时不时地咳嗽一声，身子如残烛般颤颤巍巍，显得有些羸弱。
    然而他给人的印象却是非常地硬朗。
    这真是一种令人矛盾的感觉。
    龙四野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地转过身来，看了看那老者，毕恭毕敬地道：“老爷爷，你愿意收留我们？”
    老者道：“收留？”想了想，点点头道：“他们一定因为你被僵尸咬了所以不敢留你们在这儿吧？那也好，你们就来陪陪我吧。”说罢，很是痛苦地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几乎就要咳嗽出血来。
    龙四野觉得这老者有些可怜，实话实说：“可是，我们确实是被僵尸咬了，你不怕吗，老爷爷？”
    老者摇摇头道：“怕？我怕什么？多少东西让我怕过了，可是到头来呢？唉……罢了罢了！咳咳咳，前事，沧桑，不提了，不提了！”说罢，他转过身去道：“你们跟我进来吧，如果再回头，你们可能会掉入陷阱里，因为你们，咳咳，刚刚进来的时候触发了机关，只能进不能退，咳咳，不说了，进来吧。咳咳咳咳咳……”这一次好像是因为他话说得太多似的，不断地咳嗽起来，很久后才停歇下来，用力地喘了喘气后，不断地拍着胸口，喃喃道：“真是咳嗽死我了……”
    龙四野有些可怜他，边走关心边关心道：“老爷爷，你没事吧？”
    老者摆摆手道：“没什么，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是管好你身边的那位姑娘吧。”
    龙四野看了看身边的李雨轩，这才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忙向那老者求救道：“怎么办啊，老爷爷？”
    老者看也不看道：“扶她过来。”
    龙四野依言扶着李雨轩往里走，才发现前面是一个山洞，跟先前看到的那个石室大同小异，只不过里面还放置着一张稻草铺成的稻草床，以及一个小药罐，正在熬着什么药，却没有散发出一点的药香。
    老者走到石墙边，摸了摸墙壁道：“你想不想救她？”
    龙四野点点头。但老者却没有看他，眼光停留在石墙之上。
    老者叹声道：“那么，你就得死。”
    龙四野听了这话，先是有些惊讶，继而又有些坦然：“是么？”
    老者道：“你不怕？”
    龙四野道：“人都有一死，又有何惧？”
    老者笑笑，道：“说得好，只是你真的能为她死么？”
    龙四野看了看李雨轩。
    “你犹豫了？”老者随即道。
    龙四野摇摇头道：“不，我没有犹豫，我只是在想多看……多看雨轩一眼。”
    老者哀叹一声：“又是一个痴情种！退后一步吧。”说着，手上一紧，按在了那石墙之上。
    “轰隆！”龙四野身前的地方突然间坍塌出了一个大洞，泥石什么的全部都坠落下去，许久，才听到叮咚之声，然后溅起了许多的红色液体。
    那液体一溅起，便有一股热气冒了上来，滚滚不断，直扑龙四野的脸，吹得他的脸生疼。
    许久，渐渐适应下来的他睁开了眼睛，往下看了看，不觉讶然一惊：
    那下面居然是滚滚的岩浆在翻腾、咆哮，不断地怒吼着，把那些掉下去的泥石都吞了进去，如巨鲸吸水，霎时不见踪影，只怕有什么禽兽之类的掉下去，会连骨头都见不到吧？
    老者喃喃道：“要救你身边的那位女子的话，你就得死，懂么？之所以这样，还得从僵尸的毒说起，咳咳——那僵尸毒内阴外火，即阴毒而又炎烈之极，在内需要阳气驱阴，在外却要柔水驱火，故而很少人能够在被咬到后、变成僵尸之前治疗好自己，所以大多都变成了僵尸。咳咳，而这个方法，咳咳，也是一位江湖郎中告诉我的，他说要用地心岩浆浸泡人身才能真正治好这毒，但是这地心之火非常炙热，常人触及立即便死，所以需要靠一些以人为祭品的巫术来暂时压制，咳咳咳咳，暂时压制岩浆的酷热，咳咳咳咳咳……所以，咳咳咳咳咳……”说到这，他倒是有些说不下去，狂咳不已。
    龙四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要我跳下去，然后再施法克制烈火岩浆，最后再让雨轩下去，对吧？”
    老者疯狂地咳嗽着，点了点头。
    许久，他才平息下来道：“你可是考虑清楚了，要为她而死？”
    龙四野点了点头道：“我……”
    老者问道：“值得么？”
    龙四野思索了许久，之见老者狂笑道：“果然还是不值得吧？回头是岸啊！”那老者的心中，却是在说：“果然，所谓的情，不过如此，不过如斯而已！”
    龙四野摇摇头道：“不，我愿意。为了雨轩，我……我愿意。而且事实上，我可不想雨轩变成僵尸，那些人一旦变成了僵尸，其实一点是很痛苦不堪的，他们终日只能很不情愿地咬人，内心一定伤心到了极点，可是他们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这样的话，真的很痛苦……”
    老者赞许道：“你怎么知道的？”
    龙四野道：“我猜的，我看他们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老者点点头：“好厉害的推断力，足以当个神捕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再不快点施法的话，你身边的那位姑娘可要真的变成僵尸了。”
    龙四野深情地看着李雨轩，对那老者道：“如果她醒过来了，就请老爷爷您对她说……说我……就说……就说……”说到这里，他的舌头好像打结了似的，不能再说下去了。
    老者道：“说什么？”
    龙四野犹豫了几下，决然道：“唉……还是不说了。就说我让她好好地活下去，记得她当初想要做的事就好了。”
    老者点点头。然后惋惜地叹了一声，继而咳嗽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
    龙四野，此时就像一个多情的浪子，浪子本无情，何故因伊人而多情？
    诀别伊人的瞬间，其实不也是痛苦的事？
    那么，浪子……何必有情？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或许是……
    他凝视着李雨轩的脸颊道：“雨轩，我就下去了，也许就再也看不见你了……”说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把她好好地放下来，然后松开了，往那个洞走去，俯视下去——
    血一般的岩浆在咆哮，火神祝融在狂呼，不断地掀起火海的波涛狂澜。
    跳下去，就是生与死的诀别。
    他回眸一眼，然后——
    不顾一切地跳下去……
    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现了一人如玉的脸颊在朝他微笑……
    “雨轩……要记得，我……”他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投身于火的海洋中，坠入了岩浆之中，消失不见……
    炙热的波涛，不断地翻滚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